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舟正色:“比如?”
    南歌有些冏:“除了触手可及?”
    这回徐逸舟说的很直白,言语中带着明了的戏谑:“除了你的心,还有你的人。”
    南歌的脸蹭的下就热起来了。
    为什么能这样镇定的说出这种话,简直了!
    南歌扭头喃喃:“谁理你。”
    脑袋上方传来一记低笑,南歌这话语气说是反驳,倒不如说更像是带着嗔意的撒娇,南歌鼓了鼓腮帮子,蓦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南歌说:“我刚才碰见徐志文了。”
    徐逸舟闻言神色微变,俊眉隆重蹙起,南歌抬头望着徐逸舟的眼睛:“徐志文说我有几分像她。”
    在徐逸舟微敛的眼光下,南歌狐疑的抿了抿唇:“但是他又没说那个她究竟是谁。”
    说话的同时南歌有片刻的沉吟。
    这句话来得实在是莫名其妙,南歌左思右想,难道徐志文说的是元美玲?
    ☆、故人待归
    南歌的这话似乎在徐逸舟的意料之外, 只稍须臾,在南歌思索间, 徐逸舟的脸色沉下来, 骤然变得相当难看。
    并不太理解其中的含义,但南歌也能敏锐的察觉到, 徐志文这话明显让徐逸舟不悦了。
    远远望去, 徐志文竟也在此刻朝这边看了一眼,这情况让南歌怔然, 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被徐逸舟侧身护在自己身后。
    耳边传来徐逸舟的清冷嗓音:“离他远点。”
    如此警惕而戒备着。
    南歌的拉了拉徐逸舟的衣角:“徐志文说的那个女人是谁?”
    徐逸舟轻言:“已逝之人。”
    南歌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
    而遥遥相视, 徐志文却因为徐逸舟明显的袒护举动眯了眯眼, 徐逸舟很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三番五次皆因为身后那女孩儿。
    徐志文抬脚转身,发觉身边人的动静,林晏微愣, 问:“您去哪?”
    并不在意林晏的问话,徐志文吩咐道:“你在这里待着。”
    父子间在这时有着出奇的默契。
    南歌能感觉到徐逸舟见状也似安抚般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继而温声道:“我去去就回来。”
    南歌虽是疑惑,但也不多问。
    南歌点头:“知道了,我在这里等你。”
    果不其然, 徐逸舟在偏厅中见到了正靠在真皮沙发中的徐志文,见他来,不紧不慢的掐灭了手上那根刚刚才点燃的烟。
    他早就等着徐逸舟来寻他了。
    来人在徐志文面前停下脚步:“你什么意思?”
    全然没有与父亲相谈的礼仪自觉,徐志文却也不恼, 轻抬眼看他,示意了一番旁边的位置:“坐。”
    徐逸舟蹙了蹙眉,没有动,徐志文说:“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不用这样。”
    话虽是这么讲,但只有徐志文自己一人心里清楚,上回自徐逸舟离开后会注意到元美玲,只因为元美玲那与小丫头略显相像的影子,况且两人穿得还差不多。
    他已经很就没有见到元美玲了,自分开后,他鲜少见到女人如此鲜活的一面,风姿犹在,胜比当年。
    元美玲那时的离开于她而言的确是个正确的选择。
    徐逸舟俯视他:“你应该懂得适可而止。”
    徐志文闻言反倒笑笑:“你母亲上回替小姑娘说了很多好话。”
    这话在徐逸舟的预料之外:“你们见过面了?”
    徐志文不置可否,徐逸舟稍一沉吟:“你最好别去打扰她。”
    “就上回在餐厅偶然遇见的,你也在,不记得了吗?”徐志文薄唇轻启,“别把你母亲想的太脆弱,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就如几十年前的隐忍,明知不过是堪堪替身,却还是嫁于了她。
    那些女人中,哪怕是千依百顺的秦浣,都比不及元美玲来得相似,这个女人,就连娇笑时的神态都能模仿的如出一辙,甚至在某些瞬间让他生出几分错觉,似又回到了那沁人山沟里,那个他一辈子都不想回去,但又在午夜梦回时无数次流连的地方。
    谁都曾少年,那年他沿着绵延无尽的小道下乡奔赴这山坞里,还不到二十岁。
    正是满腔热血的年纪,就连爱情都仿佛要轰轰烈烈才过瘾,至今想起来,卿苓的存在仍旧是他那段时间里最耀眼的光芒,一如好不容易才得以相见的交心人,卿苓爱读书,时常缠着自己教她学问,一来二去便从人生百态谈到了风花雪月,他最爱瞧卿苓摇头晃脑着背诵《洛神赋》时的模样,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
    元美玲最像她,但也是最不像的。
    比起卿苓如出水芙蓉般的我见犹怜,元美玲更似娇艳玫瑰,初见元美玲时她穿着一件大红连衣裙,霎是抢眼,乌黑浓密的发间还戴着当时特别流行的蛤|蟆镜,风风火火的走向他。
    元美玲这一靠近,他与她竟也相陪了数十载。
    说不上是不是爱情,又或者是各取所需,他助她登上青云之地,她只负责貌美如花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安抚他那求之不得的慰藉。
