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妈妈终于受不了了,带着她和弟弟离开了有野蛮人在的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生活。可是在那里他们举目无亲,甚至要像乞丐一样乞讨。后来有一个‘熊皮人’带走了母子三人,本来以为‘熊皮人’能够让他们过上普通的生活,可是,没想到不久之后,‘熊皮人’撕掉了他的伪装,他留下了他喜欢的母亲和弟弟,将小女孩扔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乞讨。”
    “小女孩找不到回家的路,母亲也因此患上了很难治好的疾病,‘熊皮人’又将小女孩的母亲丢掉了,只留下了弟弟。这个弟弟直到‘熊皮人’死去才知道自己的姐姐还活着,她拼命去寻找姐姐,而姐姐此刻正和好不容易找到的母亲相依为命。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又听说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被野蛮人抛弃了,现在不知去向。”
    “于是他们的生活目标里就又多了一项,决定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去寻找那些曾经丢失的亲人,因为他们相信,曾经丢失的亲人,也一定在不遗余力的寻找他们。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了,姐姐和弟弟们终于以一个特别的方式重新聚首在一起,你觉得他们还会彼此相爱吗?”
    “……我不知道。”病床上的人等了很久才回答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因为我没有感受到过那样的爱。”
    “不是你没有感受到过,而是你没有用心去感受过,事实上那样的爱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你还记得多少小时候的事情呢?”
    “小时候吗?……”
    “有没有经常对你微笑的人?”
    “有,院长妈妈总是微笑着,他会问我肚子还饿吗?作业做完了没有?他还会故意生气地说,不可以和小朋友打架!等等一类的话,”
    “还有呢?”
    “我不知道!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开始打工之后,因为租不起住的地方,工友们常常轮流让我住在他们的出租屋里面,不过我总是很尴尬地逃跑,因为工友的女朋友常常也在里面,而我,最怕大家取笑我是个单身汉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病床上的人似乎露出了微笑,他也逐渐沉浸在回忆中,那些偶尔的、美好的回忆。
    “你……是姐姐吗?你一定是姐姐,谢谢你最后的最后还能够来看我,说不定明天我就要被带到法庭上,然后被判处死刑了,姐姐你知道吗?我一开始并不想杀人,可是不知不觉之中,为了自己能够活命我居然也扼杀了别人的性命。”
    “我知道,我都听说了,可是自始至终,我都相信我的两个弟弟同样善良,你只是太渴望被爱,太渴望得到重视而已。”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应该去招惹那个人,更不应该把哥哥出卖给那个人,对不起!”病床上的人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他用白色的被褥蒙住脸,拼命说着对不起!好像再不说,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说了。
    “那么,替他活下来吧,好吗?”
    “什么?!姐姐你说什么?!”病床上的人好像不太明白女人话语中的意思。
    女人继续说:“不要问为什么,荆棘鸟虽然唱完了他最后的一支歌,但是,他的影子依然还在。你知道吗?人死后都会变成空气中的泡沫,逐渐消失。可是如果影子一直在的话,人就不会变成泡沫不会消失了。你曾经也爱过那个男人的对不对?那就请用你的有生之年,让荆棘鸟的影子不再消失,让你爱的人重新拥有活下去的勇气。”
    哭声在病房里面回荡,仿佛刚才的话语都已经随着空气飘散而去,很久很久之后,病房里又只剩下了男人一个人,他的眼泪早已擦干,一双乌黑的瞳孔静静看着天花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去想。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三重落幕第九幕:纯白色的爱恋三
    今天早晨,梁泳心的精神格外好,他甚至在与蒋兴龙互动之后,靠坐了起来,虽然身上包裹的密不透风的纱布让他行动起来很不方便,但是梁泳心依然坚持要坐起来和爱人一起吃早餐。
    不知道为什么,从蒋兴龙进入病房开始,梁泳心的眼眸就没有离开过爱人的脸庞,他一直在微笑,目不转睛,仿佛再不看就没有机会了。
    “泳心,怎么了?老是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吗?”蒋兴龙好奇地问。
    “不是,只是许久未见,想要多看几眼而已。”梁泳心回答,眼眸依然如故。
    蒋兴龙噗嗤一声笑了,说:“等你身体复原之后,我们就回家,到时候,我也不出去做生意了,每天陪着你,你想要看多久都行。至于现在,好好吃早饭,多补充一点营养,让身体早日好起来。”
    说完,蒋兴龙温柔地给梁泳心围上餐巾,然后拿起餐盘,把勺子凑近梁泳心的嘴唇。这是他受伤以来第一次吃不是流质的食物,所以得小心咀嚼。
    蒋兴龙的勺子里只盛了一点汤汁,还生怕梁泳心呛到,很小心很小心地送到他嘴巴里面。
    “你慢点喝,慢点喝,当心呛。”
    看着以前从来不会如此细致的男人此刻小心翼翼的样子,梁泳心嘴里汤汁还没有咽下去,就笑出了声。好看清澈的眼眸也如同弯月一样笑得眯了起来。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笑,你现在什么都要当心,知道吗!”蒋兴龙故意板起一张脸训斥爱人,可是语气里却充满了宠溺,让偶尔进来送药的护士听了也忍不住面露笑意,为他们两个人的爱情感动。
    “要吃那么多药吗?我喉咙细,咽不下去的。”梁泳心故意撒娇,他就是想看蒋兴龙包容宠溺的表情。
    蒋兴龙一边继续喂他早餐,一边说:“不多不多,你要是嫌弃咽不下去,那我等一下问医生要个小药罐,把药片给你碾碎了兑水喝怎么样?”
