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耳后一阵酥麻,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
    她伸手,攀上他结实的胸膛和臂弯,将他的名字在唇边遍遍倾吐。
    清醒和沉沦反复上演,直至尘埃落定……
    三月春光里,草长莺飞,疏柳新塘。
    老爷子和许卿和一直送到京郊十余里开外,老爷子还舍不得调头。
    老爷子同孟云卿说话,段旻轩就在一侧默不作声看他。
    嘴上说着去了燕韩多带些时日,不着急往回赶,心底却舍不得作别。老爷子征战沙场一辈子,身上多得是硬气,平素里同他也是斗嘴来去,从未像今日这般。
    老爷子是真老了,便对家人有了更多的依赖。
    他垂眸:“老爷子,离京二十里了,再晚今日就回不去京城了。”
    言外之意,别送了。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去去去!我同云卿还有些话要说,你打岔做什么,要打岔这一路又没说几句,这个时候来吱声。”
    是埋怨他,段旻轩叹口气,遂而换了诚恳语气道:“老爷子,回去吧,福伯还在等。”
    又是拿福伯当挡箭牌,孟云卿掩袖笑了笑。
    他哪里不知道爷爷是舍不得他,偏偏要吱上两句,惹爷爷数落。
    老爷子也配合,话匣子就像忽然打开了一般,同段旻轩都嘴不停。
    孟云卿就朝许卿和道:“这几月,你就多帮忙照看照看爷爷,若是有时间就从书院回侯府来,你也知道,爷爷他一人在府中,陪他喝喝茶,说说话也好。”
    许卿和应声:“知道了,你就放心吧,我会照看孟爷爷按时吃药,不熬夜,少看兵书,少舞刀弄剑,不去同旁人斗气,不去狩猎,轻易也不去赛马……你都交待过了,我记在心里的。我会隔两日就回侯府,每半月去找齐大人来看孟爷爷一次……没有遗漏吧?”
    孟云卿弯眸:“没有。”
    许卿和叹气:“我都入白芷书院了,怎么还将我当小鬼头!孟云卿,我个头都要比你高了。”
    孟云卿还是揉揉他的头:“个头再比我高,也是我的表外甥啊。”
    许卿和闹心推开她的手,腹诽道:“人都被你叫小了,都说了叫我许卿和的。”许卿和奈何,只得转过头去看段旻轩和老爷子。
    车夫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老侯爷,离京已经二十里了,还走吗?”
    车夫是提醒他该回京了。
    老爷子忽有一刻怔忪,段旻轩难得上来拥着他:“老爷子,把心收回去,我一定安全回来。”
    老爷子知晓他此行同羌亚相关,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巴尔同羌亚撕破了脸,双方尚在混战之中,此时前往羌亚等于涉身赴险。
    哪里是容易的事!
    他若不担心便不是老爷子。
    老爷子重重拍了拍他后背:“臭小子,别给你外祖父丢人。”
    好似是说在羌亚那种小地方受伤,叫丢人。
    段旻轩就笑:“知道了,老爷子。”
    “停车!”老爷子松手,扯了一长嗓子,马车果然缓缓停了下来。
    老爷子和许卿和下车,侯府的马车先前就一直跟在后面,他们要乘这辆马车回京中去。
    段旻轩下马车送,音歌也扶了孟云卿下来。
    段旻轩要脱身,就美其名曰走得近道,所谓近道便不是官道,来往的人比官道少。老爷子心底澄澈,就在此处别过。
    “一路珍重,别担心爷爷。”老爷子又交待孟云卿。
    孟云卿点头:“会的。”
    “代爷爷向老夫人问好,若是有机会,爷爷也去燕韩看她。”
    “好。”孟云卿眼中浮起一抹氤氲。
    “还有你,照顾好云卿,掉一根头发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这一句是同段旻轩说的。
    段旻轩鲜有笑着称好。
    目送侯府的马车一路折回,老爷子不时从车窗上探出头来看他们,段旻轩和孟云卿便留在远处,孟云卿同老爷子挥手,一直到目光尽头。
    再见爷爷起码是四五个月,甚至大半年后了。
    孟云卿依依不舍放下手。
    但这厢才送完爷爷,同段旻轩也要在此时分开了。
    “段岩要同我一道去羌亚,府中的侍卫你都认识,东宫的暗卫会一直护送你到燕韩境内。”他也做临行前的交待。
    此次回燕韩,特殊时期,府中虽然只跟去了十余个侍卫,不过有东宫派遣的暗卫在,只怕安全得很。
    “放心,有音歌同我一处,不会闷的。”她巧妙应过。
    他要开口,她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早些来寻我,我等你。”
    “好。”他俯身,下颚贴紧她的头顶,她发间的馨香便悠悠然浸入四肢百骸,醉人心脾。
    ……
    “夫人,真得舍得侯爷走?”音歌打趣。人都走了许久了,远得只剩下芝麻大小的背影,有人还留在原地,动也不动。
    “舍不得又做不了什么。”她叹口气。
    片刻,眼前那芝麻大小的背影也消失了。
    “走吧。”孟云卿吩咐一声,车夫就上前垫了凳子,音歌扶她上了马车。苍月京中到燕韩境内要五十日左右,马车正好慢行。
    第172章
    临行前, 段岩给了音歌一个包袱, 说是侯爷留给夫人的。
    等回了马车, 音歌才拆开。
    孟云卿便凑上前去,她不知晓段旻轩还留了东西给她, 也没有同她只会一声。
    音歌拆, 她便好奇看着。包袱里, 是两个精致的锦盒,锦盒上写着“天一食府”几个字。
    天一食府?
