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赵教授正好在国外有个会议,虽然也不算重要吧,而且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教学意义,会议内容也不算特别学术,但是,肯定能认识业内国内国外的不少前辈同行的,赵教授干脆就把自己手边上,正好没有大实验要一直盯着的两个学生都带上了。
    正值暑假时间,学校里留校人员本来就特别少,也就研究生或者博士生比较经常留在实验室里继续跟着老板干活。
    时景和几个师兄倒是都留在了赵教授的实验室里,不过除了实验室的日常工作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任务,倒是难得的清闲下来,所以,赵教授一招呼,时景和师兄就各自收拾行李又跟着出国了。
    刚巧那会儿,在部队的傅子鸿也接到了一个涉密任务,大概一个多月不能私自和外界联系的那种。
    当然,其实也不是完全的封闭,只是那段时间里,傅子鸿的每一通电话,都要去专门的地方打,并且,所有通话内容都会被监听并记录的那种,尤其是时景还在国外跟着赵教授开会,这种特殊时期,国际长途就显得更加敏感了。
    时景和傅子鸿两个都不是特别腻歪的人,想想情侣之间,说几句悄悄话,随便问一句“想我了没”的时候,背后不知道坐着哪个肩膀上一堆小星星的领导都听去了,没准回头过了保密期,哪天碰巧遇见的时候,还会被当面调侃八卦两句,感觉多傻呀……
    再加上点旁的原因,时景和傅子鸿也就真的一个多月都不曾联系。
    等到傅子鸿任务结束之后,难得有个了短期的休假,从部队里出来暂且放放风的时候,偏偏时景人还在国外没回来,而那个时候的傅子鸿,已经穿上了一身军装,工作内容又涉及到军事技术,除非是公务出差,否则的话,这种文职军官基本上一辈子都和出国这件事无缘了。
    傅子鸿回到帝都之后,自然也又和父母提起了时景的事,只不过,他的父亲对这件事的态度依然是强硬的不同意。
    在这次和父母的矛盾之后,傅子鸿和时景打电话的时候,其实也委婉的说起了自己父母的事情。
    他之前本来还和时景说,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帝都玩,其实就是见家长了。只可惜,傅子鸿父亲的强硬态度,让他一时间也没什么办法。
    一通相对无言的电话,断断续续的说到最后,傅子鸿也只能是说,等一等再叫时景过去他那边。
    其实当时,跟着赵教授参加完会议的时景已经在准备回国的事宜了,这么一通电话下来,完全是两个人都身心俱疲。
    时景知道,傅子鸿那段时间真的工作很忙也很累,家里的情况,也确实不是他能左右的。
    尤其是他那种家庭背景,和普通家庭里,子女和父母发生争吵不欢而散还不太一样,那样的家庭里,他的父亲一旦强势起来,是完全能够做到把他彻底控制起来的。
    前前后后,先是工作,然后又是家庭原因,傅子鸿和时景之间,也已经几个月都没能见面,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从两座城市,到两个国家,中间差的,除了距离,后来还又加上了一个时间……
    在那种情况下,时景的心情可想而知。
    其实她也清楚,自己的心情很糟糕,更加直接的面临这种问题的傅子鸿心情只会更加的难熬。
    时景的爆发来得很突然,或许都称不上是爆发,而只是想要一个结果而已。
    她没办法去安慰始终都面临着来自于父亲的巨大压力的傅子鸿,同样也无法让自己对此释怀。
    傅子鸿的父亲虽然固执,却也是个聪明人。
    他虽然态度明确的反对自己的儿子和时景,但是,大概也知道事情不能做得太绝,除了单纯的坚决反对外,他的父亲倒是也没急着非要给傅子鸿安排别的亲事,就只是这么永无止境的拖着。
    时景和傅子鸿都是博士毕业已经工作的年纪,说句谈婚论嫁正当时毫不为过,在忙碌的工作、漫长的分离,再加上来自傅子鸿父亲的坚决阻挠下,时景其实也已经意兴阑珊了。
    她始终都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接到傅子鸿的电话之后,两个人随意的聊了几句后,因为之前的变故,竟然陷入了彻底无言的沉默。
    电话里,隐约还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那一瞬,这么久看不到摸不到、她和他之间切切实实的距离感,终于让时景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她甚至无法回忆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个竟然已经疲倦到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就想要挂电话的程度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时景的心情可谓是史无前例的糟糕。
    面对傅子鸿含着歉意的解释,短暂的沉默后,时景终于变了语气,不再是往日的温柔安慰,而是轻描淡写的平静。
    “没事儿,就这样吧!我最近工作也在忙呢。”
    电话那头的傅子鸿,听到时景变了调的语气之后,突然就不说话了。
    又是一阵短暂无言的低落沉默后,还是时景坚持着,语气波澜不惊的把话说完了,“子鸿,我也不想你太难办,要不就这样吧!”
