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贝振铎却不允许。他不仅拦腰斩了一半贝清远提出的给工人的补偿金额, 他还要贝清远以补偿金为筹码,换取工人对事故原因的三缄其口。而对于矿区的设备更新,他更是只字不提。
    赔偿工人本就是他们该做的事情, 但是贝振铎却把这件事做成了一场交易。这与贝清远想象中出入太大,更没有想到自己敬爱有加的父亲竟然如此冷漠残酷,他一时接受无能,就只能借酒浇愁。
    只是他的失态贝清辉早就看在眼里,轻而易举的,就从他那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陆沉的声音冷的像一汪寒潭,连语气都变得冷硬:“你打算怎么办?”
    贝清辉抱臂,靠在沙发上。原本有些平庸的五官泛起了一层奇异的光芒:“他想藏起来,那我就让它暴·露的更快。”
    无数个日夜,他的眼前总会浮现母亲去世时的情景。
    她已经瘦成了一个纸片人,骨头嶙峋,连眼睛都凹陷下去,阴森森的,带着无限的绝望。她手上汩汩的冒着鲜血,一点点的染透他的衣服,从温热到冰凉,再到毫无气息。
    从那一刻起,贝清辉知道,母亲死了,他也没有了父亲。
    他们是父子,作为儿子,他很了解他的父亲。贝振铎这个人,不爱任何人。他最在乎的是他自己,还有能维持他高高在上的身份的天启。
    他要毁了天启,更要毁了贝振铎这个人。他要让他体会一下,当年母亲的绝望。
    “如果仅仅是隐藏事故原因,他完全可以寻一个替罪羊。要做的彻底,就要让贝振铎绝对没有任何理由挣脱开。”陆沉冷冷的笑着,将一份随身带来的文件递到他面前:“不如,你看看这个。”
    贝清辉意外的看了陆沉一眼,打开文件,飞速翻动之后,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沉:“这个,当真?”
    “自然当真。”陆沉冷冷一笑:“当年的事故我已经找到了遇难者的家属,随时可以作证。而有关樊行远的死,现在还缺最后一环。”
    “谁?”
    “金禾。”
    “她?”贝清辉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她能知道什么?”
    “她知道的会很多,比你我想象中的都要多。”陆沉说着,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些,对你来说,够不够?”
    贝清辉看着他,眼神平静,他在审视陆沉,从未有过的专注。
    半晌,他倏尔一笑:“够了!”
    他站起来,伸手,似是意有所指般:“陆沉,合作愉快。”
    陆沉看了他的手几秒,做出同样的举动:“合作愉快。”
    夜风寒凉,贝清辉的车子已然汇入车流,消失不见。陆沉凝视着他消失的地方,靠着车,点了一根烟。
    他很少抽烟,但是现在,他很需要一根烟来刺激他的神经。
    仰头吐出淡淡的烟圈,他挥手打散,让烟味透过打开的车窗,一点点的消失。
    他在想贝清辉刚刚说的话。他那句合作愉快,总是意有所指。或者是说,贝清辉可能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但到最后,贝清辉还是没有点破。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默契,看透了彼此对彼此的需要和利用。但幸运的是他们要的结果是一致的,所以在看到结果之前,他们可以刻意的忽略。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楼下客厅的灯还亮着,一片流光。
    陆沉轻手轻脚的上楼,打开房门,没有看到怀音。
    他挑了挑眉,亲密接触后,怀音向来是在他房间睡的。这会儿人不不在,看来是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脱下外面带着厚厚寒气的外套,转身之前,视线停留在床头的抽屉上,从最里面掏出一个浅灰色的盒子。
    怀音的房间静静地,细听下去,还有她规律的小小的呼吸声。他走过去,扣住她露在外面的胳膊,从盒子里掏出一根手链,小心戴在她的手上。
    饶是动作很轻,也还是惊醒了她,揉了眼睛迷迷糊糊道:“陆沉?”
    “嗯。”他应了一声,寻着她的唇,细细的亲了下去。
    手上多了一件东西,怀音原本想问问,但是他不给她机会,陷入了他带来的一场极致欢愉中。
    换了场合,陆沉有些兴奋,连动作都忍不住粗野起来。怀音受不住,低低地呜咽,小兽一般。他咬着她的唇,一口口吞掉她所有的呼声。
    醒来的时候不算晚,陆沉还没醒,搂着她腰的手带着沉沉的温度。
    动一动,身体还有些酸疼,伸手,看到手上戴着的银灰色珍珠手链,她愣了一下。
    她举起手,慢慢的看着。
    模糊间还记得昨晚上是他给她戴上的,但是那会儿他根本也没给她问出口的机会。银灰色的珍珠饱满而圆润,附在她的手腕上,映着肌肤多了几分雅致。
    “喜欢吗?”就在她举手观看的时候,陆沉已经醒了,哑着嗓子问她。
    “喜欢啊。”喜欢漂亮精致的珠宝,本来就是女人的天性,尤其还是他送的。换了姿势,长发一层层逶迤般散落下来,她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有一段时间了。”他捏着她的手腕,扣在唇边亲了一口:“去日本的时候看到的,觉得好看,特意定了一条。那时候还在lv,实在找不到借口送给你,拖到了现在。”
    在lv的时候,怀音恍然,故意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胸肌:“但是我没有礼物送你啊。”
    “没关系,有你就够了。”他翻身压住她,又是一室的春·色。
    又是耳鬓厮磨的一天,再晨起的时候,整个黛城被笼罩在一场巨大的风波之中。
    以黛城日报为首的各家媒体推出了有关天启集团旗下煤矿由于设备老化而导致事故的专题的报道,并且指出天启集团有意隐瞒事故真相,混淆视听。
    很快,微博上一个新注册的账号爆料,其实天启集团的煤矿并不是第一次出事,早在十五年前,就曾经发生过一次事故,造成七人受伤,两人死亡。但是听说当初的负责任贝振铎用钱压了下来,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网络社会,信息的传播速度只能用光速来形容,几乎是迅速的,这件事在网上引起了热议。
    有人质疑这个账号爆料的真实性,说当年的贝振铎大概没有这么一手遮天的本领。
    也有人觉得十分有可能,当年不比现在,信息闭塞,再加上如果钱用的足够,没有人会不答应吧。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如此热议的事情,已经无法视而不见。不久,相关单位已经组成联合考察组入驻矿区,进行精密的调查分析。
    贝振铎接到消息的时候,脸色铁青,砸碎了手边的琉璃烟灰缸。
    贝清远拦下了贝清辉,不过几天,他好像瘦了很多,脸颊瘦削,不见以往的健康。
    他抖了抖嘴唇,压低了声音,像是带着极大地恐惧:“大哥,网上的报道,你······”
    贝清辉陡然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你想说什么,说网上的报道和我有关系?”
