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这就去做,”见主子吩咐完有摊在了床上,雪松略微由于道,“毁衣裳不是麻烦事,但是陛下叫了两个太医住在王府,每日的把脉跟喝药却躲不过。”
    “这无所谓。”秦筠枕着手道,她可没那么天真以为出了皇宫就能逃过赵邺了,虽然不知道他是在等待什么,但迟早有那么一回。
    按着这些日子的经验来说,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惹怒了他没什么好处。赵邺总能想出意想不到的法子折腾她。
    “王爷和陛下……”
    雪松纠结地皱着眉,她开始觉得自家主子是被逼的,但这些日子她在宫中伺候,看起来主子跟陛下相处和谐,主子对陛下闹脾气陛下哄一下也就好了。
    这个模样实在不像是被逼的,再者主子小时候就喜欢跟陛下亲近,她不免想多。
    “我和赵邺怎么了?”秦筠眨了眨眼看向犹犹豫豫,烦恼都要溢出来的贴身丫头,“你想问什么?”
    “王爷对陛下是自愿的吗?”
    雪松一鼓作气地响亮问出了口。
    秦筠扣着被衾上凸起的翠竹绣图,她对赵邺是不是自愿的?十年是她提出来的,赵邺点头同意,按理说两人的关系自然是她自愿的,虽然知道雪松问的不是这个,秦筠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他没杀我爹,这皇位是他光明正大得来的,跟他在一起不算是太痛苦。”
    这话秦筠偶尔乐观的时候来安慰自己用的,没想到还有说出口的时候。
    闻言,雪松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赵邺就是她的第二个主子了,喜气洋洋地道:“王爷跟陛下十分般配。”
    “唔。”秦筠翻身脸埋进了被子里,闷闷应了一声。
    ……
    秦筠回晋王府的第一天,本以为第一个客人会是赵邺,毕竟她离开皇宫的时候,他抱着她在榻上亲了许久,几乎要把她亲脱一层皮。
    浓的化不开的黑眸紧紧盯着她,临把她送上车架,还道了“等我”。
    看他的架势她以为等到晚上他就会偷偷摸摸的进晋王府,没想到访客却是别人。
    秦筠摸了摸头上整齐的玉冠,看着跟赵邺有五六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庆幸自己想着赵邺说不定晚上回来没把衣服脱了,只穿中衣在屋乱晃,要不然按着这父子俩喜欢一声不吭往别人屋里闯的习惯,她躲都不知道往哪里躲。
    秦筠出生的时候,赵邺他爹已经死了有几年了,她连画像都没有特别找来看过,判断面前这人是赵邺他爹,不过是因为两人相似的容貌,跟他身上的架势。
    久居上位的人,身上自带威严,赵邺有这种威严,面前这个穿着紫袍留着胡须的男人也有。
    跟赵邺五官相似,看起来又架势十足,又能如若无人的进入她的屋子,出了赵邺他爹,秦筠不做他想。
    判断出面前这人是谁,秦筠反而跑起神来,有权有势的男人年轻的时候不管长得有多俊秀,到了老年不免会发福,皮肉松垮眼睛浑浊难看,但是从赵邺他爹身上看来,赵邺等到老了,也不是难看的老人。
    赵父头发黝黑不见暮色,高大魁梧,五官深邃,眼睛有神,岁月唯一在他脸上留下痕迹的只有他经常皱眉,眉间留下的深痕。
    加上身上有种被岁月锤炼的沉稳气质,不少姑娘怕是知道他有赵邺那么大的儿子,都愿意投怀送抱。
    赵邺的五官要比赵父出众一些,鼻梁也要高,所以等到几十年后,估计要比赵父还要迷人好看。
    那后宫佳丽可是有福了。
    两人都没有主动的开口说话,互相打量,诡异的沉默在屋里蔓延许久。
    “你不好奇我是谁?”
