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你我二人之间的感情不坏啊。”贤姱故意说着反话。
    林琅掩嘴笑了笑,说:“姑娘说笑呢?每次跟姑娘见面都隔着悦大人,你我二人从没好好说过话,怎可能感情不坏呢?”
    贤姱噌一声站起来,双手叉腰,困惑至极地瞪着林琅,尖声说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每次看你在悦郎面前撒娇撒泼地坑害我,怎么突然就来示好了!你老实说,是不是在谋算什么坏主意!”
    “贤姱姑娘,我真是来示好的。”林琅放下两手,交叠搁在腿上,诚恳地说,“撒娇撒泼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
    “你为何要装!”
    林琅犹豫了下,为难地说:“说出来姑娘可别生气。”
    “不生气!说!”
    “因为悦大人不喜欢姑娘,所以才要我装亲密的。”
    贤姱哼了一声,虽然早看出熊悦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但被别的女人点明,心里还是有些刺痛。
    “不说他了。”贤姱赌气似地一甩手,问林琅道:“说你为何要跟我示好,什么目的!”
    “目的就是想让姑娘教我射箭。”林琅微微探出身子,讨好地说。
    贤姱不领情,讥讽道:“你被悦郎那般宠爱,不会找他教你吗?”
    “男人力气大,拉弓搭箭对他们来说很轻松,但我觉得太难学不会,所以悦大人没教几下就腻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找他。”
    “这么说,你们二人私底下也不亲密?”贤姱斜睨过来,隐约有些期待。
    林琅颇为无奈地点点头。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呢?是悦郎的吗?”贤姱更期待了。
    “这孩子当然是悦大人的。”看到贤姱泄气地别过脸去,林琅忍住笑,说:“但是因我心机使然,跟相亲相爱没半点关系。”
    贤姱一听,朝林琅走近几步,紧张兮兮地问:“那么精明那么冷漠的悦郎,你是怎么收入囊中的?”
    收入囊中这个词真有趣。林琅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也很可爱,不禁笑出了声,然后神神秘秘地说:“不如姑娘先教我弓术,我再教姑娘收服男儿之术?”
    “你要挟我?”贤姱直起腰来,不满道。
    “这哪里是要挟?你我二人,以后总会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不是?既然是一家人,就该相互帮助。”林琅把头一歪,娇声说。
    “谁要给你共侍一夫,我的夫君必须是我一个人的!”贤姱背起手侧身站着,冲着门外扬声说道。
    林琅连忙捂嘴,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
    贤姱沉吟半晌,突然转身看向林琅,不悦却严肃地说:“楚人尚武,女人都会武艺。你既然已是楚人妇,学弓术是必须的。我送的弓你带了吗?”
    “没、没有。”
    贤姱白了林琅一眼,“一点诚意都没有。以后可不准忘带了!”
    贤姱是刀子嘴,下手也不轻,但对林琅的诉求非常认真,没有因为她怀有身孕就心慈手软。因此短短几天林琅的射术进步神速,但也因此屡次负伤,搞得玉姐每次都咒骂贤姱是借机故意报复。
    这一日,贤姱挽留林琅在自家吃晚膳。可是林琅拒绝了,她觉得二人还是交情浅,怕贤姱有别的企图。
    “你必须留下,没得商量。”贤姱霸道地说。
    晚膳时辰已到,林琅原本没指望能吃顿好的,可贤姱却准备了丰盛的一桌。贤姱管这桌筵席叫“五鱼螺三蔬”,是她想出来的菜色和摆法。
    “五就是最外圈的五谷,稻,稷,麦,豆,麻。鱼就是羹鱼汤,你看这一圈六盆,没有重样的。螺就是螺蛤,五盘不同做法,我最爱吃了。三就是三牲,照顾你中原人的口味特地做的,最后就是最里面的蔬菜,分别是芋葵芥菘。怎样,除了三牲其他的你这个中原人,都没吃过吧?”
