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宁回神,对上女儿担心的小眼神,宋嘉宁笑了,柔声道:“娘在想晚上吃什么呢。”
    昭昭继续盯着娘亲看。
    宋嘉宁刚要转移话题,祐哥儿在院子里玩腻了回来了,颠颠颠跑到娘亲面前,跟娘亲要水喝,小家伙就喜欢娘亲亲自照顾他,仿佛乳母喂的水没娘亲喂的甜似的。宋嘉宁便叫女儿接着练画,她抱起儿子去榻上喂水洗手。
    娘亲忙着照顾弟弟,昭昭眨眨眼睛,低头描画。
    红日渐渐西垂,昭昭跟娘亲打声招呼,她领着丫鬟去东宫门前等父王。
    赵恒从中书省出来,心里还记挂着今年黄河的堤坝,快到东宫,忽然发现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穿着桃红的裙子,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过了会儿,小姑娘瞧见他了,噌地挑起来,蝴蝶似的朝他飞来。
    赵恒立即将国事抛开,快走着去迎接他的小郡主。
    “父王!”离得近了,昭昭早开张开双臂,要抱抱。
    赵恒笑着抱起女儿,先亲了口,然后奇怪道:“怎么出来了?”
    昭昭当然有理由,瞅瞅娘亲的宫殿,昭昭愁着小脸告诉父王道:“娘不高兴了。”
    赵恒目光微变,停下脚步,认真问女儿:“为何?”说一出口,赵恒心底突然冒出一个猜测。
    昭昭摇头,沮丧地道:“娘不肯告诉我,还撒谎说她在想晚上吃什么。”
    被娘亲撒了谎,昭昭真的很沮丧,觉得自己帮不上忙,赵恒看着女儿这小大人的模样,却忍俊不禁,不知自己的小郡主为何如此可爱。
    “不怕,今晚父王问她,明日娘就好了。”收起笑,赵恒郑重地保证道。
    昭昭放心了,咧开小嘴,露出两排整齐牙齿,不过有颗门牙已经开始松动了,即将换牙。
    父女俩有了小小的秘密,饭桌上,昭昭一边吃饭,一边睁着大眼睛偷偷观察父王娘亲。心里有事,宋嘉宁胃口依然不佳,努力不表现出来,赵恒本想进了寝帐再哄他的太子妃,瞥见女儿鬼机灵的杏眼,赵恒好笑,难得当着儿女、宫人的面,夹了一块儿排骨递给宋嘉宁,简单道:“味道不错,你多吃点。”
    宋嘉宁微微惊讶,下意识看向同桌的孩子。祐哥儿盯着父王筷子间的排骨冒口水,惦记自己也要吃排骨,昭昭则捧着小碗,开心地观察娘亲。宋嘉宁脸一红,杏眼水汪汪扫向赵恒,然后赶紧端起碗,接了那块儿排骨,羞涩甜蜜,暂且忘了烦恼。
    父王真哄好了娘亲,昭昭心满意足,晚上睡得特别香。
    宋嘉宁想睡却睡不成,不知今晚赵恒为何兴致那么高,先是趁她帮他宽衣时把她摁桌子上了,桌子腿咔擦咔擦地挪动,臊得宋嘉宁捂脸求饶。擦了一遍桌子,到了床上,赵恒又从后面抱住她,一手坚持别着她下巴,看着她来,慢慢吞吞。
    “王爷……”
    宋嘉宁难受,想他快点。
    她双颊绯红,像蒙蒙细雨中微湿的粉牡丹,杏眼哀求地望着他,媚态入骨。赵恒压住她嘴儿亲,亲够了,才贴着她发烫的脸,哑声问:“还叫王爷?”
    宋嘉宁心一紧,忙改口叫他太子.爷。
    听惯了王爷,赵恒并不喜欢这样新称呼,听着她轻轻的哼唧,赵恒忽的抱紧她,在她耳边道:“叫我的字。”
    他的字?
    宋嘉宁想了会儿才记起来,她的男人,她的太子爷,她未来的帝王,姓赵名恒,字元休。
    她知道,可她说不出口,好像说了就是大逆不道。
    “叫。”赵恒将她摁成平躺,没有任何预兆的一阵疾风骤雨。
    宋嘉宁差点散了,如一艘卷入风暴的小破船,哪还有心思想什么避讳,啊啊地连续喊了好几声“元休”,喊了不管用,又改成“赵恒”。赵恒原想逗逗她就好,未料她这样叫他,赵恒莫名受用,索性一气到底。
    事毕,两人身下的褥子都没法睡了。
    宋嘉宁软.绵绵地趴在他胸口,又累,又酣畅淋漓。
    “不会有别人。”赵恒拨开她面前的长发,声音沙.哑。
    宋嘉宁抬眼,不期然地,撞进一双清亮幽黑的眸子。
    “不会有别人。”赵恒抚着她脸,低低重复道:“这辈子,都不会有别人。”
    他对她说甜言蜜语呢,宋嘉宁撇撇嘴,眼泪不受控制地就下来了,越来越多,埋到他胸口抽搭。赵恒不明所以,抱着她坐正,宋嘉宁继续往他怀里钻,不肯叫他看。她哭得厉害,赵恒暂且没劝,只温柔地抱着她。
    等她慢慢平静点,赵恒才无奈地捏她耳垂:“哭什么?”
