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早就习惯阿狸的“活蹦乱跳”,当然懒得欣赏她的演技,若有所思道:“我一直不甚明白,巴拉西为何对我有那样大的敌意?怎么说我也是鞑靼部的恩人,他不应该那样对我吧?”
    阿狸抬头注视着李从璟,一双狐狸般的眸子闪闪发光,“陛下的意思,是鞑靼部的每个人,都该像奴这样,主动向陛下……献身?”
    说罢,不忘咬了咬嘴唇,眨了眨眼,眸中的魅惑之意犹如春水初生。
    李从璟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废话,正经反问道:“难道不该如此?”
    饶是阿狸性情跳脱,也被李从璟的厚脸皮给弄得一怔,不过她旋即莞尔,对李从璟抛了个意味难明的眉眼,“陛下应当知晓,在我们草原,父亲死后,继承者可是连他的妃子都能一并继承的。”
    李从璟奇怪道:“那又如何?”
    阿狸笑得比狐狸还要贼,扭了扭腰身,吃吃笑道:“所以弟弟喜欢上姐姐,也是很正常的事,对吗?”
    李从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感情巴拉西有恋姐癖,阿狸是他的禁脔,而李从璟竟然成了巴拉西的情敌?
    李从璟有些郁闷,绷着脸不说话了。
    阿狸见李从璟不高兴了,又拽着他的手左摇右晃,撒娇道:“奴就是随便说说而已,陛下怎么还当真了?”说着,她眸底闪过一抹羞耻的狡黠之意,腆着脸幽幽道:“陛下该不会是怀疑,阿狸在没有陛下的日子里,不守规矩吧?”
    李从璟无力的看着她。
    阿狸伸出滑嫩的小舌头,舔了舔自个儿的殷红嘴唇,“陛下若是怀疑,大可来查验一番啊……彼处的林间小道,长久无人踏足,如今可是越来越狭窄了呢……”
    这话真是淫秽不堪啊。
    草原果然是穷山恶水,养育出的果然都是刁民,李从璟心里诽谤一句,站起身就要走,“我还有事,你先歇着吧,需要甚么就言语,自会有人给你准备。”
    阿狸见李从璟要走,哪里肯依,连忙一下子扑出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却紧紧揣着李从璟的衣袍,扬着泫然欲泣的俏脸,字字含泪道:“陛下,奴大老远赶来,陛下就不怜惜奴?奴可是好生可怜的,这一路来担惊受怕,就怕陛下见了奴不理……如今看到了陛下,奴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可陛下连多陪伴奴一阵都不肯吗?”
    李从璟低头看着阿狸,“撒娇也没用。”
    阿狸眼珠子滴溜一转,忽而转过身去,再回头时,已经一把扯下一截衣袍,露出白璧无暇的小香肩,一根手指更是含在嘴里,眼神极尽挑逗之能,“这样呢?”
    李从璟点评道:“还差一点。”
    阿狸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嘤咛,转而双膝跪地,四脚趴在地上,梗着白皙的脖子,回头做出陶醉万分模样,双眸迷离的叫唤:“郎君,来蹂躏臣妾呀……”
    这火候就到位了。
    ……
    李从璟当然知道,极有可能是用弑父手腕夺权的巴拉西,在鞑靼部打击亲唐势力,站到大唐的对立面,并不是因为他真有恋姐癖。退一步说,即便巴拉西真有恋姐癖,阿狸也不是他做出这等决定的根本原因。
    草原上有人亲唐,自然也会有人仇视大唐,有人想要依附大唐,愿意做大唐的臣民,自然也会有人认为大唐是欺压草原的外族,想要维持草原人统治草原的原有秩序。
    而巴拉西就是后者。他跟耶律德光是一样的人。
    大唐对待草原的策略,就是在打压、清除仇唐派,扶持壮大亲唐派的基础上,全面进行草原民族的汉化,这跟对待安南、南诏的手段是一样的。
    接下来的日子,李从璟给阿狸派了几个宫里的女官,让她们带着阿狸好生学习汉唐文化,当然还是从诗书礼仪开始。
    这倒不是李从璟怕阿狸太闲,会没事在宫里瞎闹,这关系到他日后处理草原的大局。阿狸之于鞑靼部的地位,与耶律敏之于契丹的地位是一样的,日后大唐统治草原,如果需要草原代理人作为过渡时期,那么在大唐呆过、受过大唐文化教育的阿狸与耶律敏,无疑是绝佳选择。
    而且她们还都是女人,这可比让男人当代理人要好得多。
    阿狸在草原时,就曾向驻鞑靼部的大唐官员学习过汉学,早已能够说上一口流利的汉话,对眼下李从璟布置给她的学习任务,阿狸也完全没有抗拒之意。一路南行,阿狸也算是见多识广,尤其是在到达洛阳之后,阿狸已经成为大唐的狂热崇拜者,让她学习汉唐文化,她甘之如饴。
    这就是汉唐灿烂辉煌文明的天然优势和吸引力了。
    当然,以阿狸那九尾妖狐般的性子,每每接下新的学习任务之前,或是完成一个学习任务之后,她都要向李从璟索要“甜点”。
    后宫里的女人已经不少,皇后任婉如、贵妃桃夭夭,还有豆娘、孟小花,吴越王贡献的钱小桔等,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品种颇为齐全,从收藏的角度上来说,李从璟已经颇有成就。
    立冬日,李从璟召集了后宫里的所有嫔妃,一道在宫里游玩散心。这里面就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皇子公主,有的能调皮捣蛋了,有的还只能看着年纪大的调皮捣蛋。
    豆娘善画,李从璟就摆了一张书案,让她在众人面前显摆显摆才艺。
    钱小桔喜欢吃桔子,李从璟就给每个人的案桌上都盛上几盘桔子。
    孟小花喜欢看戏,李从璟就让伶官们给众人演奏。
    谢宜清自打进宫之后,还没展露过才学,平日里也没甚么存在感,李从璟见她冷冷清清的坐在边上,便对她说道:“才人出自官宦之家,素来听闻你颇有才情,赋诗作词不在话下,今日可有呈献?”
