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说他猜也是这件事,所以先帮肖扬问了。”伊糖说完又笑:“你们几个一块长大,自己现在把心眼用到对方身上,是不是都觉得特别有意思?”
    程皓的手指摩挲着手机,关了免提,头发依旧湿着,他也不在乎,把电话靠在耳边,好像企图用这种距离拉近两人实际的距离,他柔声说:“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的工作餐,自助的,我头盘吃了一点点鸡肉,正餐吃的烤鸡翅,还有烤牛肉,烤土豆他们没有很多蔬菜可以选,我吃了半碗煮过的豆子和胡萝卜不好吃。”伊糖的语气委委屈屈,纯粹像告状。
    程皓被这一句话就激起了保护欲,恨不能这会就飞去给他的糖糖做饭吃。
    因为过度心疼,他一时也忘了正确安慰的话,反而说道:“我也想你,每天都吃不好饭。”
    伊糖那边空了一下,就笑起来而后她就停不住了,笑了好久。
    程皓听着那笑声,手边是淡烟流水的画屏,是他才给伊糖摆在梳妆台上的,她还未见,离她回来的日子还早,他已经沉迷于这种思念铺天盖地的快乐。
    伊糖收了笑意,问他:“那对付岑遇安,其实你是真的暂时没有办法吗?”
    程皓说:“我还生他的气呢,让他再着急一阵子。”
    对面空了一会,伊糖就又笑起来:“那好吧我不管了,庄瑾瑜下周过来这边,我要和他忙在外头合作的事情,你自己照顾自己哦。——他们叫我了,我先挂了。”
    ***
    过了一周庄瑾瑜到英。
    伊糖选在一家西餐馆给他接风。
    庄瑾瑜看伊糖短发梳着小辫子,满身青春洋溢,羡慕死程皓了。又不甘心伊糖对程皓和他不同待遇。
    决定口头上报复一下。
    他喝了口酒,放下高脚杯说:“你还真喜欢程皓呀?”
    伊糖不明所以看着他:“什么意思?”
    庄瑾瑜深沉地摇摇头:“程皓那个人吧……不是我说,他是属于,三教九流不管哪种人,碰见他都会条件反射给他个好脸。不愿得罪那种。”
    伊糖说:“你是夸他吗?”
    她的语气不大确定。
    庄瑾瑜说:“当然。他身上有种让人敬重的戾气,那当然是好事。”
    伊糖还是不大相信地看着他:“我中文已经进步了。”
    “所以呢”庄瑾瑜“真诚”地看着伊糖,反问道:“你觉得这不是好话?”
    伊糖被他看得明显犹豫起来:“我不确定。”
    “你看看你,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庄瑾瑜啧啧摇头,这下彻底放心了。
    伊糖说:“那个程皓交代我,让我每天把咱俩都说了什么,回头都要告诉他。我晚上一定转告给他你夸奖他了。”
    庄瑾瑜手拿刀叉:“……”
    ☆、123
    庄瑾瑜为人谨慎, 当然干他们这行, 必须谨慎,不谨慎早被市场清洗掉了。
    不过在对着伊糖吃饭的时候, 他还是忍不住要感慨,去年他还有点同情程皓, 事情多, 想干点事情千难万难, 人虽有本事, 但架不住命不好。也暗自思量过如果自己是程皓怎么办, 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庆幸自己有家里人给开路。
    但今年就不一样了,好像一夜之间形势逆转,程皓重新开了拍行,和伊糖好了, 伊糖的哥哥又“傍”上了袁曦笉,这一下程皓在行业里再无障碍。
    更让人震惊的是, 岑遇安也倒霉了,他们拍行也常遇上搞地产的有钱老板, 关于岑遇安的小道消息不少。反正不管那人怎么样, 具体的事情庄瑾瑜不知道, 就知道,那人没时间找程皓的麻烦了。
    这一点庄瑾瑜真心佩服程皓,他觉得如果是一般人,现在肯定还在追查弄倒闭他们上一个拍卖行的罪魁祸首呢,但程皓向他深刻展示了什么叫“止损”。
    公司倒了就倒了, 赶紧不要感伤重头再来。
    而且吧……
    他看着安静吃饭的伊糖,她的叉子叉了一小块鸡胸肉,吃相文雅,和这体面的餐厅里周围任何一个食客都一样。
    他脑子里又蹦出另一个想法:这伊糖,某种程度上还是个旺夫命。
    连和她好过的肖扬,现在都混得不能再好了。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口,也只能自娱自乐一下。
