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完全养成了有事找谢闻, 没事还是找谢闻的破习惯。
    而谢闻也早就对某个家伙老往他家跑这件事看淡。以至于如果连着几天见不到邓芮茗出现,还会主动问她是不是偷偷摸摸地背着他去哪里鬼混。
    当下,他便是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 穿着t恤裤衩打开了大门, 迎接恭候多时的她。
    “今天报到得很早嘛。”
    他吸拉着拖鞋,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见某人气喘吁吁, 又把杯子递了过去。
    邓芮茗咕咚咕咚喝完大半, 一抹嘴巴说:“是你起得太晚, 这都十点多了。”
    “我可是一点才睡的。年纪大了, 熬夜吃不消。”
    “如果我没记错, 你昨天十点钟就在微信上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要睡觉了。”女人专有的探测雷达准时上线,她斜眼打量身边人,阴阳怪气道, “我倒要问问你后面三小时在干嘛,打飞机也用不着这么久啊。”
    他面露难色,“本来我都盖上被子了,结果我妈大晚上发神经,打电话来让我找工作。讲什么别整天窝在家里,人会变傻。我说想休息一段时间,但她死活不肯,加上我爸在旁边唠叨,只好半夜看招聘网站。”
    她目光一凝,“所以你要去上班了吗?”
    他猛灌牛奶,打了个饱嗝,“反正刚投了一个简历,到时候去看看吧。工作肯定要找的,以后结婚了还得养老婆孩子,不可能只靠租金过一辈子。但目前还是想缓缓,好歹有点老本,又不是活不下去。”
    邓芮茗诶了一声,双手撑在流理台上若有所思。
    思考的东西却和话题完全无关。
    养老婆孩子啊……以他的性格,应该会是个好老公好爸爸吧。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小朋友会变成他的孩子,也不知道他以后的老婆会是怎样。
    她挠挠额头。
    实在很不想承认,有点排斥这种情难自已的想象。
    “别沉思了,赶紧过来弄你的东西。”谢闻没发觉她的脑洞,按了下她的后脑勺,回到客厅。
    他俩虽然呆在一块时总有大堆屁话能说,但正事也绝不耽误。就拿这次的公开课来说,谢闻帮忙很多。邓芮茗做完ppt由他校对改进,试讲时也由他扮演学生模拟上课。每当此时,他都不禁调侃,自己才是天生的人民教师。
    谢闻由此联想到某件要事,赶紧问正在教案上圈划的某人,“你教师证考试报名了没有?好像就是今天吧。”
    邓芮茗猛然抬头,眼睛瞪得老大,“卧槽,你不说我已经忘了!好险好险……”说着拍拍胸脯缓气,问他要来电脑查询。
    前者怪罪了她几句,凑过去看她打开官网浏览。
    “十一月上旬考试,你没多少时间复习了啊。你爸妈应该跟你说了吧,这次再考不过会有什么后果。”他冷言提醒。
    她讪笑,“只有这一次机会,再考不过肯定要下岗。认识的校长就快退休,没人能帮我开后门了。”
    “还不快填信息。”谢闻戳着屏幕,催促道。
    科目一的成绩已经保留很久,这次科目二若是再不及格,就得全部重考。她看着表格里两次距离及格只差4分的成绩,幽幽长叹。
    仔仔细细核对过信息后,她才点击支付考试费。只不过当电脑回到谢闻手里后,页面却跳回了主页。
    “咦,你这是……”她茫然,确定他在注册实名账号后,顿时惊讶成结巴,“你你你也要考?”
    后者毫不在意,“万一运气好呢,多考个证也不错。再者,这样更能盯着你看书。”
    他的语气很威胁,成功让邓芮茗心惊肉跳,并生出一丝不符场合的欢喜。
    这算什么,一同奔赴战场吗?突然就燃了起来是怎么回事?