    谢宜清昔日是谢尚仪,到了洛阳,就成了谢才人。
    才人身份低微,听了李从璟的话,谢宜清起身缓缓施礼,柔柔弱弱零零丁丁,“陛下请出题。”
    “你自己选题吧,朕不给你设限。”皇后任婉如贴心的递过来一杯酒,乃是产自西域的水晶杯葡萄酿,李从璟轻轻品尝了一口。
    谢宜清想了想,“妾身欲以番禹被破为题。”
    她这话出口,立即让众人都露出惊讶之色,有佩服谢宜清胆大的,有恼怒谢宜清不识大体的。
    李从璟似笑非笑,“准。”
    妆容清雅、衣衫寻常的谢宜清,婉约站在小案前,缓缓开口:
    “君王城上竖降旗。”
    “妾在深宫那得知?”
    两行诗句落下,嫔妃们都睁大了眼睛,李从璟饮酒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个开头他再熟悉不过了。
    谢宜清接着吟道:
    “一朝入城十万甲。”
    “谁敢自言是男儿!”
    一语罢了,所有人都紧紧看向李从璟。
    李从璟大笑,“好诗,好诗!”
    是日,谢宜清进封芳仪。
    第888章 赵普颍上行良政,士子风流总不同
    大唐三百余州近千县,颍州颍上县只是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如说有甚么值得称道之处,除却文风醇厚之外,就是长兴年间发生在百里外的寿春大战了。
    年初的时候,县里来了位新任主簿,让颍上县上下一片哗然。虽说主簿只是九品官职,但怎么说都是正经八百的朝廷官员,在县里更是辅助县令统摄全局的存在,地位重要得很,但新来的这位主簿,货真价实的年未弱冠,还只是一个少年郎。
    一个少年郎,如何具有辅助县令统摄一县大小事务的能力?
    没有一个人看好这个叫作赵普的年轻人,哪怕他出自那座大名鼎鼎的洛阳学院——天下人对洛阳学院的看法本来就不统一,争议良多。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颍上县上下对这位新任主簿的看法,逐渐有了改变。
    春日的时候,赵普带领一众小吏差役,沿着颍水查看灌溉设施,造访沿途的乡绅乡老,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赵普都没有回县城。白日在田野河流间穿梭,夜晚就住在村落,唯一不变的是,这位九品官员老是跟农夫和乡绅们,有着说不完的话,讨论不完的问题,并且毫无官架子可言。
    一个月后,赵普回到县城,三日闭门不出。
    三日后,他手持公文,再度出城,下到乡里,组织起千百人的百姓,按照他拟定的计划,开始有条理的修缮水利灌溉设施。
    仅仅一月的忙碌,便让颍上县的农田,大多得到充足的水量供应。
    这年夏天,降雨并不充足,然而秋天的时候,颍上县却喜获丰收,粮产比之往年多了三成不止。
    秋收之后,赵普又召集百姓,在农田里焚烧秸秆。他还带领百姓砍伐一些树枝,和秸秆平整在一起,再往上面堆砌细土,然后点燃树枝和秸秆,烟熏火烧细土,最后再把细土返还农田。
    他还将县城里的粪便和乡里每家每户的粪水排泄物,都做到充分利用,让农夫们有章法的洒在农田里,他更是让农夫们将用不着的麦秆等物,都铺陈到猪圈里,等过上许多时日,麦秆在猪羊的日夜踩踏和粪便滋养中,变成黑漆漆、臭熏熏的物什,再把它们放进农田——很多时候,粪水和粪秆都配合庄稼的种植过程。
    赵普告诉农夫,这样可以让土地更加肥沃,也可以让庄稼更好成长,可以保证来年的粮食增收两三成。
    乡亲们对此深信不疑,因为赵普已经证明了他的博学和才能。
    作为学院出来的杰出学生,赵普并不是只会劝课农桑,这一年里他也并不只是在农事上有所动作。
    春天忙完水利设施的改良后,赵普对颍上县的产出已经有所了解,对颍上县的特产也做到了心中有数,他带着小吏差役们,先是到县城里的市场走访,而后又到乡下的市集查看。
    约莫一个月后,赵普带着一帮小吏和差役,驱赶着几辆载满颍上县特产的驴车,去了颍州州城推销。
    赵普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学问不小,文采更是不凡,他在跟颍州商贾、富人推销颍上县的特产时,会专门写上几篇文章,大肆吹捧,更是不惜借用历史名人和文化典故,以文化历史底蕴来增加特产的附加价值,再加上赵普脑子灵活,又通晓商业知识,在包装、品种、花样上的手段层出不穷,常常引得商贾、富人们赞叹不已,被深深吸引。