    “不行,那样会很苦的,而且药面糊嗓子,更加咽不干净。”
    “那……要不我把药片掰成小块,你一点一点和水吞,这样总行了吧?”蒋兴龙有些不知所措,这些事他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爱人感觉舒服一点。
    看到眼前四十岁的男人像一个小孩一样担心自己,梁泳心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了。没想到这样反而让蒋兴龙更加慌乱。
    他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勺,用双手捧起梁泳心的脸庞,急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忍一忍,现在也没有办法,医生说你身体恢复的时候要尽量少用止疼剂,要不然对你会有害处,忍一忍,我在这里陪着你说话,很快就会不疼了。”
    梁泳心轻轻摇了摇头,他的手慢慢抚上爱人宽厚温暖的手背,语气中饱含着柔情和幸福。
    “没关系的,不是因为伤口痛,而是幸福的眼泪,因为你在我身边,所以才会幸福地哭出来了。”
    “哪有人幸福开心还要哭的,来,笑一个,老爸老妈说明天会给你带好多东西过来,你知道吗!老妈自从过了心里那道坎之后,就总是念叨着你的身体,他们其实从一开始就真心喜欢你,只是太传统了。”
    “这件事都怪我不好,是我没有早一点讲清楚,以后不会了,以后,不论在哪里,我都会大声对所有人宣布,我最爱的人名字叫做梁泳心,我一生一世只爱梁泳心,真的,以后我都这样说,只要你开心,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好了,说得我眼泪都止不住了,哪里还看得出来开心啦!”梁泳心冲着面前的爱人小声抱怨,可是嘴角漾开的弧度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继续喂了几勺菜汤之后,梁泳心就摇摇头说自己不想再吃了,蒋兴龙也不强求,将餐盘放到一边,人挪到梁泳心床沿边上,小心不去触碰到伤口,让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怀里。
    “泳心,这样行吗?有什么不舒服要立刻告诉我,我好及时通知医生,现在你还处在非常关键的时刻,不能有一点掉以轻心。这几天警方同意我一直在医院里陪着你,等你有所好转了,我再跟他们回警局,反正你一切都不用担心,老爸老妈会照顾好的,你只要养好身体,安心等我出狱就行了,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梁泳心似乎又开始昏昏欲睡了,他的声音在渐渐低沉下去。
    “等一下我去问问医生第二次手术安排在什么时间,你的身体状况现在很不稳定,要睡的话我扶你躺下,等你睡着了,我再到医生那里去。”
    梁泳心确实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精神了,蒋兴龙轻手轻脚让他重新平躺回床上,梁泳心立刻就合上了眼眸,蒋兴龙只能感觉到轻微的呼吸声还在耳边。
    他回过头冲着病房外面待命的护士招了招手,示意护士进来照顾梁泳心,自己想去医生那里了解一下情况。
    等到护士匆匆进来之后,蒋兴龙就站起身来说:“我去医生那里问一下泳心的情况,他睡着了,你帮忙照顾一下。”
    年轻的女护士轻轻点了点头,给蒋兴龙打开特护病房的房门,表示自己在这里,他可以安心离开。
    蒋兴龙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梁泳心,这才离开病房朝护士站后面的医生办公室走去,他的心里此刻还是充满了希望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十几二十分钟吧,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突然传来一声茶杯破裂的声音,和一个男人踉跄着踢到椅子的‘哐当’声,护士们都被吓了一跳。
    随即,疯了一样的男人就从医生办公室里面冲了出来,而他的身后,出现的是主治医生慌张惨白的面容。
    “快,快拦住他,不要让他再做傻事!!”随着医生的一声喊叫,大家才算是反应过来,纷纷跟上刚才冲出来的男人,想要拦住这个再次疯狂的身影……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三重落幕第十幕:荆棘鸟的绝唱三
    自从下午的时候见到姐姐之后,有一些思想在程楚心中不知不觉改变了,他没有什么财产,如果姐姐和哥哥没有出现的话,甚至连亲人都没有。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程楚觉得自己最好的结果就是在监狱里老死了。
    他一定会判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的,程楚对余生走出监狱并不抱太多的希望,毕竟自己是一个杀人犯,而杀人是要偿命的,就算积极向警方反应情况,也是不可能磨灭故意杀人恶行的。
    那个出租汽车司机,程楚还很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在罗雀屋密道中见到他时的样子,明明已经逃跑了的人为什么还要回来惊吓他呢?正如同程楚自己对姐姐说的那样,当时杀人真的是觉得走投无路才动手的,没有别的想法,只想除掉身边一切可能将他告知给警方的危险。
