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郁容只能闷在车里“咬牙切齿”。
    遂转动着大脑,暗搓搓地想,他也要策划一桩“阴谋”。
    一定要“报复”兄长!此“仇”不报……
    “容儿。”
    忽听车门口这一声低唤,惊得在想“坏事”的郁容一阵小心虚。
    便一时忘了正跟男人生着气,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不在意,问:“什么事?”
    “前方有座茶棚,午时将至,便借地暂歇,补充些粮水何如?”
    想到一大早的,卯初就出了门,除却自己,其他人皆是骑马赶路,想必已是又累又热,郁容当然毫无异议,连忙道:“便遵照兄长安排,”沉吟了少刻,又说,“不如多留待一会儿,等到日头没那么烈,再上路罢?”
    他是希望大伙儿都乘坐马车啦,不过这些个武将们,个个儿逞强得很,好似坐了马车就显弱似的,乃至包括聂暄在内,俱数选择骑马。
    话说回来,骑马疾驰,如不是太阳晒了些,劲风吹面,倒也畅快。反而在马车里,若非事先准备好的冰盆,恐是又热又闷,难以呆得住。
    聂昕之对郁容的要求自无不从。
    一行人便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
    郁容在车里憋了整个早上,有点儿受不住,努力催眠着自己,忘了亵衣一事,迎着聂昕之递过来的手,终是没有拒绝,跳下了马车。
    忽是一阵清风,吹着衣衫呼啦啦的响。
    郁容陡地感觉到……换了透明装后,好像确实比之前的一身要凉快不少,囧。
    兄长除却恶趣味了些,眼光确实精准。
    风吹的舒适感,让郁容渐渐放开了纠结。
    下意识地环视着周遭,暗暗观察着茶棚的环境。
    茶棚老板是个脑子灵活的,选的位置特别好,搭起的三座茶棚,正是在四路风口上,中间矗立着顶天大树,撑起了巨大的树伞,为茶棚增了一份荫凉。
    确是极好的歇脚之地。
    一郎卫给了老板一块碎银,包下了远离驿路的茶棚,也好避开另外两个茶棚进进出出的行客。
    说着“补充些粮水”,实则郁容他们自备着足够的水与干粮,无非就借个地,好让一行九、十个人坐一坐午憩罢。
    郁容端坐在长凳上,眼珠滴溜溜地转,打量着茶棚过往的客人。
    略是新奇。
    这驿路边的茶棚,形式与青帘村口的小客栈不太一样,让他一瞬想起了武侠小说里的场景。
    只差来一个高谈阔论的引出故事的路人甲了,咳。
    “容儿,喝一口。”
    郁容接过聂昕之递来的茶盏,不自觉地喝了一口,遂是惊讶:“薄荷绿豆汤?”
    聂昕之微点头:“解暑生津。”
    郁容看了看像食盒一样的密闭器具,不由得默了:真是准备得好周全。
    尽管,作为喜用薄荷入药的大夫,他本人是不喜欢食入薄荷的味儿,但兄长的体贴用心,当是心领了。
    便是微微一笑,他拿着汤匙,取了一杯凉汤,送给男人:“也请兄长用。”
    聂暄在一旁弱弱地提醒:“容哥,我呢?”
    郁容瞥了他一眼:“你尚在用药,不适宜饮用凉性的茶饮。”
    “不要紧的,就一杯……”
    聂昕之吐出两个字:“聂暄。”
    聂暄当即安分了。
    郁容捧着茶盏,一边轻啜了口,一边来回打量着这聂家兄弟俩,觉得忒有意思。
    他家兄长真是厉害,感觉哪怕在整个聂家,皆处于食物链之顶端,纵是小叔聂旦,在他跟前也老实得跟只鹌鹑似的。
    “……都是冤孽啊!”
    隔壁棚子,突兀响起这一道亢亮的嗓音,引得郁容转头看了过去。
    “要真不是做了亏心事,那冤鬼怎么会缠着陈三儿不放?”
    一听这话头,就能让人联想无数。
    郁容顿时来了兴头,竖起耳朵偷听:到底是如何冤孽?
    见大家都在认真听着,说话之人嘴上越发地来劲儿,啧着嘴巴,摇头道:“你们没见,他那样子,真的吓死人了。他老娘都不认他了,拿着笤帚堵着他不准见家门。”
    说得不清不楚,郁容不由得好奇难耐。
    那边同桌的几人,约莫跟说话之人,同是附近的庄户。
    其中一人道:“我前儿个在村头碰着了他,老远的一股尸臭味,吓得我没敢再往前走,绕了老远路回的家。”
    最开始说话的,立刻抢过话头:“所以说是冤孽。”
    又一人说:“陈家难得出这么个秀才……”
    另一人道:“秀才有什么用,瞧他那样,谁晓得秀才怎么得到手的。”
    第一个起话头的人说:“老王家的不是说了吗,王二当年的死,就是陈三儿害得。这不化成恶鬼,报仇来着!”