    “王爷对我太好了。”心中有波澜,宋嘉宁没留神又用了旧称,轻轻地抽搭道,“我身份不高,还给王爷添了那么多麻烦,王爷从来不嫌弃我,还对我越来越好,真做梦似的,我就怕哪天王爷突然不喜欢我了……”
    怕有一天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怕从天上跌进谷底。
    “时间长了,你可会厌弃我?”赵恒摸着她脑袋,笑着问。
    宋嘉宁摇头,他这么好,她怎么会厌弃?
    “为何不会?”赵恒扶她坐正,看她泪汪汪的眼睛。
    宋嘉宁不哭了,喃喃道:“王爷,王爷对我好,我,我喜欢你。”说到最后一句,难为情地靠到了他肩头。
    赵恒笑,搂紧她,亲着她耳垂道:“安安对我好,我也喜欢安安,一颗心,装一个人,足矣。”
    有人说夫妻相处难,赵恒从未觉得,安安喜欢他,他喜欢安安,就这么过一辈子,哪里难?
    翌日,宣德帝看着桌子上请求给太子选秀的一摞奏折,派人宣太子。
    赵恒领命而来,进屋前就听里面有咳嗽声,眼看着父皇身子越来越差,赵恒眉头皱了起来。
    宣德帝病久了,习惯了,打断儿子的关心,他捡起几封奏折丢到儿子面前,语重心长地道:“你与太子妃夫妻情深,朕都知道,但你贵为储君,也是未来的天子,就该广纳妃嫔多生几个皇子,这样才能确保皇位传承,只太子妃一个,万一孩子……”
    “父皇。”赵恒略带乞求地道,不想听任何忧虑他子女康健的话。
    那是他亲孙子,宣德帝也不想说,只是提醒儿子要多生。
    赵恒明白,垂眸道:“太子妃一连为儿臣生了一儿一女,她还年轻,儿臣会多加宠爱,早日为父皇多添几个孙子。”
    宣德帝气笑了,他是要儿子多纳几个能生孩子的女人,而不是要他与宋嘉宁多生,一个女人,再能生最多一年生一个,哪比得上一群女人?
    赵恒自然知道方才所说劝服不了父皇,故跪下去,低声解释道:“父皇,儿臣,儿臣不想纳妾,因为儿臣无法保证,身边会不会出现第二个陈氏。”
    宣德帝怔住。
    赵恒弯腰叩首:“父皇,儿臣有太子妃,后宫安宁,儿臣才可全心治理天下,请父皇明鉴。”
    宣德帝抿了抿唇。不是所有男人都会被身边的妾室毒.死,但他的一个儿子开了先河,老三亲身经历后引以为戒,也在情理之中。
    “罢了,随你去罢,好好教导祐哥儿。”宣德帝乏了,既然儿子不听劝,他不劝就是,而且老四那个胖媳妇,看着确实像能生的。
    事情顺利解决,晚上赵恒又为了宋嘉宁一颗定心丸。
    宋嘉宁乐坏了,然后为了回谢皇帝公公,搬进东宫两个月后,大周的第一位太子妃,又有喜啦。
    喜讯传到崇政殿,宣德帝真是不服不行,就连文武大臣得知,都默默感慨太子妃天生带福。
    只有宋嘉宁知道,她的这些福气,全是赵恒给她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甜甜蜜蜜的一章,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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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4章 234
    解决了侧妃这一忧患, 宋嘉宁就安心养胎了,养尊处优, 成为太子妃唯一的不足, 就是离娘家远了,不能随时回国公府, 弟弟茂哥儿也不能常常来看姐姐外甥外甥女们。好不容易到了中秋,国公府女眷终于有理由进宫了。
    太夫人领着一家女眷先去中宫拜见李皇后,再转到东宫。
    “娘……”宋嘉宁虚扶着小腹,殷切地望着许久未见的母亲。昭昭早领着祐哥儿跑过去跟长辈们撒娇了。
    林氏怀里搂着祐哥儿, 眼睛却难以置信地盯着女儿的肚子,不是刚怀五个月吗, 怎么这么鼓了?她怀女儿时就挺胖的,果然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女儿, 但也没有女儿这么……
    “安安这胎, 估计有俩。”太夫人年纪大,见得多, 一眼就猜到了双胎的可能,不提别人府里, 自家二儿媳当初怀的就是双胎, 一口气给她生了俩孙子。
    宋嘉宁看看肚子,虽然孩子是她的,可到底揣了几个, 她也没谱儿,赵恒早叫太医来看过了, 太医说得等怀胎七月能感觉胎动了,才能断定是否双胎。
    “娘,家中一切可好?”进屋落座,宋嘉宁关心地问道。
    林氏眼里闪过一丝愁绪。家里挺好的,郭家本就是权贵,如今出了个太子妃,就连曾经瞧不起她的望族贵妇们,现在都存了几分巴结奉承。但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林氏并不在乎,她在意的,是朝夕相处的丈夫。
    不知为何,这两年郭伯言一下子显老了,曾经意气风发气势十足,如今眼中再没有逼人的锐利,身体依然魁梧,容貌依然出众,可林氏能感觉到,丈夫有心事。夜深人静,她几番柔声询问,郭伯言都不肯说,然后他表现地越来越正常,只有偶尔,林氏才能捕捉到他眼底的落寞,恍惚夹杂着怀念悲痛。
    是在想继子郭骁吧?
