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高方平白池草原大捷后,大家是嚣张狂妄的,甚至敢于宋辽边境陈兵二十万做出开战态势。又有谁能想到,战场瞬息万变,说败它也能败的如此轻松,林冲部之百战精锐,竟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被粘罕五百骑士击败了。
    当初朝廷那叫一个热闹,赵佶诏书下达后,张叔夜集权利于一身,门下侍郎兼任枢密使,统辖五路,军队和船运朝登州密州港集结,粮草,兵器,马匹,啦啦队,一时间声势惊人,俨然帝国战器点火运转的态势。
    却是猪肉平诚不欺人,女真果是开挂了的民族。现在就算尚未来得及出海的史文恭和刘法、也收起了狂妄心思开始研究,一千二百精锐,在已经抵抗了的情况下,它到底是怎么败给女真五百死士的?
    有人说了林冲部的各种错误,却是被张叔夜两巴掌抽闭嘴了。张叔夜理解不了这样的惨败,但林冲他们战了,六层的战损而没有崩溃,最终退入了开京,没人敢质疑这只高方平带出来的精锐的意志,但败了就是败了,现在仍旧没找到原因。
    鉴于此,张叔夜才知道先前太过乐观,二月底在开京外围形成有效防线、且逐步前推的计划,根本不可能做到。
    一边是皇帝好大喜功滥同情、对高丽各种承诺,一边又是大宋军队残部困于开京,不能放弃他们。
    但现在北方的严寒宋人很难适应,张叔夜只得下达了剩余部将暂缓度海的命令。
    这其实就是蔡京临时辞职的原因,老狐狸已然看出来骄兵必败,当时看似铁板一块了,其实到处都存在问题。张叔夜是个有良心有能力的人,然而仓促下,他根本做不到协调各个方面。看似大家都在做事了,但大家仍旧各有私心,有自己的算盘,始终不能方方面面的配合好。
    不是等船运,就是等粮草,要不就等京县和江州的装备,加之大雪严寒的客观条件,一般人,真的不具备统筹这次跨国作战的能力。蔡京最早看明白了此点,不是说大宋没能力入朝作战,而是张叔夜没能力把大宋这个潜力发挥出来。
    老蔡更加没这个能力,所以为了保住晚节,老狐狸暂时辞职,挂太师头衔躲家里烤火。
    有道是一但危急,就能让人想到战神。现在只死了不到一千人,女真人也打不进来,赵佶当然不慌张,却又想到了小高以往的好处。赵佶近乎迷信的觉得,但凡不会赢的战,小高都能打赢。
    然而在错误不大的时候临阵换帅是大忌,张叔夜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赵佶不好意思开口说“你下去,让小高来”。因为这除了是临阵换帅外,等于换相。
    在老张仍有政治威望的现在,大家不敢这么支持。
    换以往的形势,当然会有一群人跳出来弹劾老张种种错误,要求引咎辞职,换能人上。
    可惜的是猪肉党不搞这一套,猪肉平也几乎是老张的门生,讲点义气。否则啊,这个时候赵佶有了不放心老张的心思,又有猪肉党弹劾老张的话,那就是一个契机,高方平会再次临危受命,以绝对的威望姿态、在万众期待下,入朝拜相权兼枢密使,统筹这场国战。
    那以后只要战争不停,高方平会一直兼任枢密使成为有宋以来第一权臣。
    战争么,要想打总是有得打的,打趴了女真后可以介入倭岛,可以开着舰队占领直布罗陀海峡,在地中海收他们的航行税。
    于是现在的朝上虽然没人弹劾老张,却是张叔夜已经成为了风尖浪口,大家都看着他。
    何执中梁子美两个老狐狸是相当坏的坏蛋,他们此番之所以闭口不言,不找老张毛病,不是他们心好,而是不敢。一但弹劾了老张,马上就来个更狠的妖孽,那就大家一起哭瞎了。好不容易才把那个魔王关在了成都五指山下,如何能轻易把他放出来害人呢?