    叽里呱啦。
    郁容听了好半天,囧囧的,一头雾水,啥也没听懂。
    那几人左一句“冤孽”,右一个“活该”的……话里话外,都是对他们口中的陈三儿,无边无际的恶意。
    在说及“秀才”这个词眼儿,则是难以掩饰的羡慕嫉妒恨。
    几人说得起劲,直到一人的婆娘,赶到茶棚,揪着其耳朵怒骂,惹得一通哄堂大笑……遂各自起身,四散离开了。
    郁容不由自主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薄荷绿豆汤,清解一下心里的燥热。
    “哎呦——”聂暄猛地一声地呼。
    年轻大夫转眼看过去:“阳煦兄……”
    聂暄脸色变来变去,突地起身,一个冲刺,跑得老远。
    郁容有些懵,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他怎么了?”
    聂昕之漫声道:“许是适才偷喝凉汤的缘故罢。”
    郁容黑线。
    阳煦兄还是小孩子吗?这么嘴馋……
    想想,他有些不放心,便起身:“我去看看。”
    聂昕之制止了他:“苏十九跟过去了。”
    郁容没坚持。
    有人跟着以防万一即可,阳煦兄到底不方便,总不好让一群人围观其方便吧?
    “老、老大——”
    聂暄一路疾跑,要不是有郎卫及时帮把手,怕不是摔成个那啥了。
    “有厉鬼!!”
    百无聊赖,拿着汤匙又喝起绿豆汤的郁容,闻声霎时一口凉汤呛在了喉咙眼。
    咳得那叫个惊天动地……
    三不五时地就上演一场聊斋,让人说什么好!
    第152章
    聂昕之及时轻抚着咳得厉害的年轻大夫, 嘴上回应着胞弟的“求救”:“失惊倒怪,作甚起模画样。”
    聂暄跑得太急, 便见气喘吁吁, 扶着郎卫勉强站稳,禁不住也咳嗽了好几声,辩解道:“真不是装神弄鬼, 咳咳,那头有人挂枝自尽,我好意想去救他,就见其被厉鬼缠身……刚才几人说得没错,真真的可怕。”
    郁容刚缓过一口气, 正巧听到“自尽”的字眼,不由一惊:“谁自尽?”
    “不认识。”聂暄就势坐下, 平复着呼吸, 作着说明,“应该就是适才几个庄户说的秀才吧,瞧着就是个文弱书生……”不知想到甚么,猛地打了个哆嗦, 直叹,“吓人。”
    郁容依然弄不懂如何吓人:“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死了”的说法不好听, 咽回腹中, 转而问,“救下了?”
    “险些……”聂暄话语微顿,回, “人差不多失了神志,还是苏十九手快,将他从树枝上放了下来。”
    郁容舒了口气,暗道没死就好,看向身旁漠不关心的男人:“兄长,我们去看看?”
    尽管聂暄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厉鬼缠身”……到底是青天白日的,魑魅魍魉如何能作怪?
    何况,有兄长在,其一身凛然正气,定将兀那邪祟给镇得灰飞烟灭!
    “可别。”
    忽是一声急切的阻拦,开口之人却非聂家的兄弟之一。
    郁容循声看去,竟是竖耳偷听他们谈话的茶棚老板。
    刚刚一群人散了,茶棚一时就余下他们这一行人。
    老板没得忙活,便搭起了话,是好意的提醒:“几位贵客虽是热心肠,那陈三儿的事,还是别管为好。”
    这一说,把郁容的胃口给吊到了极致。
    “能否请店家详说一番?”
    老板摇头:“到底怎么回事,老汉也不敢乱讲,能肯定的是,陈三儿腿上长出了那叫什么……啊,对,是人、人面疮!浑身一股尸臭,村里村外全在传,说是恶鬼缠上了。”
    “人面疮?”郁容喃喃道。
    聂暄在一旁用力地点头:“我刚亲眼看到,那秀才膝盖长着一张厉鬼的脸,眼鼻口俱全,确是带着一股恶臭……”
    说罢,是一阵急促的咳声,显然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郁容眼睛一亮,说他“见猎心喜”极不妥当,心情却是迫不及待,拉着聂昕之就说:“走,咱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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