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喷血到底是因为觉得那女人死了,还是因为觉得那女人在死前可能背叛他了?
    没想通这个问题,六指佬有点烦。
    他孤家寡人活了几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同情呢。
    救护车呼啸而去,他没忍住叹了一口气,回过神又问边上的欧阳璟:“我的酬金怎么办?”
    “七叔。”欧阳璟转头朝一侧,疲惫道,“给他五百万。”
    “what?”六指佬一时更懵了。
    这男人会说r国话,这一天他也算有点了解,这人是刚才上了救护车的那男人的侄子,戒指主人的哥哥。
    这关系奇奇怪怪的,而且他们彼此看上去关系不好。
    可刚刚这简单的一句他听懂了。
    从天而降五百万,这之后六指佬一直挺懵的,离开欧阳璟一众人后,连忙给盛雅朵打了电话。
    盛雅朵得知那男人住院的消息愣了一下,感谢了他一番,又给他大约十万华夏币作为酬金。
    前后加起来,他得了五百多万。
    这么大一笔钱,他甚至没想好怎么用,不过到底影响了正常生活,不怎么勤于做生意了。
    闲来无事,他喜欢在码头上晃悠。
    这样晃了几天,他意外地知道了欧阳璟的身份,有人说他是华夏首富的金孙,过来找妹妹的。
    海啸过去越久,当时的事情反而成了饭后谈资。
    陶夭主演的《青春》在r国上映,码头虽然多半是五大三粗的汉子,那家里也有妻儿闺女。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知名女演员在海啸中遇难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华人知名女演员、首富的孙女、大集团董事长的未婚妻,六指佬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戒指的主人身价如此之高。
    说起来,那个被送去医院的应该就是大集团董事长了。
    不可避免地,他也想到了游艇上那具男尸。据说是亚洲知名男演员,和戒指的主人搭档演了电影,这一次过来是为了参加电影节。不过很可惜,他们剧组并没有获奖。
    六指佬收回思绪,很纠结。
    他心里正天人交战,目光里突然出现一个人。
    年轻的男人站在沙滩上,望着海面上那一轮西坠的太阳,突然大声地喊:“夭夭,夭夭——”
    这个中文名字,他近来听了很多遍。
    年轻男人喊完后,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六指佬看了许久,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招呼:“欧阳少爷。”
    欧阳瑜仰头看他一眼,蹙起了眉头。
    也就在这一刻,六指佬突然发现,这一个好像并不是那一个能和他说话的男人,他抬手在头上挠了挠,侧后方传来一道疲惫男声:“石先生有事?”
    六指佬下意识扭头,忙不迭说:“对。有事。那个戒指,戒指的主人,哦,也就是你们的妹妹,可能还活着。”
    “……”
    他跟前,欧阳家兄弟两个一起石化了。
    ——
    此时,迦市某医院。
    徐东抬步走出,形容疲惫。
    二少那一天住院以后,整个人突然就垮了,高烧几天不退,被医生确诊为重度肺炎。他体质一向好,弄不清多少年没生过病,眼下躺在医院里,眼睛都很少睁开,状态堪忧。
    这样下去,也不晓得如何是好。
    徐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听到边上传来一道胆怯的女声:“您好,您是徐先生吗?”
    正宗流利的汉语普通话。
    徐东微微错愕,抬眸看过去,边上看着他的女孩似乎一瞬间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模样却有些似曾相识。徐东在记忆里搜寻许久,仍是没想起来,温声答道:“你是华人?”
    他这一句等于废话,却勉强算得上招呼。
    女生点点头,神色间闪过一抹挣扎,一咬唇,说:“一年多前,您和程老板他们救了几个女生,我是其中之一。”
    一年多前,几个女生……
    这两个信息一出,徐东顿时明了,语气更温和地问:“想起来了,你找我有事?”
    女生瞧见他神色自然,看上去也没那么紧张了,斟酌着说:“我可能有一点关于欧阳小姐的消息,可是我并不确定,您能带我去见程老板吗?”
    徐东狠狠愣住:“你说陶夭?”