    “难道不是吗?”他掌管着矿区公司,自然了解内情。他没有向任何人吐露过相关的内容,除了贝清辉!不是他做的,更不可能是爸爸做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他贝清辉了!
    “那天,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的,是吗?”
    贝清辉定定看了他几秒,蓦地一笑:“清远,做人呢,不要太狭隘了。那天我只不过是碰巧遇到你,然后看你心情不好,陪你喝一杯而已。”
    “的确,我是听到你说了些内容。但是,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自掘坟墓?我没那么傻!”他上前一步,拍了拍贝清远的肩膀,似是十分了解他的心情:“再说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觉得是秘密的东西,说不定别人早就知道了,你啊,不要太自信了。”
    “真的不是你?”看他如此笃定,贝清远也开始动摇。
    “到底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真的。”他遽然俯身,凑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其实这样也挺好,清远,这样一来,正好解了你的忧愁苦闷,不是吗?”
    贝清远的瞳孔陡然收缩,像一条线一样,带着异样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我需要一个心理医生,我要抑郁了!嗷嗷嗷嗷
    第48章 小老头
    50
    金禾快速的退到楼梯口, 右手紧紧的握住栏杆,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镇定。
    书房门打开, 里面走出沉默寡言的老周。
    他看到了金禾, 微微抬了下眼皮,哑声道:“太太。”
    在和贝振铎认识的这些年里, 金禾见过老周无数次, 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 让金禾觉得他沙哑的声音如此令人作呕。
    她扯了扯脸皮,高傲的点点头:“谈完了?”
    “是。”老周和她也没什么交情, 说完了就要绕过她。
    金禾叫住了他:“老周, 集团的事振铎有没有说要怎么办?”
    老周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太太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金禾似是十分不耐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总要有个章程吧?清辉和清远都还年轻,拿主意这种事不还是他这个董事长来?”
    “太太要问, 不如去问董事长。我还有事, 先走了。”
    看着老周的背影, 金禾指甲掐破了掌心。
    刚刚她经过贝振铎的书房,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他们要谈的事情多了去了, 如果不是听到清远的名字, 她绝对不会停下来偷听。
    贝振铎的声音很低,也很冷, 带着一股子森冷的味道:“实在不行,只能弃车保帅。”
    老周似乎也有些惊讶:“董事长的意思是?”
    “当初把煤矿那边交给清远,就是防着有这一天。我因病休息, 集团里的大小业务都不再过问,自然的,有任何事情,都和我无关。”
    “是,我明白了。”贝振铎的意思是要将小儿子贝清远推出去顶缸,这么多年,虽然知道他这个人冷情,但是虎毒尚且不食子,贝振铎当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老周心头一凛,随即问道:“那太太那里?”
    “她那里你不用管。”贝振铎的语气里带着点讽刺:“她那个人,最是现实,知道怎么做。”
    “你去吧,把事情处理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贝振铎吩咐道:“至于十五年前的事,你暂且不要管。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整我贝振铎!”
    金禾咬着嘴唇,牙齿刺破了柔软的唇,血丝一点点的溢了出来,腥甜一片。
    这么多年,她在贝振铎的眼里,竟是如此的不堪。
    不过也的确,当初的她走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到了今天,她比所有人都清楚。谁都可以嘲笑她,无视她,憎恶她,但是他贝振铎不可以,他没有资格!
    这一辈子,活到现在,她在乎的已经不多。清远是她的命根子,谁敢动清远,那就是和她金禾过不去。就是豁出这条命,她也也不会让他好过,不管他是谁!
    她用力的擦了擦唇角,眼神倏然变的冷硬。从包里翻出那张躺了很久的名片,她拨通里名片上的电话。
    陆沉到的时候,金禾已经到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交叉,置于桌上,十分的闲散:“不知道贝太太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金禾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细细的审视着陆沉。
    无疑,他生的很好。眉含秀致,眼藏丽景,端的是年轻风雅的人物。但是他的眉眼之间,却和过去的那个人,没有相似之处。
    “你和樊行远是什么关系?”不想拐弯抹角,金禾直接问道,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想着拿谎话来搪塞我,那天,我看到了你站在行远墓前。”
    “啊,你看到了啊。”陆沉似是恍然大悟,前倾了身子:“你觉得,我们会是什么关系?”
    “我不想和你打哑谜,绕弯子,陆沉,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你,就是为了开诚布公。我希望,我们能好好谈谈。”
    “好啊,好好谈谈。”陆沉很配合:“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和樊行远的关系,你能给我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想要。”金禾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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