    孟云卿想了想, 不曾听说过,不过就盒上的“食府”二字就知晓盒内应当是装的点心。不过大凡零嘴这类,音歌走到何处都是认得的:“天一食府的零嘴可是不好买到的,特别是这盒二月酥,夫人, 侯爷真有心。”
    二月酥?
    这名字可不讨喜, 音歌一脸欢喜之色,又大赞段旻轩有心, 她却看不出来什么特别之处。一侧, 音歌继续打开其中一个锦盒,锦盒里面是一个双层的盒子。
    盒子上下两层都整整齐齐摆放了三十条包好的糖果。每条的颜色都不同, 糖纸上还工整写了字迹。
    孟云卿取了一条红色的糖果条出来,上面没有写任何字迹, 再拿起另外一条浅绿色的,还有鹅黄色,水蓝色, 等等……总之这上下两层,共计六十条糖果都用不同颜色的糖纸包着,一眼看去别具匠心。
    只是这糖果上没有字迹,她也不知晓只是颜色不同,还是连味道都不同。
    她还在想,音歌就道:“姑娘,这就是天一食府的二月酥。听说要取材自六十种不同的瓜果和花朵,并且四个季节的材料各十五种,光是取材上就很讲究。做二月酥的师傅都是祖传的手艺,每一条糖果都是当家的师傅手工做的,连上面的雕花都很精致,做起来很费时日,是点心中的极致呢!”音歌说起这些零嘴来,怕是每人能比得过她。
    孟云卿也忽得对手中这盒“二月酥”肃然起敬来。
    吃的人容易,做的人辛劳,若是不好好珍惜都觉得暴殄天物。
    一旁,音歌又道:“而且这“二月酥”名字的由来也是有讲究的。据说‘天一食府’最早的老板曾是宫廷中最厉害的御厨点心师傅。退养之后,就在京中开了这家‘天一食府’,已经有两百多年历史。这食府叫‘天一’并非指天人合一,而是因为这位老师傅的夫人,名字就有‘天一’二字。后来有一日,老师傅要回乡祭祖,她夫人染了病,没有办法和他同去,而他往返一趟又要两个月的时日。一月有三十日,两个月加在一起就足足有六十日。于是老师傅耗尽心血,做了这盒‘二月酥’给她的夫人。用六十种不同颜色的糖纸包好,糖纸上还没有写上是什么味道的,老师傅让她夫人每日只食一种口味,把她尝出来的味道记下。这样,她的夫人就要花上整整两月的时间才能品尝完,而等他夫人尝完这盒‘二月酥’,他便从家乡回来陪她了。”
    原来‘天一食府’和‘二月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孟云卿开了眼界。
    音歌继续:“再往后,老师傅的夫人觉得这‘二月酥’很有意义,就让老师傅也在‘天一食府’里做‘二月酥’卖。‘天一食府’和‘二月酥’就因着这般缘故,流传了两百多年。这‘二月酥’香甜可口本身是一出,可因着这个典故,这‘二月酥’又多了一层思念的意味。姑娘,你说侯爷是不是有心了?”
    孟云卿捏紧手中的锦盒,是有心了。
    从京中到燕□□好约莫两月,是告诉她,等她吃完这盒‘二月酥’,他就来寻她了。
    音歌也欢喜得很:“侯爷这是爱屋及乌,知晓奴婢平日贪嘴,这‘二月酥’奴婢也有份呢!嘻嘻……”
    孟云卿莞尔。
    遂即拆了其中一条浅绿色的糖果塞入口中,青青甜甜的,又带了些许果子的酸味,就着心底的暖意,融化在唇齿间。
    第一日,青果,她在心中默默记住。
    第二日,山茶。
    第三日,荔枝。
    第四日,柑橘。
    ……
    她又提笔,在糖纸背面写下每日行径的城市,天气,每张糖纸的背面都只能容得下这些字,再多一个都打挤。音歌就替她收好,规规整整放在锦盒里。
    第十一日,洛阳郡,雨。
    第十二日,桃县,晴。
    ……
    第二十一日,胥州,阴。
    第二十二日,芙蓉镇,晴。
    ……
    等到她提笔写下“第三十一日,普照,雨”,音歌已按捺不住心中喜悦:“姑娘!我们明日就能到燕韩境内了。”
    离开燕韩一年有余,宣平侯府再好,也比不过家中。
    音歌托腮看着窗外,心思就悠悠然飞回了定安侯府:“姑娘,等我们回京,还能赶上今年的端午呢!”
    是啊。
    孟云卿搁下笔,五月初四,正是端午节。
    燕韩京中的端午向来都有花车,有龙舟赛,那一日,整个京中热闹不已。自然,还少不了秦妈妈亲手包的粽子,有甜的,咸的。
    老祖母还喜欢在粽子里放上小金粒,讨个好彩头。
    前年的时候,就是她吃到了那枚金坠子,外祖母还将那盏白玉瓶送予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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