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轮流转,昨日好运的是赵如冰,今天就换成自己。
    第一个对手赵如冰,性格软糯又十分好忽悠,又和自己是好朋友好姐妹。只要江云眉装出一副不忍伤害她的模样,再说什么点到为止毫无伤亡,对方就会乖乖上钩。
    可惜昨日凌天太过怜香惜玉,凭借他的能为,本该将赵如冰直接淘汰。偏偏凌天不知起了什么心思,既是愧疚又是不忍,由此让赵如冰硬生生进入决赛,实在看得江云眉反胃。
    不过没关系,赵如冰的幸运到此为止。江云眉自会用实力证明,投机取巧之人向来无用。
    至于第二个对手谢应,就更不成问题了。尽管谢应修为足足比江云眉高出一层,她也没有半点畏惧。
    谁让江云眉凭空多出一世记忆,由此诸事都在算计之中。她早将谢应的底牌摸得一清二楚,就连此人性情也一并揣摩到位。只等率先开战之时,自己就能夺得胜利。
    青衣女修眸光闪动,风轻云淡地说:“如冰,你我是好朋友。即便此时不得不敌对,也该保有分寸点到即止,也不会伤了和气。”
    赵如冰面孔微白,也声音古怪地重复道:“说得对,不必伤了和气。”
    她此等反应,倒让江云眉有些意外。如此冷淡疏离的模样,倒像她那个师尊,没有一点好拿捏的气度。
    昨日凌天也表现怪异,莫不是他终究背弃自己?
    之前江云眉想出这个主意时,那优柔寡断之人就似又几分不忍。他强忍着点了点头,也依照自己的吩咐行事。
    由此想来,定是凌天背后同赵如冰通了气,偏偏还装出一副痴情模样糊弄自己。
    凌天只当江云眉没看出此点,却不知自己思绪何等敏锐,整个世间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她?江云眉心中暗恨不已,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
    江云眉越发眯细了眼睛,仍是温温柔柔地说:“哎,如冰你不误解我就好。我与你之前的情意,又哪容别人破坏分毫?”
    粉衣女修索性不看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不言而喻的冷漠与疏离。
    不过是一个运气好的伪善之人罢了,还敢给自己脸色看!
    江云眉指尖一挑,周身数道玄光一并而起,立时将粉衣女修淹没在其中,竟是夺得先机,让旁人也跟着惊呼了一声。
    纵然诸多旁观者看出,这两个女修间怕是有什么过节。可谁也没想到,那两人嘴上说着好姐妹不伤情谊,动手时却能如此狠辣而不留情面。
    莫不是现在的女修都这般了不得,出手果断比男子还狠厉些。
    程梁满意地看到,那两个女修斗得不可开交。从高高的云端俯瞰下来,这等斗法场面根本算不上惊心动魄。
    或是术法碰撞交汇,或是辗转腾挪身法精妙,一时之间竟是僵持不下。
    “我就说这次云台会太无聊,现在的小辈们太过狡猾,谁也不肯动用真本事。你看多了一件灵器奖励之后,他们现在多卖力。”黑衣魔修似是邀功般,意味深长地望了左温一眼。
    “无耻。”
    冷淡尖锐的两字回答,也没有让程梁不快分毫。他轻轻笑了一声,还一并伸手捏住左温一缕发丝,绕在指尖细细把玩。
    左温任由他去,既不惊慌也不恼火。
    他与这太虚剑修相识太久,早将对方的脾气秉性看得彻底,犹如石子袒露于溪水之中,粒粒清晰可见,从没有一点隐瞒。
    也许是那太虚剑修吃亏太多,竟逐步改变了以往耿直脾气,如自己一般有了心机与算计。
    云台会左温懒得出手,倒是程梁起了兴趣,要再添一把柴,让这场火烧得更猛烈些。这般举动,更像左温能够做出来的。
    不过也好,程梁这般行为,也省得左温亲自出手。他不气恼也不难过,心中更明白赵如冰绝对胜不了江云眉。
    先不提双方二人的修为差距,就说那二人心机相差太大。一者坦荡纯善毫无遮掩,另一人深藏不露隐隐把控全局。
    只看江云眉利用凌天搅扰赵如冰内心平静这点,虽然有些卑劣,却也十分好用。
    尽管之前赵如冰若有所悟心境提升,留给她的时间也实在短暂。若是再给赵如冰一月时间,想来今日胜负就会截然不同。
    思及此处,左温望了一眼场内情形。赵如冰已经处于下风,只凭借左温赐予她的那件玉佩,咬牙抵挡江云眉彭拜如海的攻势。
    那看似颤颤巍巍极易消散的青光,却令人心惊胆战地支撑下来,看得周遭人啧啧称奇。
    “道长还真是疼徒弟。”程梁插了一句话,“上好玄玉,对于你我而言都不算什么普通货色。谁知你竟舍得留给你那徒弟,还极用心地附着了一百二十八层阵法,实在情深。”
    “只可惜,没有半点用处。眼看你那宝贝徒弟就要败了,道长心中有何感想?”
