“你别劝我。这事我放不开。”
    池静吸了吸鼻子,又说:“我放不开,但是我尊重你的做法。”她睁着一双兔子眼看文幕山,“你尽管怎么高兴怎么来。”
    以前都是文幕山惯着她,这次终于轮到她惯一次,却没想到像抽筋拔骨一样的疼。
    “但你也别太霸道,连我怎么想你都要管。你想管也不是不行……”她声音微哽,有些语无伦次,“你好好的,比劝我强一千倍。”
    室内一时没人再开口。文幕山的双眼被灯光映得澄亮。半晌,他侧过头,望向窗外。
    嘶哑地说了三个字:“好孩子。”
    ——
    于小曼阵痛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才被推进产房。
    娘家人来了一堆,七嘴八舌地说着她的情况。舒予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疲倦地等待着。
    跟着熬了一夜,他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岁。状态一点都不像在迎接喜事。
    此刻他脑中反复出现的都是前一晚于小曼忽然对他发飙的样子。
    在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
    终于临近中午,助产士出来报喜。没一会儿于小曼跟孩子一起被推出来。
    见到胖乎乎的儿子,舒予正再顾不上其他,连忙上前查看妻儿的状况。
    娘家人一窝蜂地涌上来,将产妇推回房间。于小曼的母亲让于雅情帮忙照顾,将舒予正一人喊到走廊。
    丈母娘意思很明确:“孩子都生了,怎么也得给老爷子看看。”
    舒予正短暂沉默,点头应下。
    丈母娘满意,先回了病房。慢一步的舒予正则意外地接到了舒若舟的电话。
    老爷子的提议跟他不谋而合:“明天回来一趟。”顿了顿,补一句,“你一个人。”
    舒予正连忙答应,又道:“爸……小曼生了。”
    那边静了片刻,却是直接挂了电话。
    舒予正心中一滞,末了转身进屋将消息告诉于小曼。
    “你一会儿就回去收拾收拾,这里有我姐还有陪护,你不用惦记。”
    舒予正被一通赶,还没看儿子几分钟就回了家。
    就在于小曼享受初为人母的喜悦时,舒氏却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陆焰昨天挂了心海公司侵权,然而事情还没完,下午舒氏突然发表声明,亮出两份合同。上面正是陆焰将花纹授权给展颜做外包装的内容。
    原是几个月前,舒律去j市找陆焰买珐琅彩花瓶时就已经跟他签了这份合同。这也是为什么陆焰只指责心海公司侵权却丝毫不提舒氏的原因。
    这样一看,心海公司指责展颜抄袭明显站不住脚了。
    同一时间,洪佟桐代表舒氏发声,对于这次“污蔑”事件,公司将会追责到底。
    心海是个经营山寨化妆品的小公司,跟于小曼做这勾当也是看准了舒氏的名气为自己炒热度。却没想到现在被人逮着反咬一口。
    缩头乌龟当了半天,心海最后怂了。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终于出来解释这是一次自炒行为,并且强调这个设计他们没有盈利过一分钱。
    只是对于他们的解释,没有人买账。
    ……
    舒予正第二天按时回了舒家。太久没回来,觉得这里陌生了不少。
    舒律此刻正坐在大堂里,慵懒地喝着茶。见到他,客气地像个陌生人。
    “爷爷在楼上书房。”
    舒予正欲言又止,也只是点点头,上楼了。
    舒律坐回沙发上,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眼色一点一点沉下去。
    书房是纯中式装修,风格就像舒若舟本人的脾气,又冷又硬。
    舒予正敲门进去,就见舒若舟端正地坐在红木办公桌后,敛着锐利的双眼望着他。
    “您老最近身体还好?”舒予正坐下,关心询问。
    接着就是一阵令人不安的寂静。舒若舟明显不领情。只见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丢到舒予正面前:“签了。”
    舒予正拿起一看,面上一惊:“爸?”