    看着贤姱施舍穷人的得意样儿,林琅在心中冷冷一笑——这些东西她在魏宫里还真吃过不少。不过这些佳肴俱是楚地特产,尝尝最新鲜的也不错。
    林琅已经拿起筷子,贤姱却突然提议:“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仆妇呢,把她也叫上来。”
    玉姐来了。贤姱头一回见到玉姐时,就知她是见过世面的人,而且熊悦也说玉姐年轻时候了不得。
    贤姱把玉姐打量一遍,问:“我不要叫你姐,你的名字是什么?”
    玉姐一愣,反问道:“姑娘要问奴的名字?”贤姱点头。玉姐笑起来,清了清嗓子,说:“我名字就是单一个玉字,年轻时大家都叫我玉玉。”
    “玉玉?”
    林琅也是头次听说,愣愣地重复着,目光不知不觉飘向贤姱,竟然和她的目光对上了。两个年轻姑娘无言地对视片刻,同时爆出大笑声。
    “你们太无礼了,我年轻时也是玉人一枚!”对林琅和贤姱的露骨嘲笑,玉姐真有些生气。
    “我还是叫你玉姐吧!”贤姱笑得前仰后合,“玉姐,你也留下来一起吃!”
    吃罢晚膳,贤姱还是不放林琅走,更提出到神秀阁刷刷。林琅自是不愿意的,将才吃得有些撑,就想早点回去睡觉,可贤姱又霸道地说道:
    “上次你就害我没有尽兴,这次一定得陪我陪到尽兴!”
    天上繁星闪耀,地上热热闹闹,前面就是艳雨红尘的神秀阁。林琅一脸紧张,是对陌生之地的畏惧;贤姱一脸兴奋,是对博钱游戏的期待;玉姐一脸淡定,是对曾经称霸之地的不屑。
    “悦郎说你博术了得?”贤姱问玉姐道。
    她领着另外二人驾轻就熟地穿梭在人群中。南院一入暮就开张,大厅早聚满了人,各种喊声此起彼伏。
    “悦大人过奖了。”玉姐轻描淡写地回道,丝毫不为八面而来的兴奋浪潮所动。
    “贤姱姑娘,就我们三个来这里,不太好吧?”林琅紧紧挽住玉姐,对这种人鬼不分的污浊之地十分惧怕。
    “哪里只有我们三个,周围这些不是人吗?”贤姱对走道两边满满当当的人扬起下巴。
    林琅无可奈何地闭上嘴,猛然发现贤姱某些地方跟颜沉很相似。
    这里的牙郎都认识贤姱,等她走上高台后,一牙郎立刻跑来寒暄,带着她们三人进了一间阁子。
    庄家已经在台后坐好,问贤姱今晚要博什么。贤姱玩腻了骰子,转头问玉姐:“会玩天九吗?”
    “天九是消磨性子的,可没有博钱的快意,而且我们人也不够数。”
    “林琅,你也来。”贤姱伸手把林琅一推。
    林琅吓了一跳,忙转头看过来,表情还是愣怔的。
    “这就吓到了?你们中原人胆子真小。”贤姱讥讽道,随后问:“你会天九吗?”可是林琅没理她,又扭头朝阁子外边望去。
    “林琅!”
    贤姱大吼一声,她可不许被人无视。但林琅纹丝未动,仍旧看着外面。
    “林琅你在看什么?”玉姐轻声问。她刚才也勾头往帘帐外面看了几眼,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林琅还是没听见人声,只是慢慢把头摆正,直勾勾瞪在地上,灯火通明之下,她的脸已是惨无血色。
    “林琅?”玉姐紧张起来。
    林琅还是不答,心中苦思刚才看到的人——那个人实在太像……太像颜沉了!
    第69章 神奇
    那个男子坐在斜前方的阁子里, 隔的有些远,侧对着这边,刚才转头正好被林琅看到了正脸, 惊得她全身冰凉, 两眼发直,耳畔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实在太像颜沉了!就连现在的侧影也极其相似!
    颜沉会来这种地方吗?可他在曲阳明明说过讨厌博钱的。所以那边的人不是颜沉?可是怎会一模一样呢?
    一模一样……不行, 刚才只是一面而已,要再看一次才能下定论。
    于是林琅不管边上的贤姱和玉姐怎样喊她拽她, 眼睛都定在了那个方向。正当贤姱起身揪林琅小辫子的时候, 那个男子又把脸转了过来——
    真的是颜沉!
