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不知道在阳台站了多久,只觉得视线尽头的天从墨蓝色变成了灰蓝色。渐渐的,呼啸的寒风小了,耳机里的声音溢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
    一份爱失去了光泽
    面对面背对背
    反复挣扎怎么都痛
    以为爱坚固像石头
    谁知一秒钟就碎落
    难道心痛都要不断打磨
    抱紧你的我比国王富有
    曾多么快乐
    失去你的我比乞丐落魄
    痛多么深刻
    ……
    当一切结束了安静了过去了
    为什么还拥有一万个舍不得
    喔喔
    谁又能感受
    回忆里的我比国王富有
    奢侈的快乐
    失去你以后比乞丐落魄
    心痛如刀割
    怀念那时你安静陪着我
    柔软时光里最美的挥霍
    爱有多快乐
    痛有多深刻
    痛有多深刻
    ……
    头顶上有纷纷扰扰的雪花飘落,秦晴想起年幼时的日子。
    东北的雪比北京的雪显得持久和密集。
    每次下第一场雪时,姥爷都会站在窗边望着漫天的雪花发呆。幼小的秦晴总会在这时搬过来一个小板凳,笨拙的踩在上面,额头紧紧的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傻乎乎的问姥爷在看什么。
    问题问了一年又一年她总是记不住,姥爷也回答了一年又一年却从没有不耐烦。
    姥爷抬手揉着她的小卷发耐心说:“下了第一场雪,今年的收成也就有了结果喽!”
    问了无数遍的问题,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答案,直到此时此刻秦晴才发现其中的道理。
    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乌黑的眸子落在遥远的天际线,清冽的双眼仿佛要把这漆黑的天划破出一道光亮。
    是啊,今年的第一场雪,一切都应该有个结果了……
    在阳台上吹一宿冷风的后果就是第二天秦晴开始咳嗽、鼻噻、发高烧,病的一塌糊涂。
    本来纤细高挑的秦晴蜷缩在床上却只占据了大床的一角。
    整个人被轻柔蓬松的温暖被子罩在里面,仿佛身处暗无天日的无边地界里,抽泣着,颤抖着,任她如何张口却吸取不到丝毫的空气,那种窒息感环绕周身;整个人又仿佛沉溺在一个盛满冰水的巨大瓮中,眩晕着、沉浮着,任她如何挣扎都浮不出水面,也触不到瓮底,不断冲破喉咙的震动像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哀嚎。
    也许她真的就这么死了?
    亦或是幻觉?
    要不怎么隔着重重的笼罩,她看见了五彩绚丽的光晕,听到了嘈杂慌乱的声响?
    是上天来取她这个行尸走肉般的灵魂亦或是为这个空洞灵魂奏响的颂歌?
    都说人死后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她倒真想睁开眼睛看看站在床边的人到底头戴光环还是头长犄角!可她的眼皮像灌了铅般沉重,纵使调动了所有肌肉都无法拉扯开一丝缝隙。
    干脆就这么吧!
    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黑,像无底的洞,坠坠却不触底,每一瞬的黑都绝望至极。
    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冷,像跌落的雨,滴滴砸在身上,每一寸的冷都落地结冰。
    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痛,像凌迟的刀,刀刀不会致命,每一分的痛都直达四肢。
    要是自己能这么容易就死了也算美事一桩啊!
    呵呵!
    仿佛被解脱之后的笑声吵醒!秦晴微笑着转动着眼眸,用尽全身的力气挣着眼睛,反而是耳朵更早苏醒,窸窸窣窣的声响随之而来,之后便是更加嘈杂、浮躁的声音!
    最后一丝力气用尽,秦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即使近视,她仍然艰难的聚焦着眼神。
    来回走动的人影,杂乱拥挤的房间,混沌灰蒙的天空。
    这哪是天堂的模样?
    可也不是沉闷冰冷的地狱!
    分明是更让她绝望的人世间!
    秦晴不耐烦的来回蹭着头,试图搅散眼前场景,她真该暗自庆幸自己的近视,不必看清这世间的纷繁叨扰。可此刻却不得不被身侧突然升起的黑色身影夺走了视线。
    “你醒了!”
    似曾相识的声音,似曾相识的身影,一切都是模糊的,但那双墨瞳发出的光却直达秦晴心底。
    眼前的人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就怕一眨眼的功夫再一次失去她一样。
    曾几何时,她也用这种眼神看着坐在咖啡桌对面的那个人,可即使她努力不眨眼,那人还是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秦晴收回眼神,将头转向另一侧,视线落在头顶上装满透明液体的袋子上。
    一滴,二滴,三滴……,心脏的节奏慢慢跟那些下坠的水滴重合。
    “小晴,你别吓我!”
    看着眼前已经昏迷一天的人,守在一旁的张骞宇不禁央求道。
    见秦晴不回答,张骞宇只好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他握着她冰凉纤细的手沉默起来。
    想到前一天晚上的场景,他到现在后脊背还直冒冷汗。他只好将这只没有生机的手附在自己的脸上,才稍稍安心一点。
    那天凌晨聚会之后回到家,张骞宇给秦晴打电话却没人接,他以为她休息了也就没在意。
    第二天忙于工作的张骞宇一整天也没顾得上联系她,一直到下班的时间才再次打电话,不成想听筒那头却传来了“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他就又把电话打到工作室,不等阿伟把昨天的事情叙述完,就飞车来到了秦晴的公寓。
    一进门,从卧室里就传来了一阵阵沉闷沙哑的声音,张骞宇快步踱到卧室门口。
    只见硕大的床上一角,在被子的笼罩下隆起一个圆圆的鼓包,让人想象不出躲在里面的人的姿势。那阵沉闷沙哑的声音不停地从里面传出来,与声音节奏一致的,是不断随之颤动的被子和床。
    张骞宇走过去,坐在隆起的被子旁边,小心翼翼的将被角掀起个缝。他首先看到了栗色长发,记忆中的秀发现在看来像极了秋收田间地头的谷堆,凌乱,毫无生机。凌乱之下,秦晴的脸庞红的能滴出血来,像是热极了的脸,可周身却在发抖。
    张骞宇将被子全部掀开,打算抱着她去医院,不成想被子之下,秦晴依旧穿着那天聚会时的黑色针织衫,下身退去了裙子,只着一条黑色小裤,露出的纤长双腿也透露着不正常的红。
    覆盖在身上的被子瞬间消失后,秦晴颤抖地更狠,本就蜷缩的四肢紧紧的贴合在一起,双臂干脆在胸前交叉叠放,脚趾更是躬在一起,秦晴生生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大写的“n”字形。
    看的张骞宇心头被狠狠地揪了下,满是心疼的将被子重新覆盖在她身上,他环抱住这个瑟瑟发抖的人,温热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头和背。
    渐渐地,怀里的人平静了些,张骞宇将自己的大衣脱下,将秦晴包裹严实,飞一样的赶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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