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炼吸了口烟,她早在一千年前就摸清了浣浣的性子,但是她很少将千伶代替成浣浣来看待。因为这两个女人的身份太不一样了,浣浣是个孤家寡人,没什么好依仗的。但是千伶不同,她身后是与尊上敌对了千年的千藏,红颜炼即使不讨厌她却也不得不防她。
    红颜炼缓缓吐出了烟,她喜欢躲在烟雾背后,不叫人看清楚。
    而在千伶看来,红颜炼不笑的时候总有一股子颓废疲惫的味道。就像她身上的红衣,妩媚是妩媚,可是那红色早已黯淡,不再耀眼,反而有种枯萎的惨淡,那种病怏怏的美实在是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不过千伶莫名地佩服红颜炼,因为她总是在笑,她一笑,那种颓废与疲惫全部都化成了一种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妖媚风情。就好像自淤泥之中也能开出袅袅的一朵红莲来。
    她不喜欢红颜炼的作风,但她喜欢她在哪里都能笑出来的性格。
    红颜炼问千伶:“你脱离千藏是一时的还是永久的?”
    千伶其实没有什么必要去和红颜炼解释,红颜炼是魔道,当然巴不得千伶脱离千藏。但是千伶还是回答了红颜炼:“这取决于冷无霜。”
    “哦,也就是还想回千藏,但是碍于冷无霜呀。”
    红颜炼找了个位子坐下,靠在窗口,看着窗外的小河,她手酸了似的将烟杆放下,单手撑着下巴:“哦,也对,你毕竟是掌门传人。要真没了你,千藏还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呢。”
    千伶没有说话。
    “我说你后不后悔呀,断发断得那样果断。不会觉得自己太鲁莽吗?”
    千伶摇摇头:“我没做错,有什么好后悔的。”
    听到这个答案,红颜炼轻笑了一下,之前想好的嘲讽无处可发,不过她继续说:“我很喜欢推波助澜,所以我素来讨厌那种温温吞吞始终不给答复的人。”
    千伶静候她的下文。
    红颜炼说:“你知道吗,给人希望却不给答复是很另人厌恶的。”
    “你想说什么?”
    “你既然断发,便应该与千藏永不再牵扯。”红颜炼顿了顿,随后道,“又怎能满心的还是道门呢?”
    “我想你误会了,我断发是为了不连累千藏门,生起千藏与水寒宫恩怨。我本就是心向道门,哪怕脱离了它,又能代表什么?不过是权宜之计。”
    “呵,果然是有掌门之风,连毁约都能毁得这样清白,”红颜炼满目悲哀,她同情地看着她,却又不像是在同情千伶:“看来你还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道门肯定不允许人魔相恋吧。”
    千伶感觉自己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她说不清为什么红颜炼的话会给她这种感受,这不是痛苦也不是悲伤的感觉,她只是觉得难受。
    “你看,你也不是全然不知道的。”看见千伶一瞬间失了神,红颜炼的笑凉凉的,没什么感情,有点嘲讽的意味,却也不能说她这是在嘲讽,“不觉得愧疚吗?这边和人玩着暧昧,另一边却想早早脱身回到道门。你不觉得残忍吗?”
    千伶看着红颜炼,她知道红颜炼说话素来是带着恶意的,所以她忍了忍。但是最终还是忍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打抱不平,可总觉得她要是默认了这句话的话一定会有人伤心的。一想到这里,她未料到自己说话时居然也变得毒辣起来:“你不要把你当初的怨念强加在我们身上。”
    这句话踩到了红颜炼的痛脚,她“刷”地站起身来,凳子在地板上滑出尖利的响声,引得一众妖怪看向了她们。
    “你又知道些什么。”
    “很多,传闻加上猜测,离真相应该不远。”千伶说得很平静,“所以对待你的过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只能说,你也是有错的。不过事实上我并不觉得师祖有错,于公于私,他都没有对不起谁。当然,包括他爱上一个妖女,也不违背什么正邪大道理。错只错在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包括你。”
    红颜炼的神情变化万千,千伶可以看得出她在生气,连她自己都知道她冒犯了别人的一段感情,但是红颜炼没有对她发作,她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千伶,一字一句道:“很好,很好。”
    千伶不知道自己好在哪里,她最后道:“你不要以为只有道门不分黑白地厌恶着魔道,其实你们也不分是非地憎恶着道门,只要没有脱离道门,在你眼里就都是错吧。总是将情感分得那样细致,非黑即白,可谁对谁错,又有何人说得清。”
    “够了!”红颜炼瞪着她,“你既然这么清楚,那就别在自己的事情上犯马虎啊!你以为你就真的不会犯错吗?等着吧,等你面对抉择的时候,一定会哭得比我还惨。”
    千伶看着她,并不退让:“我从不后悔我做的任何决定。”
    “好,那我拭目以待。”
    红颜炼原本想给她留一个高冷的背影让她在那里独自好好反思反思的,但是论道行动敏捷这一块,自然还是千伶略胜一筹。事实上红颜炼那句话刚落下,千伶转身就走了。反倒是千伶给红颜炼来了个高冷的背影。
    红颜炼:果然还是讨厌这个小贱人啊!!!