    林琅差点尖叫出声, 她连忙捂住嘴,往边上一靠,撞到了玉姐身上。
    “林琅, 你看到什么了?”玉姐搂住林琅的肩,发现她在瑟瑟发抖。
    “一定是看到鬼了。神秀阁里有很多鬼。”贤姱做了个吓人的表情。
    刚才给她们领路的牙郎这时拿着天九牌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贤姱的话,无奈劝道:“斗姑娘, 小的求斗姑娘别说这种没根没据的话,小心吓到新客人。”
    牙郎刚才把林琅的视线挡住了片刻,等他走进阁子后, 再往那边定睛一看,颜沉的阁子里突然多了一个美姬!
    那美姬浓妆艳抹,衣装华丽,隔这么远都让林琅一眼瞅见她的绝色。她微微倚在颜沉身上, 笑容娇美神态妩媚,而颜沉一点都不反感,手虽然没有勾搭上,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有说有笑,甚至连门帘都不放下来!
    鬼,一定是鬼!颜沉才不会找别的女人,那个美姬肯定是鬼!
    林琅顿时火冒三丈,什么惊讶紧张全没了,手脚麻利地从垫子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对他们说:“我去行个方便。”然后掀开竹帘走了出去。
    走去那个阁子需要穿过人流稠密的大厅,林琅不喜跟人群摩肩擦踵,可是现在她太生气了,眼里只有越来越近的颜沉。
    等会儿如何出场呢?直接冲进去扇他一巴掌?还是在外面喊他,等他出来在众人面前扇他一巴掌?还是……哎,到了。
    颜沉的阁子就在三步外,林琅走来时不知不觉避开了直线,绕到他的后面。在这里看到的是颜沉的背影,明明看不到脸了,可还是觉得像。
    当然像,他就是颜沉啊!
    林琅走到阁子的台阶前,刚爬上两格,颜沉说话了,对他身旁的美姬。说的是什么林琅没听清,但声音好低沉,不像颜沉的。
    林琅慌慌张张地又从楼梯上下来,闪身窜到阁子前侧,躲在廊柱后抬头往里看——
    “你这个孕妇还有心思偷看别的男人?”贤姱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琅赶紧转身去捂她的嘴,发现玉姐也跟来了。玉姐也看到了阁子的颜沉,眼睛猛地睁大,惊叫道:“少主?——不对,虽然很像,但不是少主。”
    贤姱甩掉林琅的手,一边嚷嚷一边抬起头,“什么少主,你家少主不是跟我父亲出城见大王了吗。咦,颜二哥?这不是颜二哥吗!”
    阁子里的人早就被外面的声音惊动,等看到贤姱兴冲冲地跑进来后,他立刻起身问候道:“贤姱姑娘,我就知道来这里会遇见你。”
    “颜二哥,你怎不跟我通个信就突然来宛城了?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不去我家找我?”贤姱已经在颜骋身边大喇喇地坐下。
    “我昨天才到,准备明天去拜访你。你父亲在家?”颜骋温和地问。
    “不在,出城了。”
    “你父亲总是忙。”颜骋笑道,目光看到还站在阁子下头的林琅和玉姐,“她们是跟你一起的吗?”
    “对了。”贤姱招呼她们道,“你们上来。这是颜二哥,大梁颜氏的仲子,你们也是魏人,肯定知道他吧。”
    林琅和玉姐早就瞠目结舌——居然能在这里遇见颜沉的兄弟,简直太神奇了!
    林琅谨慎地爬上楼梯,两眼一直注在颜骋脸上,表情十分不轻松。颜骋朝她笑了笑,等看到林琅挺起的肚子时微微一惊。
    “颜二哥,她刚才在下面偷看你呢。”贤姱拉住林琅打趣道,“明明怀孕了,看到美男还是把持不住。”
    “别胡说!”
    林琅瞪了贤姱一眼,可把贤姱给瞪火了,扬声说:“你在那边就看中颜二哥了,所有才偷跑过来的!”
    林琅羞得无地自容,一个劲地往玉姐身后躲。玉姐已经定下心神,问贤姱道:“斗姑娘和这位少爷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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