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个族长之位,她二叔和他的儿子世连可没少上蹿下跳。
    从前在苏州,他们就跟她斗了一回,最后是她获胜了,她二叔和她堂弟消停了一阵子。之后,萧玉琅上苏州来打算抢孩子,沈婉就猜,萧玉琅得知自己生了君珮,这消息会不会是他二叔等人透露给萧玉琅知道的。
    毕竟当初她娘来苏州,悄悄抱君珮回沈家,外面的人是很难知道的,除了沈家自己人。而按照她二叔父子对她的嫉恨来看,很有可能又是他们干的吃里扒外的事情。
    如今回到金陵,他们为了达成从她弟弟世思手上抢过继承族长之位的资格,就下狠手针对世思,让他的马车翻车,使得他受重伤。
    如果世思伤重不治而亡了,老太太肯定要考虑在沈婉的爹百年之后,将族长之位传给世连了。
    要是这样,她二叔父子就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可是出乎他们两人意料的是,世思虽然伤重昏迷,但却最终脱离危险,醒过来了。
    作为世思大姐的自己,肯定是要查世思受伤的缘由的,以及他们知道自己能干,会帮着世思将来顺利地接过沈家族长之位,于是他们就弄出了这样一桩“丑闻”来针对自己。
    不但可以让自己失去景兰这样一个得力的左膀右臂,还会让自己被打击,被迫跟所爱的人分开,就没心思再查下去了。
    甚至……
    沈婉接着往下想,她又想到了,恐怕在四房的沈正买通翠竹告发自己之后,如果她继续往下查,他二叔父子应该会将她跟景兰相好的事情传播开来。这样一来,老太太即便想让她帮着世思掌家,族人也会多有议论,她的名声必定受损。
    到底怎样才来震慑她二叔父子,让他们不敢到处传播她跟景兰的事情?然后接着往下查,查出是他们父子在后面动的手脚的话,沈婉定会将他们除族。
    为了将来能跟景兰重聚,为了自己的女儿君珮不失去沈氏的庇佑,沈婉决定收拾起伤心,对她二叔父子发起有力的反击。
    沈婉站起来,叫进来桔梗和白菊,让她们打水来,她洗了脸,梳了妆,换了衣裳,她直接去了延年堂见老太太。
    郦老太太见到沈婉收拾打扮一番来见自己,脸上并无哀伤神色,很是满意,便让她坐下,问她是不是想通了,觉得她之前做的事情荒唐了。
    沈婉违心地点点头,道:“老太太教训得是,之前孙女儿也糊涂,做下了荒唐事,多亏老太太训诫,孙女儿才迷途知返。”
    郦老太太:“如此甚好,只是,我也要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不死心,再去见那陆家丫头,那么,我是不会再让君珮养在你跟前的。”
    沈婉:“孙女儿明白。不过,孙女儿有一事相求。”
    郦老太太问沈婉是何事。
    沈婉说她希望老太太能够下令,让沈家知晓此事的人都不许往外泄露半个字,否则家法处置。若是有人在沈家故意散布此事,也请老太太帮自己正名,严厉处罚散布此事的人。
    郦老太太:“婉儿无须担心,我已下令凡是晓得此事的人守口如瓶,若是有人在咱们家散布此事,我定当否认。毕竟这事关你的名声,你可是咱们沈家的嫡出小姐,你的名声受损,也就是沈家的名声受损。更何况这里头牵扯着陆家的丫头,陆家可是仅次于咱们沈家的金陵望族,我想他们也不想她家的小姐牵扯进来。”
    沈婉便说多谢老太太体恤她,为她考虑周全。
    郦老太太:“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若是你能迷途知返,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沈婉停了停问她:“老太太,但不知那翠竹如何处置?”
    郦老太太冷声道:“自然是要将她发卖得远远的,让她没法子再开口胡乱说话。”
    “已让人将她带走发卖了么?”
    “我这就派邓嬷嬷去办此事。”
    “老太太,我跟那翠竹也算主仆一场,当年在苏州,她也曾尽心尽力伺候我。我想在她被带离沈家之前,去见见她。”
    郦老太太想说这个翠竹是个背主求荣之人,又何必见她。
    然而她觉着这么说了,仿佛在同情孙女儿跟那陆家丫头一样。
    郦老太太最终松了口,让她去见一见翠竹,随便说几句话就行了。
    “老太太,我还有一事相求,看过翠竹之后,我还想出去一趟。”
    “出去?你是还想去见那个陆家丫头?”
    “不是,孙女儿的织造作坊不是开业了么?之前是安兰管着那作坊,如今她回陆家了,我得去找新的管事接管织造作坊。另外,孙女儿还要去给我的织坊揽些活儿。”
    “婉儿,你的陪嫁不少,也不缺钱,何苦还要再开个织造作坊,甚至还要去给自己的织坊揽活儿?你把这些交给你手底下那些管事去做不行么?”