    她愤愤地拍了拍桌子,好久没有被人戳痛脚了,真心不爽不爽。
    红颜炼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的烟,结果不小心呛到了,呛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刚刚下楼的云歌见状,好心地递了块手绢。
    红颜炼完全没任何不好意思,爽快地摸了一把眼泪,却听云歌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像是同病相怜一般喃喃道:“我都懂的。”
    “臭小子,小小年纪懂什么懂,懂你妹啊。”
    云歌不计较她的言语冒犯,很愁苦地说:“你难道不是为情所伤吗?”
    红颜炼被他说得一噎。
    她自以为那段过往被藏的很好,怎么今天谁谁都知道而且还经常来戳她痛脚,不过红颜炼似乎对云歌有一种很好的包容力。她露了个微笑,尽量温柔道:“怎么?你对谁爱而不得?要不要姐姐帮你呀?”
    云歌歪了歪头,看着红颜炼:“奇怪……”
    “什么?”
    “不都说你红颜炼是魔女是妖女,妩媚妖艳,可怎么我忽然觉得你这么像我娘呢?”
    红颜炼似乎来了点兴致,她笑道:“哦?为什么这么说啊?”
    云歌总结:“因为一样爱问东问西老操心啊,真的超烦啊!”
    红颜炼不改微笑,给云歌来了一个爆栗。
    云歌捂着脑袋,真心实意道:“我娘也是这样暴力的,虽然我以前很讨厌这样,不过现在倒巴不得她再多打我两下。”
    “那有什么问题,你去求她打你几下练练手呗。”红颜炼漫不经心道,“你娘在哪里?我挺想去看看的,哦对了还有你爹是谁?你的妖族血来自你娘还是你爹呀?”
    云歌也和她一样漫不经心道:“我不知道我爹是谁,娘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死了,至于妖族血……我知道我有妖族血的时候已经不能去问我娘了。可能是我爹吧,他应该是个很神秘的人……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娘,她美得很不像人。不过我长得就不像她,我娘说我长得像爹。”
    红颜炼愣了愣,喃喃道:“你倒也是个没亲缘的。”
    说罢她像小二要了盘花生,云歌看了她一眼,随口道:“你喝酒吗?花生就应该配酒。”
    红颜炼笑笑:“我知道,所以我是给你要的花生。”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只旱鸭子,前天去了水上乐园泡了一天水,瞎滑了几小时的蛙泳之后今天肩膀疼痛到不行
    各位千万要在游泳前做好准备工作哦,另外新手游一会儿就好了千万不要用力过猛
    说起来,小千伶怼起人也是毫不留情
    另外,红颜炼不是云歌他妈,也不是他亲姐姐,两人年龄对不上啦。
    我会这么容易让你们猜到他们的关系吗?嗯?
    说起来“大姨的表舅的堂弟的同学的儿子”这关系怎么样?哈哈哈,当然是开玩笑的
    ☆、合欢花
    千伶将云歌赶下了楼,只希望他能好好抚慰红颜炼,毕竟她也不想去戳红颜炼的痛脚不是。
    现在她站在洛释面前,洛释似乎不知道她会上来,表情有点懵懵的,红色眼睛看上去有点软萌。
    千伶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可爱”两个字。
    嗯,很恰当。
    一想到这里,千伶发现自己似乎变得很容易开小差,而当她回过神时,洛释已经是一脸被调戏的模样,面红耳赤地看着她。害得千伶都在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调戏了这只兔子。
    可她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
    千伶刚刚开口,洛释就已经含糊着解释道:“没事的小千伶,我可能最近有点累,经常出现幻觉。”
    所以刚才小千伶说的那句话自然也是他的幻觉吧。
    千伶问:“什么幻觉?没事吧?”