    赵普从颍州回到颍上县的时候,驴车上的特产已经售卖一空,并且已经装满了颍上县需要的物资,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吸引了许多商贾,和他一同回到颍上县,因为这些商贾看到了颍上县特产的价值,要有规模的收购,建立长久的供求关系。
    为了方便商贾往来,赵普从颍州回到颍上县后,说服县令动用了许多人力物力,去翻整颖水河道,以利商船通航,并且在县城外扩建码头,修建配套设施,以供商贾往来、歇脚和吃喝。
    如此赵普还不满足。颍水沟通中原腹地和淮水,乃是一条重要的通航渠道,仅仅是翻整颍上县的河道,还显得改变太小,于是他在县令那里求了一封介绍信,亲自跑去见了颍州刺史,说动刺史对颖水大加整修……
    在看到商贾繁盛带来的赋税收入后,赵普又跑去寿春考察。寿春不仅是军事战略要地,因为其位置特殊,沟通江淮与淮北,有交通枢纽的地位,这里商贾更多,市场更加繁荣,而且淮水之上商船相连,景象十分热闹。
    赵普在对寿春的商业进行“刨根问底”的研究后,回到颍上县,立即说服县令,在颖水与淮水的交汇口,新修了一处市集,并且建造码头、货仓、旅店等设施。
    在赵普的努力下,颍水与淮水交汇口的这处货物中转、集散基地,很快就有了雏形。因为市集处在淮水中段,且颍水沟通中原腹地与淮水的关系,市集一经建成,就吸引了大量商贾来此。
    赵普又从县里调集了两队刀弓手,到市集来日夜守卫,在他的统一管理下,这里货仓、商铺租金便宜,秩序井然且安全悉数高,差役也不敢为难商贾,很快就名声大振,吸引了源源不断的商贾到此歇脚、中转商货、买卖货物。
    为此,颍上县甚至不得不在此设立户曹衙门,来管理商事、征收赋税。
    市集的繁荣兴盛,立即带动了周边乡里的发展。
    为了建立良好的商业环境,赵普拟定规则,一方面杜绝小吏差役中饱私囊,把手伸进商贾的钱袋子,一方面杜绝商贾间的不良竞争,再就是打击贼人来劫掠……事无巨细,赵普都统一协调。
    仅仅是兴商这一项,就让颍上县的赋税大量增长,那可不是三两成,而是有望在几年内就翻倍的,这可把颍上县县令乐得合不拢嘴。
    市集刚刚建好,闲不住的赵普又把目光盯向了手工业。
    男耕女织的时代,妇女们除却帮忙农活、洗衣做饭外,就是织布制衣,有多余的能拿出去买点钱,还可以补贴家用。赵普就发现,在这一点上也是大有可为的。
    洛阳学院教给了他许多经世致用的知识,也开拓了他的思维。
    男耕女织的时代,能买得起一架织布机的家庭并不多,那些佃户、贫农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只有中农甚至富农,才有这个本钱。而即便是中农亦或是富农,家里的织布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用的,因为妇人的杂活其实很多。
    赵普觉得,这实在是浪费了太多物力和人力。
    赵普的法子,就是由县里出钱,购置织布机,而后分发到村、里,搭建专门的房屋,建造统一的织布作坊,然后把村、里的妇女统计一番,给她们分班,让她们在一天中轮流到织布作坊里来织布。
    这就能充分发挥织布机和人力的作用。
    至于有些妇人不会织布,也不用担心,手艺是可以教的。
    而那些家里有织布机的中农富农,也可以把织布机搬到织布作坊里来,算是织布作坊折价收购。
    织好的布,再由织布作坊统一卖到县里,这样就杜绝了妇人们卖布时被欺压价钱的可能性,得来的钱财,再根据织布作坊统计的工时、产量,分发给妇人们。
    织布厂不扣留一个铜板。
    看似县衙只出力,没有收益,会入不敷出,但布匹到了商铺里,再卖出去的时候,官府是要征税的,所以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如此,不仅颍上县的布匹量得到剧增,而且百姓们的生活也得到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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