    更长的一阵寂静之后,傅子鸿同样有些失控却力持冷静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么?行啊……”
    时景最后低低的“嗯”了一声,电话那边的傅子鸿,大概是因为电流音的缘故,也是有些失了真的一声“嗯”,然后便是不约而同的挂了电话。
    这段长达七年的感情,到了结束的时候,却来得悄然无声。
    两个人甚至没有见面,电话被挂断之后,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心情。
    就连顾全、李萌萌他们,会知道傅子鸿和时景分手的事情,还是因为到了傅子鸿生日的时候,时景不曾出现、也没有一个电话……
    第57章
    “时景, 吃饭啦!”盛斯年轻快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里传出来,时景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反应, 盛斯年便已经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看到时景竟然躺在了沙发上, 不由得微微一愣,“嗯?睡着了吗?”
    “没……”时景一手勾着沙发的靠背想要坐起身来。
    盛斯年走过来, 把人抱着坐了起来,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脸颊, 温声道:“困了?先吃点东西,然后今晚早点睡。”
    还沉浸在刚刚的回忆中, 时景有些混乱的点了点头, 手指却无意识的抓着他的手腕, 好像生怕他会消失一般。
    盛斯年心中微微一动,另一只手从背后穿过去, 轻轻的环着时景的肩膀,让她能够靠在自己身上。
    他已经察觉到了, 时景刚刚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几乎是出自敏锐的本能,盛斯年一秒钟联想到了傅子鸿,时景和傅子鸿之间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外人肯定说不清楚,但是,在这一刻,他却仿佛福至心灵一般, 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
    既然有可能和傅子鸿有关,完全不想让时景再去想那个人的盛斯年,自然不会开口询问时景怎么了,而是直接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有意的笑着插科打诨,握着她的手,两个人挤挤闹闹的往餐厅那边走去。
    “汤圆也煮熟了,快来尝尝!”盛斯年笑意吟吟的说道。
    “嗯……”时景点了点头。看到他此时一脸期待,就等着向她展示自己刚刚劳动成果的模样,时景也不由得微微莞尔。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大鹦鹉阿妹也拍打着翅膀,跟在盛斯年后面从餐厅里飞出来,围绕着时景和盛斯年绕了一圈,还是习惯性的落在了时景的肩膀上,“啾啾!”
    时景被盛斯年扶着肩膀按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然后,看着他站在旁边帮她盛饭、盛汤,又把一碗三两个的汤圆递了过来,“先尝尝这个味道!刚刚煮熟的,用勺子切开晾凉再吃,小心别烫着。”
    “好,”时景点点头,短柄的不锈钢小勺碰在碗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时景动作干脆利落的把那几个汤圆切开,里面甜丝丝的果酱顿时流了出来。
    时景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先自己尝了尝味道,然后又把第二勺递给了盛斯年,“尝尝这个?不太热了。”
    “面粉不对,不太粘稠。”盛斯年客观的评价道。
    时景却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弯了弯眼睛,语调轻快的说道:“味道还不错呀!”虽然比起元宵,更像是煮的一锅小点心。
    “你笑起来真漂亮。”盛斯年突然的说道。
    时景微微一怔。
    盛斯年果断的拉过了自己那把在时景对面的椅子,直接在她的身边挨着坐下,然后才深情又慨叹的认真说道:“认识你这么久了,第一天见你笑了这么多次。”
    时景稍稍愣了一下,眼神安宁,还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又收了起来。
    盛斯年眼睛微垂,专注的望着她,带着几分柔软的笑意,却又有几分期盼的渴求,“不过没关系,你的笑容,我总能看到……”
    时景又喂了他一勺子吃的,这次不是像小甜点的元宵了,而是番茄炖牛腩,“尝尝这个,味道也不错!”