    “老太太,我去揽活儿,并不是去见那些绸缎铺子的东家,而是去见金陵织造太监胡泉,想要从他那里拿些朝廷御用缎匹的活儿。”
    郦老太太这下子吃惊了,看着沈婉好半天才问:“婉儿,你认识那金陵织造太监胡泉?”
    沈婉道:“并没有见过他本人,只是跟他妹子和妹夫打过交道,他们也向胡泉提起过我。胡泉回信给他妹子和妹夫,说我若是回金陵了,尽可以去见他,有什么他能帮上的地方,他一定会帮。”
    “他妹子和妹夫?”
    “胡泉的妹夫是苏州知府王义臣,妹子胡氏是知府夫人,之前,在苏州时,我跟胡夫人算是忘年交,故而,胡夫人写信给其兄胡泉……我之所以回金陵之后,开那么大一家织坊,就是这缘故。”
    郦老太太也听说过沈婉在苏州跟苏州知府还有苏州织造太监等来往,在苏州把买卖做得风生水起。却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苏州知府夫人胡氏的关系。
    金陵织造太监胡泉乃是全金陵城做丝绸织造买卖的大户想要巴结的对象。
    然而,却是绝大数人家想要巴结也巴结不上的。
    沈家虽然属于金陵四大望族的头一家,主要做的买卖就是丝绸织造买卖,而且沈家三房在京城扎根,朝中有人,也没有搭上这关系。
    金陵四大望族里头,只有一家,也就是陆家跟胡泉搭上了关系,所以陆家的织造作坊得以承揽替朝廷织造御用缎匹的活儿。说起来,金陵四大望族之家里头,陆家的财力是很雄厚的,陆家以矿业起家,最近十来年才染指丝绸织造行业。在隆庆皇帝继位,胡泉来到金陵做了织造太监之后,陆家不知道怎么搭上了胡泉的关系,拿到了替朝廷织造御用缎匹的活儿,这几年的丝绸织造买卖越做越好,隐隐有追上沈家之势。
    更何况,去年,陆家出了一个几十年难得一见的读书种子,十四五岁就中了举人。要是这个读书种子以后中进士,入翰林,要不了多少年,陆家就会越过沈家成为金陵望族的头一家了。
    这让郦老太太,还有其他的沈氏族人颇为担忧。
    沈婉此时提到她可以从胡泉那里拿到朝廷的活儿,无疑让郦老太太精神一震。因为就算是沈婉的织造作坊揽到了替朝廷织造贡缎的活儿,那也可以让陆家少接些活儿,让他们赶上沈家的脚步慢些。非但如此,沈婉姓沈,代表沈家,沈婉的织造作坊替朝廷织造贡缎了,也相当于沈家的织造作坊替朝廷织造贡缎了,这对于沈家的名声大有好处。
    思及至此,郦老太太笑着对沈婉说:“好,我让秋云,秋雯,两个大丫鬟陪你去见胡泉,她们知进退,有眼色,又稳当,陪你去最是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想,这个文的摊子是不是铺得很大呀?哎哟喂,烧脑子。但是,写完了,估计笔力能涨一涨。(#^.^#)
    第126章
    陆家二房。
    小丫鬟卉儿匆匆忙忙地跑进戚氏所在的同春堂西次间, 向她低声禀告了一件事, 让原本躺在美人榻上午休的戚氏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蹙了眉, 捉住卉儿的一只手, 问:“你说甚么?”
    她染了蔻丹的长长的手指甲因为将卉儿的手抓得太紧, 以至于手指甲掐进了卉儿的手背上的肉里, 让卉儿吃痛, 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忍住了痛, 卉儿再次将她在福海堂做丫鬟的姐姐桂儿悄悄告诉她的事情讲给了戚氏听。
    她道:“适才奴婢去福海堂那边还姐姐的鞋样子,她悄悄对奴婢说,三少爷领着一个十分秀美的女子去拜见了老祖宗。奴婢姐姐去跟前伺候, 老祖宗说, 说那秀美的女子是三少爷的亲姐姐,当年被一个张天师给误了,如今接回陆家, 可要好好补偿她。”
    这一次,卉儿说得十分清楚明白, 戚氏听得非常清楚。
    她松了握住卉儿的手,让她再去福海堂那边打听着, 有任何关于三少爷和那新到陆家的女子的事情, 速来向自己禀告。
    戚氏没忘了说这月要给卉儿加一吊钱做赏赐。
    卉儿谢了赏,欢欢喜喜地退出去了。
    戚氏脸色有点儿发白,心内惶惶,六神无主。
    虽然张天师已经死了七八年了, 她并不认为当年跟张天师勾结,让他说谭氏生下的女儿是陆家男丁克星的事情会败露。
    可是谭氏的女儿,那个叫景兰的孩子不是已经送出去十五六年了吗?