    嫉恶如仇的张克公也不说话,他以放水心思觉得,不是我兄长无能,而是敌人忒狡猾。
    没人说话赵佶便一阵郁闷,他自己不好意思说。如果其他人说了张叔夜的毛病,赵佶顺水推舟把小高请回来是可以的。
    现在么,赵佶看着张叔夜两鬓全白的头发,不禁大生怜悯之意,叹息了一声也不说话了,在护小高,也不能这个时候把他弄回来,那太亏待老张了。
    张叔夜左右看看,想了想,隐约感触到自己能力有点不足了,却是也没有理由自己弹劾自己,那叫装逼好吧。话说老张当然在乎名声,在乎权利,这个时候放猪肉平出来还是太早,他在成都弄那么大摊子,一般人真的接手不了。
    于是没人提及了,张叔夜在满面风霜下,开始主持政和三年大朝议,从政务民生入手,总结着过去的一年。
    过一年的成就相当巨大,然而现在说这些没人高兴的起来,赵佶觉得索然无味,早早的散了朝议……
    第968章告高丽目的军书
    高方平接到高丽首战失利的文报是二月中。
    乃是张叔夜的心腹送来,还附带老张找小高问计的亲笔信。
    信中陈述了军务问题外,于最后,表达了老张的担忧和求助心态,另外他说:已经暂缓了出兵高丽的计划。
    “因形势有变,相公不是要放弃活下来的那几百禁军,而是担心在准备不充分时候,再出我大宋无法接受的恶果,他担心大宋下注过大而输不起。”
    那个脸上有条刀疤的家伙对高方平抱拳解释着张叔夜的意思。他叫屠库。
    这是张叔夜送来的信,高方平即便恼火也没掀桌子,只是把信捏做一团,捏在手心里皱着眉头思考。
    屠库有些尴尬也有些不满,见他把叔夜公的信如此对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然无法说什么,只能等着大魔王回应。因为叔夜公目下也被架在火上烤,他没办法了,也只能想到找猪肉平解决问题。
    思考许久,高方平又坐了下来道:“既然已经打了,就不能停止出兵脚步。这不是输赢的问题,是负责任的大国国格问题。你回去告诉叔夜公,谁都不是神,战争自来没有十全的把握,战场瞬息万变,许多问题它都能影响到一场战斗的结果。这就需要有军魂和意志,要自我完善和纠正,要去适应新的形势。”
    顿了顿高方平道:“局部的牺牲可以接受,任何人都是从无到有的,打仗也不例外。吃了亏就不打,那死的人就是白瞎了,我大宋皇帝的檄文就是屁话。但若能从吃亏中总结教训,前赴后继,那就叫经验值。有错误有问题从来不怕,只要学会避免和纠正,就能依靠国力取得最终胜利。”
    “?”屠库觉得大魔王似乎什么也没说。
    高方平提笔把上述说辞写问文字后,又补充道:“出兵基调不变,放心,天还塌不下来。但同时要认清新形势下新的作战需求。就我了解而言,户部李纲不主张这一时期出兵高丽,不是说他会拖后腿,但心态上的认知错误,会让他在下意识间,一定程度阻碍到户部和中书磨合。工部宗泽支持出兵,但他会受到他最爱的门生李纲一定影响,此外何执中态度不明,通过儿子何足道对工部班子的影响仍旧较深,这些政治上的不统一,造成了后勤协调上的一些问题。这就是原计划二月末于开京形成有效防线计划、成了一纸笑话的原因。这是战线和价值观的不统一,不是说真出现国贼而葬送了我大宋子弟兵性命。”
    “死去的人是烈士这无需怀疑。但时代需要奉献,战争需要牺牲。不要一死人就怕,不要一吃败仗就缩头,不要一有问题开始寻思谁的锅。当朝廷陷入‘谁背锅谁的错’疑问中时,那叫窝里斗,叫政治不正确,叫战线不统一。军事是政治的衍生,政治都不正确了,这个战能打好吗?”
    到此高方平敲着桌子,连张叔夜都批的态度呵斥道:“所以这仍旧是思想问题,而非战之罪。”
    “……”屠库快要崩溃了,不太了解情况的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大魔王变身了?
    高方平起身做出总结道:“根子问题在前三排,有些人,他认为没必要出兵,有些人,他看不起那群女真人,认为我百战精锐去怼女真是杀鸡用牛刀。”
    到此又怒拍桌子道:“此点上就连宗泽和李纲都不能免俗,你把我的话,带到户部工部,带给何执中梁子美,让他们检讨自己思想,让他们认识到,我几百子弟兵阵亡只是刚刚开始,不要那看轻群野人。首要问题是皇帝下诏出兵后,他们应该站在前线军人角度上想一想,怎么才能保护好他们,那些人不是炮灰,是娘生出来后送来为我大宋作战的人。如果能从这个角度去想,人心是肉长的,这个战线何愁不能统一?”
    屠库楞了楞。
    高方平接着道:“告诉他们,觉得检讨自己难的,觉得这个战线统一不了的,让他们来成都,我回朝廷去,看我教他们怎么打。”
    屠库觉得这句才是核心啊,现在包括叔夜公在内,没人想把大魔王弄回去,以他的脑洞和手段,举国战时状态下让他以绝世威望宰执军政,那就所有人都洗洗睡了。
    “卑职明白,会把高相想法,如实传达给叔夜相公和各部要员,战线一定可以得到统一。”屠库军礼半跪地道……
    晚间灯火下,梁姐在旁边伺候笔墨,高方平正在长篇大论的写着。
    于给刘法和史文恭的信中,高方平如是写道:
    “骄兵难胜。以往的简历,装备的优越,造成了大家蔑视对手心态。这要不得。对地势的估计不足,对气候的估计不足,对对手实力的估计不足,造成了此番林冲部失利。不要自怨自艾,不要对出兵举措抱有疑惑。牺牲的人没有白死,这是经验教训,要善于总结,认清新形势下新的作战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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