    洛释摇摇头,千伶见他不想说便也没有勉强。
    她叹了口气,不知是什么原因,总觉得他们的距离似乎在无形中更加远了一点。想到这里,她抬头,又看见了洛释收了惊吓一般看着她,随后抬头看天结结巴巴地说:“小千伶伶,对对对不起,我可能又出现幻觉了。”
    纵使是处变不惊的千伶也忍不住惊愕了一下,所以只要她一开小差,他就会出现幻觉吗?
    “手拿来,我给你把脉。”千伶忍不住道。
    如果洛释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的话,那么问题就一定出现在自己身上。
    洛释不敢拒绝,老老实实地伸出手,看着千伶素白的手指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原本就被撩拨得心猿意马的他此时更加难受了,他偷偷地看了千伶一眼,看见她认真做事的时候有一股沉静如玉的味道,莫名地令人心安。
    这样的千伶怎么能在他的幻觉中给侮辱呢?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千伶叹了口气,忍不住想到了红颜炼说的话,忽如其来有点糟心,她不想他们落得一个伤情的结局。她不擅长处理自己的事,尤其是这事牵扯到什么儿女情长的时候。可她还是会为了洛释逃避她感到一丝丝的失落,所以即使开口很艰难,她也希望去和洛释谈谈心的。
    她倒是忘了,自己这一想,又是开了个小差。
    而此时的洛释则感觉到自己手腕正在被被肉嫩的手指勾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圈圈,这酥酥的麻痒就像是柳条撩拨的湖水,一圈圈泛起的涟漪轻轻撞击着他的胸口。他忍住这痒意反复告诉自己这是幻觉,可是无奈此时的千伶却莫名地强势。
    她瞋视着他,手贴着他的脸强迫他对着她的含情脉脉的眼,而那句未说完的话也变成了这样:“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更进一步,不是吗?”
    这声音饱含诱惑,句尾那个上翘的语音就想撒娇的小猫一样,伴随着吐气嘤咛一声。
    惹得洛释真的快被麻酥了。
    他眼睁睁看着千伶狡黠地看着他,踮起脚尖,柔嫩的唇近在咫尺。
    尽管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理智不断在尖叫着让他后退,但其实他都已经做好了被吻的准备了。男人的理智很少能战胜心爱的女人的诱惑,不是吗?
    要命的是千伶偏偏停住了,她不前进一分,也不后退一分,就这样意极其暧昧的距离看着他。她呵出的笑意洒在了他的唇上,远比吻上来还要勾人。她的左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并用指肚摩挲着他的血管,而她的右手手指还在他的手腕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圈。
    洛释忍不住咽了口水,口干舌燥地看着他,千伶一定是知道的,所以她被这幅模样的洛释逗笑了,香甜的气息瞬间包围了洛释。
    千伶笑着轻轻问道:“可以吗?”
    她一定是知道自己轻声说话时,嗓音会变得更加迷离诱惑,而且她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朵花,绽放在她的舌尖,缠绵在他唇上,芬芳在他的鼻前。
    洛释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六个字——“磨人的小妖精”。
    他知道不应该这样的,可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呼唤着他沉溺于其中,不管真实或是幻境。
    所以鬼使神差的,他说:“可以……”
    “……好像有点疏远了……什么可以?”千伶疑惑地补充完之前说的话,狐疑地看着洛释,这才发现他的手正搂自己的腰,并且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自己。
    被这样眼神注视着的千伶忽然感到了一阵慌乱,她的心忍不住跳了起来,就像是要触及到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一般惊慌失措。而她被洛释搂住的腰部则像是被烫到一般随着急促地呼吸缩了缩,这个反应明显刺激到了洛释。洛释也是一阵慌乱,清醒过来后赶紧松开了她,随后歉疚又惊恐地看着千伶,像是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得手足无措地呆呆看着她。
    千伶被松开的时候似乎因为脚有些发软而趔趄了一下,洛释急急忙忙搂住她的腰,只是现在真的不太适合两人靠那么近。
    千伶可以听到洛释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还有他若有若无的苦笑时的呵气。
    “是我的错。”千伶深吸了一口气,“恐怕不是你中邪了,是我。”
    没等洛释说什么,她已经快步离开了这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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