    如果是这样,林氏什么都做不了,身为人母,亦能体会他人丧子之苦。
    幸好茂哥儿渐渐懂事,郭伯言教儿子练武时,便会恢复些从前的风采。
    “都好,不用你惦记。”林氏笑着对女儿道,报喜不报忧。
    宋嘉宁就放心了。
    ~
    郭伯言并不是唯一思念长子的人,宣德帝同样想他的长子,而且早在郭骁“死讯”传进京之前,楚王就已经被幽禁南宫了,算起来,宣德帝已有三四年没见过他最偏爱的长子,没见过他的两个胖孙子。
    一直都想,睿王出事前,宣德帝靠失望心寒压制着为父之心,睿王出事后,得知真相的宣德帝,靠的是希望老三顺利登基、大周江山稳固的为君之心。
    可他想儿子啊,身体每况日下,宣德帝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大限之日要到了,越是这样,他越想,想得在漆黑夜里辗转难眠,想得梦中都是长子爷仨,想得梦呓出声。而这时,陪在老迈帝王身边的,是李皇后。
    这晚宣德帝突然被一阵低低的哭声惊醒,睁开眼睛,就着昏黄的烛光,看到李皇后背对他躺着,肩膀轻轻颤动。他老了,李皇后才三十出头,身姿曼妙。宣德帝半条腿都快踏进棺材了,当然没那种心思,只怜爱地靠过去,慢慢将他后半辈子最宠爱的女人转过来:“怎么哭了?”
    李皇后哽咽:“皇上,您刚刚又说梦话了,一直在喊元崇……”
    元崇是楚王的字。
    宣德帝僵在了那儿。
    “皇上,您这又是何苦,大殿下是您的儿子,您叫他过来见上一面便是,何必苦着自己。”趴到宣德帝怀中,李皇后心疼地劝道。
    宣德帝什么都没说,其中的苦涩,只有帝王能懂。
    “皇上,您不方便见大殿下,我代您去看看吧,好歹让大殿下知道,您没忘了他,没忘了升哥儿成哥儿。”知道宣德帝的顾忌,李皇后哭了片刻,抹着眼泪道,“我带过升哥儿一阵,正逢中秋,我只说去看升哥儿,不会有人多想的。”
    宣德帝隐隐觉得不妥,但,他真的想让长子知道他这个父皇的苦。
    “那你,这几天去一趟吧。”抱住最会体贴他的小妻子,宣德帝叹息着道。
    有了帝王允许,中秋前一日,李皇后微服去了南宫。
    南宫是禁宫,里面的冷清可想而知,但冷清是相对皇宫,禁宫同样是高墙大院,楚王一家的衣食住行虽然差了些,却比普通的农家百姓强。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愧于心,人在南宫,楚王过得十分顺心,春日带着两个儿子犁地播种,夏日拔草浇水,秋季收获谷物,冬天一家四口围着暖炉共享天伦。
    赵恒册封太子后,南宫宫人越发不敢怠慢楚王一家,唯恐将来赵恒登基,惩罚他们为兄长出气。
    得知弟弟成了太子,楚王高兴地不得了。他是冲动,但他不傻,当年清醒后就猜到自家王府那把火是有人存心害他了。一共三个弟弟,亲弟弟不可能,老四不是那种人,就只剩老二个混账,现在亲弟弟将老二赶了下去,楚王十分骄傲。
    “大殿下,皇后来瞧您与两位小公子了。”宫人细着嗓子禀报道。
    楚王正在教导升哥儿、成哥儿练武,冯筝坐在廊檐下,一边给爷仨做鞋一边看。听到宫人的话,已经长成半大少年的升哥儿下意识往父王身边走了两步,犹记得李皇后曾经抢过他,冯筝更是心有余悸,一着急,纳鞋底的大针就扎进了指腹。
    她疼得丢了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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