    他喝了口酒,寻思怎么开口。这次合作是程皓提出来的,但问题在于他们拍行老,程皓的拍行新,虽然程皓心里过意不去,说他们在国外注册一下,可他觉得,这样注册一下他们还是吃亏。
    但不合作也不行,他怕如果他不和程皓合作,回头程皓要是和袁曦笉合作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他猜测程皓正是为了避免和袁曦笉的拍行被迫挂钩,才找他合作。
    还正想着这事情怎么开始谈,就听伊糖说:“程皓之前和我说,你和他两家拍行想合作。但你们规模大,我们规模小,要我们来外头注册一间。”
    庄瑾瑜喝着水,佯装没闲着。他这次来主要是探望老婆孩子,谈合作是顺便。
    伊糖说:“但我仔细想了一下,这样注册的拍行还是不够有名气,我就想着不如在这边买一家现成的,我朋友找了几天,他爸爸和许多拍行的老板都熟,目前有这么一家虽然在外伦敦,但拍行有小一百年的历史。没有过什么不好的消息,也称不上特别出名,——那个太出名我们也买不起。我觉得可以,所以想先问问你的意思,我们买了这家,改成合资的,再和你们拍行合作,你觉得是不是对你们更公平一些?”
    庄瑾瑜的玻璃心“哗啦”碎一地,以前找她买几幅画都推三阻四,搞到还辞职。现在为了男朋友,买拍卖行她都跑得比兔子还快,也太欺负人了。
    但伊糖误会了他的不说话,她说:“你看不上呀?也是,我也觉得才一百多年的底蕴不够,那你再等等,我找找有没有更好的。”
    庄瑾瑜被刺激的心口疼,咱们整个拍卖历史才二十多年,她还嫌一百多年底蕴不够,她绝对是故意的。
    他呵呵笑了两声,想用语言优势再无声挖苦一下伊糖,又一想还不行,这小“传话筒”会告状,忍了。
    “一百多年就行了。”他听见自己说。
    伊糖没心没肺地说:“那你能看上?能看上我们明天就去看看。”
    庄瑾瑜又觉得自己掉坑里了,他们买拍行,干吗要他去跑腿?
    又一想,哦,程皓没空来,伊糖半懂国内那套,所以要他帮忙,这样以后有事他还得关照,因为他帮着挑的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客人,豪华水晶吊灯,哥特式的奢华,难怪请他来这么好的餐厅,这饭可真难吃呀。
    买拍行的时候他更受刺激,拍行是伊糖买的。她把那间在自己这里“挣”得七百万买的房子,抵押给银行,借钱买了这新的拍行,她和程皓合伙了。
    这俩人还真是明着合伙在欺负他
    庄瑾瑜彻底没脾气了。
    过了一个月,拍卖行手续办得差不多的时候,李英那边忽然爆出一个大消息。
    他的背景被挖了出来大做文章。
    贴着他们今年才上的重点工程,首先爆料是一家外媒,说李英家原来大有来头,他家与亲戚纵横港台经商,他在本地的项目都是都是掩人耳目,成为某些高层,空手套白狼的工具,而且,那些外媒还透露,他的背后涉及政府高层,并且贴出公开资料加以证实,在那些可以查到的公开资料中,他父亲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经营国货贸易,更是趁机做了香港永久居民,李英根本没有内地户口。李英也是拿香港护照,在那个时候能拿到香港护照,都是有强大背景的,
    又说李英父亲本来背景不够,全仰仗李英娶了背景强大的妻子,依靠妻子家的背景才有了现在的风光。
    但是他却扔下在香港的妻子,独自在内地,并且开了这个闲庭私苑,虽然没有明着说他在闲庭私苑做什么,但是两件事情放在一起,不免给人一个荒诞的形象。
    这男人利用老婆发家,却把老婆扔一边,自己在国内弄个销金窟,保持了单身的自由。
    李英勃然大怒,对高助理说:“给你一个星期,你自己去找,或者发动别人去找,找不到岑遇安,你们全都辞职。”
    从第一天出事开始,人手就不断扩张,全是高助理全权负责。
    人越招越多,摊子越摊越大,该找的人却不断和他们证明着,世界才是真的大。
    高助理说:“我马上就飞,我让他们在那边又找了私家侦探,这次不是华人,是老外。当务之急,还得处理这些外媒,看看到底是什么背景。”
    “出律师信,告他们!”李英说:“这是已经不要底线了。”
    “一定要告吗?这样只会弄得更大,他们巴不得呢。”
    “告!”李英的语气决绝,每一个字都像要活剐了对方:“ 他们怎么说我都可以,但说我太太,要他们付出代价!”