    她搓着脸,压下差点喷薄而出的笑声,假装有点不甘愿地哦了一声。
    ***
    在好心人谢闻的帮助下,一周后,《攀登世界第一高峰》公开课顺利落幕。除了在上课前写板书,太过紧张漏写了攀字当中的大,被提前赶到教室的谢闻责备一顿勒令改正,基本再无差错。
    由于此次公开课评选恰逢学校开放日活动期间举办,还有许多家长莅临旁听,着实给她增加了不少压力。为了在家长和领导面前留下良好的形象,她藏起平日里所有野蛮,以前所未有的斯文姿态对待他人。
    加上特意打扮,这种虚假的形象成功骗取陌生人的注意。
    班里有个孩子的父母工作很忙,这次也是由离异的叔叔代为出席活动。单身太久的男人总归对看似温柔体贴的年轻姑娘比较感兴趣,尤其是教师这种一听就很伟大顾家的职业。
    这直接导致谢闻发觉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不知为何腿抖个不停,不仅连带着他的椅子在颤,而且笑得特别憨。刚想出声提醒他不要影响别的家长,就看见令他笑穴失控的对象是邓芮茗。
    循着男人的视线望去,确定他一心关注讲台上那个人而不是自家孩子以后,他忽然觉得有点心烦。
    这秃顶男人怎么回事,听堂课而已,用不着这么激动吧。腿再抖下去,他的发际线又要往后退几厘米。啊,又开始抖了,整排椅子都在晃,频率还这么龌|龊。教室这么神圣的地方,怎么可以如此放肆?老师这么崇敬的职业,怎么可以容许轻视?
    真是太过分了!他之前帮邓芮茗排练上课的时候,都没这么嚣张好么。对比之下,自己简直正直得不要不要的!
    一身正气的他终是没忍住开口提醒:“这位家长,麻烦你安分一点。你这样很影响课堂环境的。”
    男人这才讪讪收敛。
    但是课程一结束,他又兴冲冲地跑上去,涎皮赖脸地找邓芮茗搭讪。
    这种听完公开课都要认真研讨的家长,邓芮茗还是第一次碰到。瞥见还有领导在教室里,她不敢推辞,只好赔笑搭话。
    “邓老师,你看着年纪不大,几岁啦?”
    “你是本科毕业的吧,哪个学校的啊?”
    “之前在哪个学校工作呀,也是在这附近的吗?”
    ……
    秃顶家长没有恶意,也很守规矩。可就是屁话实在太多,殷勤得有点过分。
    邓芮茗一边胡乱回答,一边将笑容挤得更大。只是越笑越尴尬,差点就要喜极而泣。几轮你问我答竞猜环节过去之后,她再也受不住,向某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谢闻十分领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迈开了步子。
    他早就观察了好久,也抑制不住想冲过去打断。可是碍于场合,自己只能耐着性子在旁等候。
    此刻总算轮到他出场,走上前去就是揽住她的肩膀,将其带离苦海。
    他搭住她的肩,把她往自己身上拉,边拉边说:“不好意思啊,我跟邓老师还有点事情要谈,麻烦你让一让。”
    谢闻的态度很礼貌,让人无法拒绝。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俩看上去太过亲密,直接让秃顶家长窘迫地往后退了大步。
    本想走到拐角处才放开邓芮茗,结果没走几步就和高泽天的母亲迎面撞上。后者瞪着绿豆大的眼睛,狐疑地朝他们看看,而后面带不屑径直而去,顺便撞了他的肩膀一下。
    谢闻冷漠地朝她瞟了眼,转过头问邓芮茗:“你请假请好了吗?”