    ------题外话------
    七点多二更哈。
    ☆、322:祝你和欧阳小姐新婚快乐【二更】
    香江机场。
    隔着一扇安检门,女生踮脚笑着挥挥手,挥了手又觉得不够,手指并拢凑到唇边,笑着递出一个飞吻。
    男人看着她渐渐走远,倏忽不见。
    “夭夭!”安静的病房里突然传出一道嘶哑的大喊,程牧猛地坐起身,睁开了眼睛。
    “二少。”黎管家正好推门而入,一进来就看到他大汗淋漓的样子,叹口气温声问,“你觉得怎么样了?”
    怎么样?
    他很不好,非常不好。
    程牧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下意识握成拳,重重地抵着床,哑声问:“黎叔,几点了?”
    “七点多,东子下去买晚饭了。”
    程牧点点头,不再言语。
    黎管家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劝说道:“十九天了,夭夭她……节哀啊。”
    他一句话说完,自己先红了眼眶。
    那一位,流落在外十几年,眼下回家还不足一年呢,人生刚刚展开,春风得意,一片璀璨。谁能想,这突如其来的祸事能夺走那么年轻的生命呢,尤其这件事还和二少脱不开关系。
    海浪席卷上岸,剧组里其他人都没事。如果不是因为金佑安,陶夭眼下也已经回国等着当新嫁娘了。婚期在三月二十九日,算起来也就剩一个月,眼下却着实没法收场了。
    二少这情况也不好。
    年纪轻轻的,早生华发、沧桑浸染。
    国内老爷子急得不得了,毕竟这是他和前夫人唯一的孩子,可着急顶什么用呢,这人眼下心里除了那一位,再什么也没有了。他甚至担心,他这样缠绵病榻一段时间,丧失了求生意志。
    这感觉其实是有点夸张的,可他到了这个年纪,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一夜白头呢。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每天机械地找人那副样子,实在是想起来就让人揪心。
    黎管家正想着,突然瞧见病床上程牧又动了。
    他一手拔了输液管就往出走。
    “哎!”黎管家连忙绕过床尾,拦着人说,“你这是准备去哪呢?医生可说了,重度肺炎不能轻视,你这还四十度高烧没退呢!”
    “我没事。”
    “阿牧!”黎叔一把扯住他,语重心长道,“你这样子能去找人吗?先不说夭夭,就你自己都撑不住。身体再好那人也不是铁打的,连续十几二十天觉都没怎么睡,你这样迟早垮掉的。”
    “我不能让她在海里。”程牧突然说了一句。
    他嗓音低沉嘶哑,饱含苦痛:“她不会水,在水里待不了多久。黎叔,她不会水。”
    那丫头不会水。
    以前虽然有点逆来顺受,可眼下娇气着呢。
    要是自己不赶紧将她找到捞上来,她下次入梦,不晓得要怎么生气发脾气了,又得好一通哄。虽说自己也乐得哄她,可即便要哄她,还是不忍心让她在冰冷冷的海水里。
    冬天这气温,多冷啊。
    她怕冷,平时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出事的时候却只穿着一件旗袍,哪能御寒呢。
    连理枝、生死树。
    他其实的确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不敢想象。
    这么久以来,刚才是他第一次梦见她,梦见的还是两个人分别时候她的样子,像一个不详的预示。
    “阿牧?”边上,黎叔忧心忡忡地唤。
    程牧稳稳心神,朝他说:“我还得再出海一趟。”
    出海出海,这段时间不知道出海多少次了,有用吗?现在这幅鬼样子还提什么出海!黎管家简直正控制不住想吼他,门外突然传来了两道脚步声,紧接着,徐东没敲门就直接进来,着急地道:“二少。”
    程牧就站在床边,看着他嗯了一声。
    徐东深呼吸,声音僵硬而急迫:“陶夭可能还活着。”
    “……”
    病房里静了好几秒。
    程牧愣在原地。
    黎管家不可思议地问:“什么?”
    “是这样。”徐东看一眼边上跟来的女生,将她介绍给程牧,“这是前年227案那七个女生之一,具体怎么回事儿让她说吧。”
    227案?
    黎管家不太了解,程牧却一清二楚。
    他目光定定地对上女生的视线。
    那一瞬间,看着他的女生涌出了两行热泪,太失态,她连忙抬手抹掉眼泪,在口袋里找纸巾。
    怎么能想到,他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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