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虽然不再胡言乱语,却依旧不喜欢跟人说话,整日整日坐在父母租的小院子里发呆,一呆便是一天不言不语。
    回京前一日,小院子里来了个人,那人一袭红衣,脸上是病态的苍白,清俊的脸分明和苏迎不一样,却不知为何让她想到了苏迎,她对着他傻笑起来。
    他愣了愣,似有些莫名,而后才跨步进来问他:“这几日可是你们在灵溪谷外想见谷主?”
    她点了点头。
    似得到答案,他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像是猜到什么一般,从怀中掏出两瓶药递给她,道:“我叫苏轻言,是灵溪谷的人,祖宗有规矩不能医治皇亲贵胄,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药给她之后,他便离开了。
    第二日,父亲母亲见到灵溪谷送来的药,十分感激,非要亲自去灵溪谷答谢。
    可那日,他们还是没有进得去,灵溪谷的少谷主病重昏迷,谷中乱成一团,根本没人有空理他们。
    灵溪谷的人虽没见着,药却求到了,而且她的精神也有所好转,父母才带着她回到了京城。
    他们回到京城之后,并没有回定国公府,而是去了京城里一座简单的小屋子里,没有了仆人伺候。
    她这个时候才晓得,父母亲当时为了保住苏迎的命,用爵位向皇帝换了一纸圣旨留苏迎一命,只是圣旨还未到,苏迎便被杀了。
    苏迎死后,她又一直表现得疯疯癫癫,父母便没有同她说这件事情,而是默默将圣旨藏了起来。
    圣旨已经拿到,苏迎的死不在皇帝的掌控中,皇帝还是收回了他们的爵位。
    父母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从没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她很是自责,也不想父母再为她操心,便逐渐开始同他们说起话来。
    她清楚地看到,她头一次笑着对他们说“女儿回来了”的时候,向来严肃的父亲红了眼眶,母亲更是抱着她泣不成声。
    那时,她想着苏迎不在了,她还有父母,便是为了他们,她也要开开心心活着,不能一心寻死。
    原想着,父亲母亲远离了朝堂,他们一家三口能在这小院子平平淡淡过一生也是好的,可皇帝,似乎并没有想过要放过他们。
    第83章 八三
    许酒的梦境还在继续。
    他们从渝州回来, 定国公便病倒了, 这时许酒方才知晓, 前几个月父亲的身体便已不行, 只是一直瞒着她和母亲二人。
    家里的大夫请了一波又一波,都束手无策,毒已攻入心脉。
    在母亲景阳长公主的逼问下,许酒才晓得, 父亲这毒全是因自己而起。
    先皇还在世时, 对苏相的极度偏宠本就让皇帝对苏相很是不满了,这么多年身为皇帝的他也一直受制于苏相,自己后宫的妃子也同他不清不楚, 长期生活在苏相的阴影下,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苏相的把柄,他只恨不能将苏家灭个满门, 哪能放过他们?
    而许酒的父亲向来同苏相交好,这次更是为了许酒而去求皇帝网开一面放过苏迎,皇帝想要父亲手中的兵权, 便就答应了父亲,要求父亲以爵位换苏迎的生, 且今后他们不得离开京城半步,一生都要在他的监视下过活, 光是这样,他似乎还不放心,父亲临走时又赐了父亲一杯酒。
    皇帝直言, 这杯酒是毒酒,只是毒发会在一年以后,他会每年送解药过来。
    许追说:“若是喝了,我尚且还有一年或者是更多的时间可活,可若是不喝,皇上只怕不会让我活着出宫,我还想多陪你们娘俩一些时间。”
    皇帝最终食言,定国公在当晚便去了。
    父亲去了,向来爱哭的母亲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只是将自己所有的银钱首饰拿出来给了许酒,让她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看母亲的神态,许酒便知道,她是打算随着父亲而去,没有哭并不是因为母亲变得坚强,而是她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
    好不容易从失去苏迎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没过几日父亲又去了,许酒害怕唯一的母亲也离开自己,怎么也不肯离开。
    许酒不肯离开,景阳公主便也没有坚持,母女二人将定国公下葬,整个过程,母亲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之后大半个月,许酒都害怕母亲做傻事,日日夜夜都要粘着她,母亲生活一如往常,看书、练字、养花,许酒便慢慢放心下来。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母亲突然对许酒道:“阿娘身子有些不适,你去同仁堂帮阿娘请张大夫过来一下。”
    母亲说这话时,面色十分不好,许酒便以为她是真的不舒服,当即去请同仁堂的张大夫。
    许酒没想到,这只是母亲支她离开的借口,她从来没有想过让父亲一个人孤孤单单上路。
    当她带着张大夫回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安然躺在床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柄木梳,那木梳是父亲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一直珍藏着舍不得用。
    许酒大惊,奔过去抱起母亲,唤了几声阿娘却都无反应。
    颤抖地将手伸向她的鼻尖去探她的鼻息……
    探得之后,许酒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如果不是她听信沈容的话,将那玉簪和香料送给苏家,苏相就不会发疯,苏家也不会被抄,父亲也不会去求皇上,母亲也不会自尽,因为她的愚蠢,害了苏家,也害了自己父母。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无尽的自责啃噬着自己的心,她讨厌愚蠢自私的自己,便干脆将自己的内心彻底封锁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忘记过,整日整日浑浑噩噩,彻底变得痴傻疯癫,她不想,甚至不敢记起自己的父母是谁,最后只记得眼角有泪痣的清冷红衣少年和苏迎这个名字。
    梦境里的绝望,让昏迷好些天的许酒也低声啜泣起来。
    苏轻言在许酒身边守了好几日,许酒一动,他便察觉了,只见她弓着身子,神情万分痛苦,眼泪止不住的流,她这幅模样,他只在她抢他头颅时见到过。
    想起前些日子,苗青说的,许酒虽然记忆恢复了许多,可还有部分记忆还是没有恢复,而那部分记忆便是导致她真正蛊毒发作的原因,也是她最不愿想起的,所以藏得最深,一旦蛊虫被转移,她的所有记忆都会恢复。
    在他的记忆中,许酒和她的父母一向感情甚好,而许酒同他重逢后,从未提起过她的父母,像是从来不记得她还有一双疼她的父母,苗青一说起,他便知道,导致许酒真正蛊毒发作的原因,不止是因知晓了父亲发疯的真相,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父母。
    如今许酒这模样,定是想起了她父母之死。
    苏轻言心疼地抱住许酒,低声安抚她。
    睡梦中的许酒感觉到有人抱住自己轻声哄着自己,他的声音很低很柔,听着便让人觉得安心,她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许酒醒过来,入眼的便是苏轻言那张满是疲惫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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