    “嗯,现在就可以走了。”她向后望了望,拍拍他的臂膀,好声好气说,“别管她了。”
    他应了一声,让她去办公室拿包。
    今天不光有公开课,还有教师证现场确认和谢闻的面试。要事全部挤在一天,忙得两人团团转。
    谢闻本想在确认完毕就送邓芮茗回来上班,可她坚持要请假陪他一起。
    当然她也只是在他面试的时候逛商场打发时间。
    今天虽是周五,可现场确认的人很多,他们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伍才搞定正事。
    他将邓芮茗在附近商场门口放下,又急忙赶去面试地点。目送车子驶去,后者直奔三楼的某个专柜。
    网上报名那天她看见了他的身份证号,知道他的生日后便一直想着该送什么礼物好。
    球鞋?当她某天趁谢闻不注意打开他的鞋柜发现五双詹姆斯和两双椰子,就默默把这两个字从清单上划去。
    键盘?反正据赵孟西说,他俩自大学毕业以后就改了对方的steam密码,誓要将秘密带进坟墓再也不当网瘾少年。
    钱包?直男出门都是只带手机的。
    她思前想后,发觉送文化人最恰当的礼物怕只有钢笔这种学术气息满满的东西。又长又直又硬,坚|挺至极。
    邓芮茗在不超出预算的前提下,选择了该品牌最经典的一款钢笔,并拜托店员在笔身上刻一行字——
    诺贝尔文学奖内定获奖者。
    她强行忽视店员情不自禁流露出的看傻逼的眼神,付完款后沉着离开了柜台。
    大事完毕,一身轻松。她看了看时间,估算谢闻几点面试结束,美滋滋地趴在栏杆上看人来人往。
    然后,一个美滋滋地转头,和同样美滋滋的母亲对上了视线。
    她下意识念了句“卧槽”。
    “你在这里干嘛?不上班啊?”母亲睁大眼,诧异走来,同行的还有一位陌生阿姨。
    邓芮茗慌张站直身子,胡编乱造:“下午没课呀。今天不是请假去弄现场确认么,结束得早干脆就来逛一会儿……”
    声音不自觉小了下去。她向来不敢在父母面前吹牛,尤其还有旁人在场。
    生怕多嘴漏话,她不再吹牛,转头向陌生阿姨打起招呼。
    母亲质疑地瞟了她几眼,介绍起身边人:“这是昨天跟你说过的,小周的姨妈,陈阿姨。晚上吃饭我们也在,不要害羞,跟小周好好聊聊……”
    “等等。”邓芮茗出声打断,反问道,“晚上吃饭?”
    母亲理所当然地说:“对啊,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和我、陈阿姨还有她侄子一起吃饭。”
    接着偷偷瞪了她一眼,对身边的陈阿姨打哈哈,“你看我女儿,糊涂得要命。”
    邓芮茗瞠目结舌,再也放不出一个屁。这么说起来的话,昨晚母亲确实有说过吃饭之类的事情。只不过她当时一心跟谢闻聊天,嘴里嗯嗯啊啊糊弄过去,结果转头就忘。
    正寻思着怎么解决晚上的相亲,陈阿姨和母亲的对话彻底让她狂冒冷汗。
    “咦,反正茗茗也在,干脆我现在就把我侄子叫来,也别等晚上了。”
    “好的呀,喝下午茶也挺好。”母亲深表赞同。
    陈阿姨说着就给侄子打去电话。
    邓芮茗崩溃,惊恐地抓起了头发。
    什么鬼,现在去相亲?那谢闻怎么办,把他丢下吗?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发脾气啦……不对不对,他怎么会为了她相亲而不开心呢,他就不是这种人。
    总之这次是玩脱了。
    随着陈阿姨一句“好了,我跟我侄子说过了,他现在就来找我们”,邓芮茗的脸变得煞白。
    “你不舒服啊?”母亲见她面色异常,疑惑问道。
    “没有啊。”她睁眼说瞎话,抹去鼻头渗出的豆大汗水。
    不知谢闻有没面完试,自己又不方便打电话告知情况以免打搅他,只好在这里干等经受恐惧的摧残。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害怕。
    也许老天非要叫她尝尝一心二用的教训,没过多久就听陈阿姨又打起电话,紧接一个陌生男人朝他们走来。
    “阿姨你好。”男人跟邓芮茗的母亲打起招呼,又对邓芮茗笑了笑。
    后者满腔心思都在他处,回了个硬挤的笑容,便又立马低头死盯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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