    高助理找了当地最著名的律师行去执行这件事,谁知道律师函都没出,网上就多了一份他们公司的财务状况报告。
    在李英早几年成立的某个国际基金公司里面,有30亿投资去向不明,这些东西一般人都看不懂,但是只要是丑.闻,洗.钱,都足以吸引大家的眼球,也不管真假。
    钱.权.交.易,桃.色.淫.窝,无良骗地的地产商,李英可以说一时间直接变“网红”了。
    大家都变了侦探,事情被分析出各种真相,键盘侠从各种亘古未闻的角度可以找出新意,不断给李英脑补上更确实的证据,不懂分析流派的网友,就是纯粹骂李英,骂得恨不能他出门被车压死,好像他盖了很多偷工减料的楼盘,都坑了那些网友,以及他们的亲戚朋友,甚至他们家隔壁菜市场卖菜的。
    李英生平第一次晚上气得睡不着觉。
    让全家人不许上网。他做生意已经二十年,但是网络年龄很小,以前不怎么上网,除了上网看股票,现在才知道这东西的可怕,传播速度真的是病毒式的。
    以前营销经理和他说过,但因为他们一向多做政府工程,不需要网络营销,他也没有注意过。
    负面情绪需要宣泄,他又是领导,不可以随便展示脾气和无知,就把好控制的肖扬叫来,和肖扬抱怨了一场。
    领导首次重点不明地说了一小时,肖扬才算听明白,老板就想表达一句话——
    网络这东西忒他妈可怕了!
    没有被人肉到自己身上,不知道流言蜚语的恐怖。
    肖扬觉得不是自己错觉,李英都长白头发了。
    他去茶水间给李英倒咖啡的时候,忍不住给程皓打了一个电话,这次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像以前一样,遇上困难找程浩是一种习惯。
    电话通了,他也像李英一样没重点地胡诌了起来。
    无非也是互联网的可怕,隔着屏幕都是不认识的人,和自己也没关系的事情,大家怎么乱骂人没有修养。
    程皓听了一会,说道:“岑遇安的事情我找到证据了,你们老板要不要?”
    肖扬手里的杯子掉地上,一连串地说:“要,要,要,要,要。”
    “我现在过去。”程皓挂了电话。
    肖扬给李英飞快转述了这通电话,然后李英也不淡定了,虽然还是故作镇定让他下楼去接人,并且说:“别怠慢了你朋友。”但细微的动作还是表明他有过度期待引发的紧张。
    肖扬下楼后,李英就左右走来走去。有点岑遇安的黑料也好,起码有个反击的点。
    大约过了半小时,秘书进来告诉李英,人已经被肖扬带进电梯了。
    他算了一下从葆皓过来的时间,得知程皓没有拿架子。
    略心安。
    秘书刚出去,肖扬推开门,引着人进来。
    这是李英第一次和程皓碰面,一见人,他心里就叹气了,肖扬好,但比这位,确实还差着火候。
    长相是中式的冷俊硬朗,稳重,像他看过调查报告里的人,做的事情和人的感觉一样。
    大家客套了几句,秘书送进来李英私藏招待贵客的茶,程皓是古玩圈的人,懂这些细节,李英不敢怠慢。
    程皓掏出了几本图录,放在桌上说:“时间有限,我大概找了一下,这些是全国一些拍行的成交记录,里面我把岑遇安这两年上拍过的东西全都圈了出来,大概有二十几件。”
    李英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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