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嘉烨不曾再开口, 只是依着秦岳让人带去歇息。
    不过片刻功夫, 便命人传旨召冷世欢和嘉言过去。一同去的, 还有自行跟过去的楚之。
    好几年不曾见了, 楚之脑海中的父皇音容笑貌已经模糊。如今再见,竟是陌生的不敢上前一步。撩了袍子跪下,磕头行礼后也不曾起身,楚之抬眸看着齐嘉烨:
    “父皇...”
    想说些求饶的话,却又不敢开口, 以免惹怒了齐嘉烨。正干着急之际,却又想起来,秦岳向来是不会将她们母子置于险地的,索性闭口不谈了。
    齐嘉烨看着这个儿子, 目光十分复杂, 想起初时抛下他逃之际,还是个小孩儿。如今, 竟是长成了半大少年了。
    目光是盯着楚之的, 话却是对着冷世欢问的:“秦相爷问朕要了五万军队,这五万人都是战场杀敌死里逃生回来了的。
    一万运输冰块,三万人日夜轮班监督修墓。剩下的一万, 去了哪里?”
    冷世欢愣了半晌,跪的笔直的身子不曾有丝毫晃动。小嘉言却是跪不住了, 自打他出生以来,便是没跪过任何人的。是以,此时挣扎着想要起身, 却是被冷世欢一把按住了。
    “回陛下的话,不知。”
    待冷世欢回话了,齐嘉烨才收回一直盯着楚之的目光。而后转头看向冷世欢,经年不见,她却还是那般模样,半点儿不曾变过。
    目光再投到嘉言身上,面色沉了沉,招手让嘉言过去了。嘉言自是不晓得什么是怕的,以往又有哪个敢惹他,是以索性便过去了,懵懵懂懂的看着齐嘉烨。
    齐嘉烨摸了摸他的头,继而又向冷世欢道:
    “朕倒是小瞧你了,这手段当真是了得,连大名鼎鼎的秦相爷都能叫你治的服服帖帖,你心里应当是春风得意的罢?”
    这话,放在先前大抵是没那么难听的。如今听在冷世欢耳中,却是叫她从头到脚的泛疼,苦笑一声:
    “陛下应是晓得了罢?顶天了,我也活不过半年了。若非如此,陛下定是想方设法的要杀了我,而非在这儿心平气和同我说话。
    陛下认定了我手段高明,我无法辩解。可对于秦岳,除了陛下,又有几个人能跟他比手段。”
    说话间,目光一直在嘉言身上来回,心一直提着,只恨不得将嘉言拽回来才好。齐嘉烨不曾让起身,是以楚之和冷世欢都跪的规规矩矩的。
    齐嘉烨再是一阵沉默,不知为何,他陡然便想起了昔日的若水堂。若水堂里有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笑得眉眼弯弯对他说:
    “陛下你看,琼花开了。”
    当时只觉着那笑很好看,如今回想起来,竟是被那明媚的双眸灼伤了眼。心底有块儿地方正一点一点的塌陷,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好似不经意间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齐嘉烨也有些怅然:“朕问你,当初你是不是一心就为他守身如玉,是以才以复仇为借口与朕周旋。”
    冷世欢有些错愕,不大明白他此行究竟是何意。当年在被所有人抛弃之时,再生死之际,有那么一个尊贵不凡且身份高贵之人相救,如何能一点儿心思都不懂。
    只不过,终究是有缘无分,造化弄人罢了。本是可是不回的,可他的救命之恩,向来都不曾忘,是以还是实打实的说了:
    “不是的,那个时候我并不晓得自己对秦岳是什么样的心思。只是,再陛下救了我之时,我想,大抵我是心动了的。
    不然,如何会应承替陛下心上人当靶子。陛下宠幸的是沈慕雨,名儿却是按在了我头上,那也是拿我的命在替陛下当靶子的。
    可是后来不一样了,因为陛下你亲自下令处死了我的阿真,处死了陪我一道长大的阿真。
    我感激陛下救了我,是以处处听命陛下。可同理,我也不会忘了你是一个凶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一个杀害阿真的凶手。”
    提起沈慕雨,齐嘉烨面上痛苦之色不加掩饰,楚之已是记不清沈慕雨为何人,是以也只默默倾听。嘉言也不懂,又跑到冷世欢跟前搂着她脖子撒娇要娘抱。
    就在冷世欢轻轻拍着嘉言的背,让他听话之时,齐嘉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让她们起身。而后,又听得他冰冷的语调再道:
    “朕最后悔的,大抵便是爱上了那么个不堪的大辽细作,以至于差点丢了我齐周江山。同时,也失去了我的小知,当年她是如此爱朕,如今竟是连看朕一眼都不肯了。
    你们女人的心,是不是都变得那么快?”
    两人好似叙旧般,只是齐嘉烨说话,似乎越来越疲惫。大抵是冷世欢不久于人世,是以齐嘉烨才在她跟前不加隐藏,露出真实情绪了罢。
    “不是我们女人变得太快,而是因为陛下心里,似乎装了很多人,陛下每一个都爱。可是女人,心里都只装的下一个人的。
    再说陛下觉着殷娘娘变了,死灰复燃,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殷娘娘应是被陛下伤透了,才成了如今这幅样子罢。”
    殷娘娘便是齐嘉烨口中的小知,殷郦知。说来可笑,一啼一笑应立知,多么美的诺言,终归是齐嘉烨自己负了的。
    此刻再想起当初,齐嘉烨觉着自己似乎真的失去了太多。殷郦知对自己痴心一片,自己却忌惮殷相权势,对她虚情假意。
    冷世欢曾有那么一瞬想跟着自己,自己却将她推了出去当活靶子。总归,是要失去了才觉着是好的。
    “朕多想...”
    话未说完,秦岳便在门外清清冷冷道:“多思无益,陛下还是怜取眼前人,好生对殷娘娘罢。陛下若真心,总归是能打动殷娘娘的。”
    随之也不等齐嘉烨吩咐,径直进来了,请个安,便摸着嘉言的头让冷世欢带他下去。嘉言好不容易见着自己的爹,自是不依:
    “嘉言不要跟娘走,嘉言要爹抱。爹爹,抱。”
    说着,伸着小手便要抱。冷世欢笑着抱起,让他别闹。随后,又跟齐嘉烨告辞了。齐嘉烨叫了自己来,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逼来秦岳么,如今他来了自己自是可以走了。
    看着跟秦岳讨抱的嘉言,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一动也不动如石头一般的楚之,齐嘉烨觉着。自己失去的应不单单是女子,还有父子情罢?
    “陛下有什么直接问臣便是,何苦为难她们母子。”
    直至秦岳一如既往不带感情的声音再耳边响起,齐嘉烨才晓得,他应是动怒了。再怪自己召见他心爱的女人?明明,那是自己盛宠无双的夫人啊,至少,天下百姓是那么觉着的。
    “一万军队运输东西,三万军队监督修墓。剩下的一万呢,去了哪里?秦相问朕要了军队来,就是这般用途的么。”
    对此,秦岳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半点儿不觉着有何不妥:
    “余下一万,我征集了一些盗墓贼,让秦邦带着他们去盗墓了。除了那一万,我还将先前不曾归还于朝廷的几万人,全都安排盗墓去了。”
    对此,齐嘉烨很是震惊,半晌方看着齐嘉烨:“你是疯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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