    “你喜欢就好。”盛斯年慢慢的咽下去之后,才盯着时景的眼睛,慢条斯理的回答道。
    被他这样一眨不眨的认真看着,时景第一次有一种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的错觉。
    等到两个人气氛亲昵而又有几分古怪的吃完年夜饭之后,盛斯年起身打算去收拾餐桌,同样放下了碗筷的时景却突然伸手,轻轻的蜡住了他的手。
    “不用收拾了,放在水池里,明天上午叫钟点工过来收拾就好。”
    时景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仿佛带着让人说不清、看不透的复杂和揣摩。
    盛斯年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弯下腰来,站在时景的身边,轻轻的吻了下她的额头,随意的笑道:“没事,又费不了多少事情。”
    盛斯年欲要起身,这次却又被时景轻轻的拉住了衣服的一角,“可是我现在不想一个人。”
    时景抬起头望着他,态度倒也不是特别坚决,但是,那双安静又带着些期许和复杂的眼睛,却瞬间便让盛斯年缴械投降。
    “那我陪着你。”面对这样的时景,盛斯年顿时停下脚步,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改口。
    “嗯……”时景只是点了点头,低低的应了一声,男人就站在她的身边,稍稍迟疑了一下,她直接微微侧过头,靠在了盛斯年的身上。
    盛斯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的揽着怀里这个心思复杂让他也有些看不透的女人。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时景终于站起身来,却依然伸手环抱着盛斯年的腰部位置,好像是一只树袋熊一般。
    盛斯年也不在意这些,见她喜欢,便直接把人轻轻的抱了起来。
    “困了吗?去休息。”盛斯年低头柔声道。
    “好。”时景点了点头。
    盛斯年把人抱到了二楼的主卧里,将时景轻轻的放在了床上之后,自己却又流露出几分迟疑之色。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能够留下来,如果按照时景刚刚对他的不舍和亲昵,这似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想到时景今天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复杂,他又不确定,这样的发展,是否真的如她心中所想。
    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盛斯年终于还是极为艰难的做出了决定,他弯下腰来,又揉了揉时景披散着的头发,“休息一会儿,然后快去睡觉。”
    旋即,便要转身离开。
    时景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等到盛斯年步伐缓慢却坚定的都要走到卧室的门口之后,才突兀的开口道:“喂——”
    “嗯?”盛斯年闻声猝然回头,有些疑惑道。
    “我不想一个人。”还是刚刚在餐厅里的那句话,时景却回答得再理直气壮不过。
    盛斯年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着,激动得仿佛随时都能够从里面跳出来一般。他再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径直又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
    夜色渐深,卧室里的窗帘却只是虚虚掩掩的拉上了一半。
    窗外无尽的夜色中,即使是灯火如昼的繁华都市,远处的天空中依然还有绚丽的烟花不断绽放,然后融化在迷离的夜色之中。
    等到时景自己去浴室里洗澡,听着浴室里面的水声,盛斯年只穿着一身睡衣、领口敞开几颗纽扣露出结实却性感的肌肉线条,坐在她的床上,还有些微微的发怔。
    从在餐厅里吃完饭,就一路循着热闹的动静跟过来的亚马逊大鹦鹉阿妹,明明早就已经天黑了,然而时景的卧室里灯火通明,它也就一直兴高采烈的和人话唠,还时不时的拍打着翅膀“啾啾啾”的玩耍闹腾。
    盛斯年瞅着时景养了好几年的这只宠物大鹦鹉阿妹,深吸了一口气,一看时景卧室里的布置,也知道平时肯定是不让大鹦鹉在这里过夜的。
    等到时景终于披散着还有些湿润水汽的头发,身上裹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时,就发现,卧室里盛斯年又没了踪影。
    “……”时景站在浴室那里,一边慢慢的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微微侧着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大开的卧室门那边。
    几秒钟后,为了把那只唱得正嗨的大鹦鹉给塞回到它自己的鸟架上,和那只兴奋起来之后就一直闹腾着不肯睡觉的大鹦鹉阿妹斗智又斗勇、好不容易才把大鹦鹉阿妹哄回去关起来的盛斯年,头发、衣服都还有几分凌乱,这才气喘吁吁的重新出现在了卧室门前。
    时景瞅着他现在的模样,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盛斯年还有几分哭笑不得,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唔……我把那只大鹦鹉哄去休息了。”
    “它没啄你吧?”时景微微抬起头,刚刚洗过澡的身体,浴袍露出的脖颈处,一小片柔软细嫩的肌肤上似乎还泛着一丝淡淡的红,她就这么稍稍侧着头看向她,无辜又慵懒,整个人仿佛都透出一种让人想要吞吃殆尽的妩媚来。
    “还行……”盛斯年略有些支吾。
    这只亚马逊大鹦鹉被时景养得非常好,虽然有些过分的黏人和亲人,但是,和自家人闹腾起来的时候,却轻易不会用爪子抓人、更不会用它那个尖利到可以轻易啄开硬壳坚果的鸟喙去啄人。
    ——参考金刚鹦鹉啄一口就直接深可见骨的战斗力,亚马逊大鹦鹉虽然比金刚鹦鹉差些,却也绝对是能够见血的那种。
    时景擦完头发,直接把毛巾随手挂在了旁边,她绕过盛斯年,走到床边,摸了摸还有些微微湿润的头发,直接拿过了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打算等头发晾干一点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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