    黑衣魔修斜了左温一眼,不言而喻的嘲讽与不快。
    一想到自己曾经看热闹般,逐步看清左温对那女修起了情念,还全无作为,程梁就有些后悔。
    若是他下定决心早些出手,又岂会在此时觉得自己自作自受?真是世事无常,谁能预料得到。
    随后程梁猛然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重。左温终究是护短之人,哪肯听别人呵斥他的徒弟。
    他这等冷言冷语,怕会被左温当成挑衅。即便那白衣修士当场翻脸,程梁都不觉得意外。
    谁知程梁等了许久,都未听到左温发火。
    “胜又如何败又如何,一颗平常心更重要。”白衣修士答得心平气和,“如冰不能夺得头筹也罢,她将来的路还长,也不必急于一时。”
    好一副慈爱心态,莫不是左温将赵如冰当成女儿不成?
    程梁先是一怔,而后若有所思。他眸光幽暗,即便被左温斜了一眼,也没有反应。
    场内赵如冰仍是情况危急,江云眉指尖吞吐着锐利灵气,专挑她的薄弱之处骤然出手。
    真是无趣,明知自己要败了,为何不早早认输?难道赵如冰觉得硬咬牙不认输,就能博得他人赞赏不成?
    无用,全然无用。江云眉心中冷哼,又是一道灵气直落而下,终于将那层薄薄光芒击碎。
    再来一下狠的,彻底伤了赵如冰的经脉。即便左温有能为医治赵如冰,她的修为也会与自己拉开距离,从此被江云眉遥遥甩开。
    事后江云眉只惊呼一声,泪光涟涟说她没料到赵如冰没有还手之力。毕竟她们二人是这么好的姐妹,怕是谁都会相信自己的解释。
    青衣女修从经脉中抽出一缕灵气汇集成束,刚要从赵如冰头顶灌入,就听她干脆利落地说:“我认输。”
    立时有无形禁制,推着赵如冰出了场地之外。江云眉瞧见此等情形,也只能将那缕灵气散开,心中更加不快。
    真是太巧,又太过乖觉。如果不是赵如冰运气太好,她定能给那人一下狠的,看她再怎么和自己争。
    心中想的再多再远,江云眉仍是微微咬着嘴唇,似是不忍地询问道:“如冰,你还好么?”
    “比赛归比赛,情谊归情谊。若是你瞧见我赢了比赛心中不忿,大可直接告诉我,我绝不会怪你半点。”
    “我还好。”赵如冰答得痛快,一双眼中却有微微寒芒,“这一战过后,你我不再是朋友。”
    青衣女修似是哽住了,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摇了摇头,幽幽道:“你还是怪我。”
    “怪你又如何,恨你又如何?”江云眉心平气和地说,“先前你我恩怨,不需我再多说。你言我刻薄也罢狭隘也罢,你非我至亲之人,何能又资格干涉我的决定。”
    “从此你我形同陌路,不必再多说半点。”
    赵如冰不光话说得干脆利落,人也毫不留恋。那一刹,她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一般,超脱凡俗再无阻碍。
    了却心结之后,赵如冰相信自己的路途还有很长很远。不必为先前之事懊恼,也不必因未来而过分担忧。
    她只需专注与眼下,一分分一步步稳稳地走下去。情义已绝的江云眉,并不值得赵如冰伤感惦念。
    江云眉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似是因挚友分道扬镳而觉得无比悲伤。唯独她心中,似有一捧烈火灼烧心脏。
    也不知赵如冰为何突然开窍,故弄玄虚般甩出一番话,就以为能让自己畏惧不已?笑话!