    相比赵邺的嗓音,他爹的声音有些粗犷厚重,京城人的口音很淡,听得出在别的地方生活了很久。
    “大约猜到了。”
    既然赵父开口了,秦筠总不可能跟他大眼瞪小眼,瞪个一个晚上,搬开了椅子请他坐下:“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让下人进来给你倒杯茶,介意的话就只能喝这桌子上半冷的了。”,
    赵父自个拿着茶壶茶盅倒了一杯,看到倒出的是枣子水,手顿了顿。
    “啊?”秦筠敲了一下头,她忘记了就是回到晋王府,她要喝的也是这些补气血的东西。
    “本想说你从小当做男子养大,没有一点丫头的性子,没想到倒是喜欢喝这种甜腻腻的东西。”赵父抬起杯子抿了一口,看样子是不会打算喝第二口了。
    秦筠觉得说这水是“你儿子逼着我喝的”,似乎有些在急切告诉赵父什么的意思,便忍着没说,受了他这调侃。
    赵父眯着眼打量地看着秦筠,“长得像你娘,跟爹没多少相似的地方,也幸好因为这个,我才能跟你好好说话。”
    “既然猜得出我是谁,那我来找你,你猜得出是为了什么?”
    他来找她除了因为赵邺还能因为什么,若是为了她父皇做的事,他现在就不会是这么一副态度。
    “猜不出来,还请你直言。”既然对赵邺她都没客气,对他秦筠自然没有客气的意思。
    “你就不怕我是来卸磨杀驴?既然已经稳定住了大宋的朝臣,你现在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
    “晋王府里三层外三层,你能进来自然是经过了赵邺的同意,而他现在并不想杀我,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不用兜圈子。”秦筠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明天还要上朝,需要早点休息。”
    闻言,赵父露出了进门后的第一个笑容,眼角有淡淡的细纹,眼中笑意也是极淡的。
    “看来你对我儿很信任。”
    “嗯……不可以吗?”对赵邺信任说不上,只是看着这些日子他憋得样子,怎么想他也不可能让她现在死了。
    “你就不认为是我儿杀你父王,谋取了你们秦家的江山?”
    “赵邺已经改为了秦姓,等到他死了牌位上写的也会是秦姓,算不得谋取了秦家江山。”
    这是直接忽略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瓷白的脸正经严肃,鹅蛋脸眼睛算大,五官虽然精致但比她漂亮的姑娘却有不少,身上唯一特殊吸引人的大概就是她身上雌雄莫辨的那种气质。
    不过随着她年岁的增长,这种气质也会慢慢消失。
    赵父越看越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会瞧上她,虽然赵邺不承认对秦筠是迷恋,但按照他探查出来的消息,他不是迷恋还是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看出了秦筠对他儿子的影响,所以才用了一些条件,换得了此次他跟秦筠的见面。
    “我知道你留在我儿身边是因为他强迫了你,想不想我帮你逃出去?”
    秦筠怔了怔,在思考她是不是长了一张蠢脸,让赵父误以为她是个傻子。他见她想就知道是用条件跟赵邺换的,要不然以赵邺的态度怎么可能让两人单独见面。
    这样的情况下,赵父竟然还能提出帮她逃出去。
    “别小看了我的能力,我不敢保证能让你安全自在的在大宋领土生活,但去了辽国,我儿手再长,也伸不过去。”
    “那我们要怎么出京城?”秦筠眨了眨眼,跟他探讨起他建议的可行性,“我爹又害死了你和你妻子,就算你们全部逃过,有这事在前,你是怎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秦筠提到了赵父的“妻子”,他脸色便晦暗了下来,看这神情可能当初只有他逃过了。
    “你该庆幸你长得不像你爹。”
    见赵父露出想掐死她的凶狠表情,秦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但也无法否认我是他的亲生孩子。”
    赵父挑眉一笑,语气轻蔑嘲讽:“你怎么就能确认你是他亲生孩子,他收了那么多女人,几年都没生下孩子,你娘过后他看到了希望,雨露挥洒更多,也没见他后宫有谁再怀上孩子。”
    这话没给秦筠带来任何打击,反正人都已经逝了,是不是亲生并不是她在乎的问题,也不值得她在乎。
    “你来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你再不说,我就要睡了。”
    赵父凝神打量着秦筠,看了半晌站起:“我就要回辽国了,临走前想见你一面罢了。”
    “……”
    秦筠无语,真是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赵邺的事我不管,所以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插手。”赵父弹了弹身上的褶皱,“见了你之后,我还是一样的看法,你配不上我儿,不过既然他喜欢,那你就努力为我儿开枝散叶。”
    “……”这话题是不是转的太快。
    “少打些歪主意,老实的伺候我儿,这大宋你无处可逃,就是去了偏僻地界,也有我逮你。”
    “……”
    “你没话要说?”