    他捏着手里的文件,恍然明白自己说过的话舒若舟一直记得清清楚楚。这么多年的安静仿佛就在等着今天。
    就算他后悔了,想重来,舒若舟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的这辈子,被父亲一头压死,却也斗不过让他骄傲的舒律。
    “爸,我……小曼刚生了孩子,这事能不能等等?”舒予正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舒若舟一时没动。
    此刻,他对舒予正选择学术而不是经商真是万分庆幸。没担当又优柔寡断,舒家男人也就只出了这么一个。
    良久,他扔给舒予正一只笔,决绝道:“你死心吧。那孩子,我不会认。”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有点压抑。但有些事情无法避免。
    第57章
    三天后。
    那日文幕山和池静讲通后, 若无其事地过了两天。
    池静确实像她说得那样,尊重文幕山的选择, 也没有刻意表现得去迎合他, 但是那张脸上却始终阴晴不定。直到今天, 池静隐约察觉到文幕山的不对劲。逼问之下才知道他是疼得难受了。
    池静立刻就后悔说那些什么尊重他的狗屁话。心灰意冷之下,她只说了一句话:“至少活着的时候,过得舒服些。”
    于是两人来了市医院。
    文幕山的好友兼主治医生刚过四十岁, 是一个十分儒雅的男人。两人把池静留在外面, 在办公室谈了一个多小时。文幕山出来时状态已经好了不少。
    搭电梯下楼,一路寂静无声。文幕山那惨白的脸色压得池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路过大厅时,文幕山停了脚步。拍了拍池静手臂;池静抬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电视里, 舒律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正在讲话。
    “老家伙动作真快。一回来就有动作了。”
    屏幕里舒律和舒若舟并肩而立, 一老一少都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度。闪光灯不遗余力地打在他们身上, 记录下这重要的时刻。
    舒律一身纯黑色的正式西装,沉稳又意气风发。一举一动都透着良好的修养。在舒若舟讲完话后,他伸出双手接过了转让协议书。
    今天正是舒氏举办交接仪式的日子。舒若舟兑现了他的承诺, 舒律从今天起正式成为集团董事长。
    “舒家最近可真是出尽了风头。”文幕山哼了声,扭头看池静, “我们晚点回家。”
    “……你要干什么去?”
    文老头白着脸一笑:“会亲家。”
    ……
    诚如文幕山所说, 舒若舟回来后根本没闲着。
    解决完舒予正后,第二天直接去公司开了股东大会。紧接着联系媒体,举办了今天的交接仪式。
    从医院出来, 文幕山直接带池静去了舒氏大楼。是以他们并不知道仪式过后舒若舟还公布了一些事情。
    但是出院回家坐月子的于小曼却盯着电视全程看了下来。
    此刻舒予正正在婴儿房里哄孩子,蓦地听见主卧传来接二连三的巨响。他眉头一敛,将孩子交给月嫂,阔步走回房间。
    遥控器被摔得七零八落,月嫂刚送来的饭也被打得满地都是。梳妆台上那些东西也未能幸免。
    舒予正在门口立了一会儿,绕过那些残渣碎片,走到于小曼身边一把拉住她。
    “你疯了?!”
    于小曼抬手一挥,将他的手甩开:“我疯了?我看你他妈的才是疯了!”
    她瞪着舒予正,神态癫狂地扯着他的衣领质问:“那天你回舒家都干了什么?!你说,他用什么逼你答应的?”
    身侧的电视屏幕裂了一条口子,角度刚好横亘在他们中间。舒予正闭了闭眼,钳住她的手说:“老爷子没逼我,是我同意的。”
    “你放屁!你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啊?”衣领已经被她扯变形,于小曼手上绷得青筋乍起。她歇斯底里地对舒予正喊,“舒若舟刚才宣布了财产分割,除了他现在所住的那栋别墅,其他全部归舒律和舒冬所有!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我辛辛苦苦去争取,你他妈的竟然主动放弃继承权!你让我儿子以后怎么办?!”
    于小曼眼睛通红,看着舒予正的眼神仿佛把他吞进去都不嫌多。披头散发的样子更加深了她疯魔的样子。
    “凭什么我的孩子同样留着舒家的血却什么都得不到?”她呜咽着喊到,“你怎么就这么没用?!”
    “你自己做了什么还用别人说吗?”
    舒予正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他将于小曼的手扯下来甩开,眼里的血丝红得触目惊心。
    “我做什么了?!”她梗着脖子冷笑,“我再怎么样,也没有你们舒家狼心狗肺!狠心到连亲孙子都不认!”
    什么叫心灰意冷,舒予正算是真正感受到了。他不知道自己眼里娇俏的妻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像一个只认利益没有感情的吸血鬼。
    而满地狼藉的家也不像家,就是一个无底深渊。他眼盲心盲,直到跌入最底层,才看清一切。
    “是,我没用,我只是个教书的,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年过五十,舒予正没想到到老反而会有走投无路的一天。也没想到他一直深爱的妻子,会产生陷害他儿子的心思。
    “你去找个好人家吧。”
    于小曼神色一凛,逼视他问:“你什么意思?”
    舒予正颓然地坐到床边,此刻老态尽显:“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舒家的任何财产跟我跟你一点关系都不会有。你觉得委屈过不下去,我们可以离婚。”
    “不可能!”听见这句话,于小曼近乎崩溃。她目呲欲裂,冷声一字一句地说,“舒予正,你给我听好!不可能!我绝不离婚!”
    ——
    池静和文幕山到舒氏大楼的时候,交接仪式还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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