    这么多年来,随着谭氏的病亡,陆家根本没有人旧事重提,也就是说他们一致认可了张天师的说法,景兰命中带煞,克陆家的男丁。
    既然她是煞星,为何老祖宗无视这一点儿,会接她回陆家呢?
    对了,卉儿方才说老祖宗认定景兰当年被张天师误了……
    张天师已死,那么这个误了的说法又是从何而来?
    戚氏想不通这一节,一直皱着眉苦思。
    足足想了小半个时辰,戚氏还是想不通缘由。
    尽管弄不清楚老祖宗为何这么说,可是接谭氏的亲生女儿景兰回陆家,戚氏直觉对她不利,会有未知的祸事发生。
    她觉得自己必须有所行动才行,不能静静地坐在这屋子里什么都不做,眼看着祸事落到她头上。
    戚氏从美人榻上下来,穿上鞋,叫了人进来服侍她换了衣裳去婆婆袁氏所在的庆元堂。
    她想去探探婆婆的口风,看婆婆是怎么看待老祖宗派人接回景兰这件事的。
    毕竟当年,可是婆婆在旁监督,让景兰的乳母林妈妈将景兰抱出去的。
    袁氏后来也曾对戚氏说起她坚持让景兰离开陆家的理由,并说她不是不疼孙女儿,而是孙女儿景兰的命太硬了,留她在陆家,陆家会连死七个男丁,她也是迫不得已才让谭氏放弃景兰,让人送走她的。
    如今在婆婆眼中的大煞星回来了,不知她会作何感想呢?
    也许她也是想不通,会去找老祖宗打听缘由吧,如此一来,自己也就可以知道一些想知道的内情,好早早定下应对之策。
    想到此,戚氏带着两个贴身使唤的大丫鬟盼巧和盼珍去了庆元堂。
    庆元堂内,袁氏睡了午觉起来,婆子和丫鬟进来帮她梳了头,换了衣裳去西次间坐着喝茶,顺便跟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闲聊打发时间。有时候她也找人去请陆家各房的女人们过来打打叶子牌和双陆混时间。
    只不过,如今是夏日,天儿热,陆家各房的女人们怕热,都不爱走动,牌搭子凑不齐,袁氏也打不成牌,只能干坐着说些闲话混时间,有些无聊。
    因此当袁氏看见戚氏过来,很是高兴,叫她在罗汉榻对面坐了,让人摆了一副双陆来,两人打双陆。
    戚氏陪着婆婆玩了两局,这才提起了一个时辰前小丫鬟卉儿跑来偷偷告诉自己的事情。
    袁氏一听大惊,双陆也无心打了,让人收了棋,问戚氏此话可当真?
    戚氏道:“千真万确!”
    当然她没有对袁氏说老祖宗认为张天师误了景兰这个话。
    故意隐去这个不说,不过是为了让婆婆心中疑惑更多,那就是老祖宗怎么可以无视当年张天师的批语,接景兰这么个克陆家男丁的大煞星回陆家呢?
    尽管景兰离开陆家之后,五六年间,袁氏的丈夫和公公都相继病亡了。后来,还陆陆续续死了一些族人,加起来怕是有十多个,早就超过了当初张天师下的批语,认为留景兰在陆家,会接连克死七个陆家男丁。
    这些都算不到景兰的头上。
    但是,张天师当年下了批语后,可是没明说,这个批语多少年过期,以及陆家死了超过七个男丁之后,景兰的煞是不是就没了,她就可以回陆家了。
    如戚氏所料,她告诉婆婆袁氏,老祖宗让人接回景兰的事情之后,袁氏比她紧张多了。
    所以接下来,她只要等着就行了,她相信,婆婆一定会这就去福海堂的。
    果然,袁氏接着神情严肃地说,她这就要去福海堂问一问老祖宗,难不成老祖宗已经忘了当年张天师的批语了吗?此事,事关陆家男子们的性命,切不可儿戏。
    说完,她就站起来,带着身边服侍的几个丫鬟婆子往外走。
    戚氏也跟着出去,不过,她却是在庆元堂外就跟婆婆袁氏分开,回同春堂去了。
    按理说,她如此想知道老祖宗让人接景兰回来的内情,就该跟着袁氏去福海堂探听一二的,可为何她不去呢?
    因为全陆家人都晓得老祖宗冯氏不喜欢戚氏,不然当年也不会在她嫁进陆家之后,把谭氏生下的三少爷成泽抱去她跟前养了。
    倒不是担心她这个继室对已经病亡的元配的孩子不好,而是冯氏觉得戚氏出身贫贱之家,教养不好孩子。况且冯氏也隐隐约约听说过,当初谭氏还在的时候,儿媳妇袁氏原本是想让孙子纳戚氏为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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