    只等自己夺得头筹之后,凝星派自有修为精深地位高崇的长老看重自己,至少比左温强出不知多少。
    假如能借此机会,一并与程梁真人搭上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江云眉斗志昂扬,觉得前路平坦再无坎坷。
    事情发展也不出江云眉所料,果然是她夺得头筹。
    不光有极天宗掌门亲自奉上奖励,对她轻言细语鼓舞不已,也有诸多修士加诸在她身上的艳羡目光,如此烈酒般让江云眉飘飘然,不知所以。
    唯有此时,江云眉才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她终于切实改变了命运,硬生生逆转天命,从赵如冰手中夺走首席之位。
    但这只是江云眉复仇的第一步,她还有更深远也更细致的谋划。
    天道酬勤,想来此话半点不错。自己不光有探知未来的能为,还一并刻苦修炼奋发向上,想来有朝一日,必能得偿所愿。
    江云眉答谢极天宗掌门之后,就将徐徐走到那把长剑之前。霎时间,场上几万名修士都紧紧盯着她,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千万人的心。
    等到自己修为有成之后,也会是如此情形万人敬仰,江云眉笃定。
    她伸手拔起那把长剑,青光湛然声响铮鸣,果然是绝佳的灵器,和法器全然不一样。
    极天宗掌门道:“依照云台会惯例,你还可让场中任意一名元婴真人指点你,三个时辰为限。”
    青衣女修微微一笑,眸光清亮无比。她径自扬起脸朝向苍穹,一字一句道:“还请程梁真人准许,让我向你讨教。”
    想来程梁必定不会拒绝。若非如此,他也不必先是打量自己,又特意扔下这把飞剑当奖励。
    程梁定是一早瞧中自己坚韧心性,更对自己赞赏有加。好在江云眉自有能为,没有让程梁失望。
    随着江云眉目光,诸多人紧紧盯着苍穹,望向那道浅红色玄光所在之处。
    他们全然搞不懂,江云眉为何会有这等念头。世间谁人不知,程梁真人性情古怪,即便玄雾门掌门下令,他都不一定遵守。
    想来江云眉如此行为,必定是极有底气吧?
    第94章
    周遭围观的修士们, 先是惊愕随后却是静默。
    云台会上每每有前辈提携后辈一事, 即便门派不同修为差距悬殊,也不会因此变更分毫。
    一想到程梁特意扔出玄器飞剑作为额外奖励,许多人恍然间觉得他们悟到了事情的真相。
    江云眉这般行为笃定, 必是她早就看出程梁对她赞赏不已。魔道修士指点仙道小辈,以往云台会上也没有这般罕见的事情。
    如此一来, 这可真称得上是一桩美谈。
    察觉到周围人落在她身上的惊叹目光,江云眉越发挺直了脊背。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自己将来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些微一次惊叹,并不值得自己惊讶。
    有朝一日, 她再次驾临云台会时,也要一并登上苍穹之顶。让所有人对她顶礼膜拜, 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心。
    不光是筑基修士十分诧异,就连几名极天宗长老, 也不由略微侧头看向程梁。
    因为同在苍穹之上, 他们也比其余人多知道一些内情。莫非程梁为了讨好左温,也不惜出手指点他的后辈?如此大献殷勤,想来所求不少。
    偏偏那黑衣魔修,以手支颐模样懒散。既不想开口说话,也没有半点表示。
    静默,简直是难堪的静默。从苍穹之顶逐步下沉蔓延, 将整座沧澜山笼罩得毫无缝隙。
    江云眉不禁咬了咬唇,觉得程梁实在太好面子。自己已经这般卑躬屈膝,那魔修还是不满意。
    她一向倔强得很, 旁人越是阻挠,江云眉越是执着。青衣女修又一次垂首行礼,声音清朗直入云霄:“还请程梁真人赐教,在下感激不尽。”
    这次苍穹之上终于有了回应,简简单单五个字:“本尊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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