    爱之深,求不得,到底是心中永远的白月光,即使在多年后有意千里迢迢从那穷山恶水中接出了她的家人,二老不愿远离故居,他便年年派人前去相探,待意气风发站稳脚跟之时,他终也能将女人背负骂名也要生出来的孩子带在自己的身边,虽没有将孩子改姓徐,只道是合了眼缘便收下的养子,但不得不承认,他花在这孩子上面的心思远远超过了被徐家视为独苗的徐逸舟。
    没有人知道他曾与卿苓夜夜偷食的禁果,卿苓自幼便经父母之命许给了临村人,而他早晚都要走出这片瘠地的,这里他不想留,也留不住。
    忆及此,徐志文神色间涌现出几分复杂情绪,若不是后来那逆子犯下事,他确实有将一切交付的准备。
    他从不想亏待这个自幼便受尽委屈的孩子,徐逸舟该得的他自然也有。
    伴随着徐逸舟的冷眼嗤笑,徐志文道:“你哥哥下个月便出来了,届时你抽空回家一趟,为他接风洗尘。”
    如此一算,确实是快了。
    徐逸舟强压着怒气:“我没那个闲工夫。”
    徐志文沉着脸看他,徐逸舟的眸中难得闪现出几丝愤然,声线压得很低:“我警告你,别打南歌的主意。”
    徐志文轻睨他:“我目前还没有和自己儿子抢女人的嗜好。”
    这些年他似集邮般东拼西凑寻找卿苓的影子,哪怕只是眉间相似,在眼角有同样一颗小痣,到头来却发现再像也不及一个元美玲。
    可是元美玲终究不是她。
    徐逸舟再回来时仪式已进入了尾声,南歌注意到徐志文也回来了,那种大人物自然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只稍有动静便能引起一阵骚动。
    徐逸舟离开后南歌一直和陆尧站在一块儿,在徐逸舟走近时南歌主动拉过徐逸舟的手,对方的神色间隐隐藏着怒意,却在目光相迎的瞬间将紧蹙的眉头展开,然后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南歌抬头瞧她,犹豫几秒,终是没能将心里的困惑问出口。
    徐逸舟说:“你先去车上等我,小刘已经在那儿了,我和周晟然打声招呼就过来。”
    南歌愣了愣:“现在就走?”
    不解的不光是南歌,就连陆尧也拍了把徐逸舟的肩:“不是吧,还刚开始呢,屁股都没坐热。”
    徐逸舟摇头笑笑:“没办法,明早还得赶戏,自是比不得你们清闲自在。”
    徐逸舟这话不假,虽然她是杀青了,但作为主角,徐逸舟肩上的担子还重着呢,可南歌清楚这一定不会是徐逸舟要离开的真正理由。
    万籁俱寂。
    驱车驶入高速,车窗紧闭,南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身边人的侧脸,自与徐志文相谈后徐逸舟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仿佛心中藏着什么事,不言不语,似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手机铃响,南歌瞅了一眼,是林晏发来的短信,询问她是否提前离开。
    这响铃让徐逸舟冷不丁的回过神来,侧眸,沉静如水的黑眸微微敛了敛。
    南歌下意识把手机关了静音。
    把手机收进包里,南歌凑过去用脑袋在徐逸舟的怀里蹭了蹭:“要是累了就睡一觉吧,路程还远着呢。”
    “嗯。”淡淡应了一句,徐逸舟顺势伸手,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
    南歌问:“你今天和徐志文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徐逸舟看着她的眼睛,“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南歌坦言:“你好像不太开心。”
    徐逸舟有过须臾的沉默。
    徐逸舟轻轻笑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有故人要回来罢了。”
    经由这“故人”二字联想到今日徐志文所言,南歌很难不想歪,没打算跟徐逸舟掩饰自己的情绪,南歌撇嘴:“前女友?”
    大概是演多了戏,这替身梗什么的霎时就浮现在了南歌的脑海里。
    毕竟有人说过,男人所钟爱的从来都是同一款,如此徐志文会说那种话倒显得没有什么不对了。
    索性徐逸舟没有猜到南歌的脑洞有如此之大,只在稍愣后怪异的对上她的眼,瞥见南歌脸上小小的不满情绪,徐逸舟哭笑不得:“你想的倒挺多。”
    “真的不是?”南歌眨眼,“没骗我?”
    这话一出,徐逸舟才算是完全放松下来,眉心展开:“你这醋来得可有点不对。”
    徐逸舟似笑非笑的注视着怀里的人,手指轻轻的在指腹肩的细腻肌肤上摩挲了几下,然后把她拥得更紧。
    南歌轻抱住徐逸舟的腰:“才没有。”
    说完,静默的空间里,有手机震动的声音。
    南歌一呆,迟疑了几秒还是从旁侧拿来了手包,见南歌迟迟不接听,徐逸舟自然猜到了几分:“又是林晏?”
    南歌没作声,算是默认了,徐逸舟松开揽住她的那只手,抬起揉了揉眉心。
    南歌滑动屏幕拒接:“徐志文最近好像很看重林晏。”
    徐逸舟抬眉:“怎么,后悔了?”
    南歌知道徐逸舟的意思,随即嗔怪道:“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纵使林晏真飞黄腾达,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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