    秦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现在是辽国的驸马?”
    他说了半天,她好奇的却是这个,赵父不知道是该为他儿子可惜,还是夸她拎的清。
    “当初我被你爹害了之后,我落崖没死,只是脑子撞坏出了问题,辽国公主爱慕我已久,便救了我回辽国,等到我脑子好了的时候,跟她孩子都生了几个。”
    在说这事的时候赵父脸上没有多少的情绪,似乎对于这样的结果不高兴也不难过。
    “等我接触到我儿,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他不接受我的帮忙,你爹也病入膏肓,到了快死的时候,所以在王、闽之前,我与他并没有多少接触。”
    赵父看向秦筠:“你放心,我儿没杀你爹,你就老老实实的伺候他,别东想西想对你没好处。”
    他有过杀秦筠的心,但是赵邺拦着,他就放弃了。反正跟他有仇怨的是她爹,再者她现在是他儿的一个玩物,与她计较无益。
    赵父来见她就像是他说的那样,随便来见见,说完了话见时候不早,就打算走了。
    临走之前,特意道:“马上到我儿生辰,你既然是个丫头,就做几件衣裳给我儿。”
    秦筠低头看了自己嫩白的手指,幻想了这些手指都是针眼的模样,没搭理他。
    ……
    送走了不速之客,看样子赵邺今日是不回来了,秦筠上了床却没有多少的睡意。
    赵父不断的让她乖巧,让她老实,让她忍不住想了许多,赵父对她的态度自然是由赵邺对她的态度所决定的,他对她不算客气,但却有种老丈人嫁女儿,警告女婿的感觉。
    连赵父都认同了她跟赵邺的关系,那赵邺到了十年后真的会放了她?
    秦筠想的头疼,赵邺就是个疯子,她小时候亲近他,他看她一眼都嫌脏眼睛,现在有像是把她当做了宝贝。
    脑海里浮现某天晚上,她半梦半醒间,赵邺绵密地亲吻她的锁骨,克制又带着宠溺的神情,秦筠颤了颤。
    本来她一点都不想跟赵邺发生亲密关系,觉得拖得越久越好,现在她却期望赵邺早点行动了。珍贵的好东西才会小心保存,留到合适的时候才郑重打开。
    她不曾想迷惑赵邺抢下这江山,所以他这份郑重让她太有压力,有种她要是不借着他喜欢,做点事情就对不起她这个禁脔的身份。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秦筠眼周一圈黑色,下了朝便直奔赵邺。
    赵邺手上拿着裹着纱布的热鸡蛋,秦筠一走到他面前,他手就伸到了她的脸上,那鸡蛋压着她眼下的青黑滚动:“昨夜他不是早走了?”
    既然无人打扰,她怎么睡得比在宫中还要差。
    “我葵水干净了。”这句话几乎从秦筠牙齿缝里崩出来。
    赵邺微怔,旋即黑眸中泛出点点笑意:“那么急?”
    一直急的不是他吗?!秦筠扭过头去看池塘,凉风拂过岸边的柳枝掠过水面,惊起了水上的波纹涟漪,但风停下一刻柳枝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虽然依然垂着,但离水的距离就像是从来没有碰过水面。
    只是剩下水纹还在波动。
    “再等等。”赵邺把鸡蛋塞进秦筠的手里,把她压在柱子上吻了吻,哑着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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