    ‘他到底为什么要回罗雀屋,如果不回来的话,自己也就不会多一项故意杀人了,毕竟之前杀人的都是洪晖健。’程楚想着,后悔着,为自己未知的命运担忧着。
    ‘听姐姐的口气,哥哥可能活不下去了,她一定是想要我去代替哥哥安慰蒋先生吧!’想起蒋兴龙,程楚心中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受,他是那样爱着梁泳心,可是对一模一样的自己却不屑一顾,也许真的如刑警先生说的那样,自己是骨子里不如哥哥吧。
    程楚承认自己没有梁泳心那样天生的气质和内涵,可是,他依然渴望得到真正的爱情,而不是作为代替品。
    今天一个下午,程楚都在想如何才能成为那个人真正的爱人,而不是某一个人的代替品,即使那某一个人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不是程楚至今依然无法放开妒忌之心,也不是程楚自私地希望自己可以完全代替梁泳心,他在想着另一种方法,姐姐的意思程楚很清楚,在监狱中代替梁泳心时常去看望一下蒋兴龙,或者用梁泳心的名义给蒋兴龙写封信,去个电话等等的。
    反正能够让他提起希望来的事情,姐姐和程楚事实上都愿意去做,而姐姐也有点把程楚和梁泳心放在一起看了,既然作为哥哥的梁泳心没有办法再活下去,那把爱和亲情转移到程楚一个人身上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何况程楚觉得自己也有权力得到爱和亲情。
    只不过……他依然觉得有些什么地方是不足够的,程楚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自己在想些什么。
    首先,他去扮演梁泳心哥哥安慰蒋兴龙,真的能行吗?蒋兴龙可是见过他很多次的,而且从来没有把两个人搞错过,现在就算是在伤心绝望的情绪下面,程楚觉得也不大可能会搞错吧。
    这真的是一个比较烦恼的问题,不是程楚矫情,而是他确实担心蒋兴龙会认出自己,会再次对自己摆出不屑一顾的样子,这样的话,程楚宁愿自己什么也不做。
    ‘要是我可以起来到哥哥的病房那边去看一下情况就好了。’程楚心里想着,这个时候也已经接近晚饭时间了,正好护士拿着药和干净的纱布走进来,程楚想了想,还是开口问:
    “那个……护士姐姐,嗯,请问我可不可以到病房外面去走一走?”
    “!你背部受伤,医生关照不能乱动的。”护士明显一愣,但还是做出了委婉地回答。
    不过程楚并不想放弃,他继续说:“那帮我问一下医生,我不到外面去,就在这几层楼的病房区走廊里走一走,活动一下手脚就行,而且,你知道我的姐姐和哥哥都在这里,在进监狱之前,我想要见一见他们,你们如果真的不放心的话,可以派一个护工跟着我,我背部受伤,做不了太大动作的。”
    也许是程楚讲得很诚恳的原因,护士犹豫了一下,答应程楚帮他立刻去问一问主治医生。
    很快,前去询问的护士就回来了,她带回来了程楚想要的答案,医生同意程楚可以在病房区活动一下,但是必须有一个警方人员陪同,毕竟程楚现在是个杀人犯。
    护士走后,又过了几分钟,一个警员推着轮椅进入了程楚的病房,木讷地扶起程楚,让他坐到轮椅中,程楚感觉到背部传来一阵疼痛,不过他忍住了,没有让警员发现自己的不适。
    走出病房之后,警员问程楚:“你想先到哪里去走一走?”
    “嗯,我想去特护病房那里看看梁泳心哥哥可以吗?今天一天听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我有点担心,拜托你了。”程楚说。
    “可是……”警员明显想要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他想了想说:“好吧,不过,如果听到什么还消息的话,还请你节哀顺变了。”
    “谢谢,我会的。”程楚语气有些落寞地说。
    然后,两个人不再说话,向着梁泳心的病房出发了,一路上都沉默无语,直到轮椅靠近特护病房区的护士站边上,程楚才再次开口。
    “请问,梁泳心在那个病房,他现在怎么样了?”程楚朝着一个比较年长的护士询问说。
    “你是程楚先生吧,罗芸小姐正在这里照顾梁先生,梁先生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可能很难撑过今天晚上。”护士如实回答,眼中带着难过的神情。
    程楚低下头去,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他又问:“能不能让我到医生那里了解一下我哥哥的具体情况?”
    “这个吗……”护士有些犹豫。
    “我不会添麻烦的,我只是想要知道具体情况而已,而且请不要先告诉我的姐姐这件事,好吗?”
    护士无奈地开口说:“有什么你就问我吧,我是这里的护士长,医生刚刚进手术室去了,最近这里危急的病人很多。”
    “那么,在提问之前,我想先问一下,一直在这里守护的蒋先生怎么样了?”
    “蒋先生啊,他中午的时候就被警察带回警局里去了。”
    “为什么他不陪哥哥最后一程呢?”程楚有些奇怪。
    “早上,梁先生回光返照的时候,他们一直在一起,后来……唉!你们可能不了解,一个病危的人回光返照之后身体会极速衰弱下去,昨天的检查报告是今天早晨出来的,医生一直没有敢给蒋先生看,很不乐观,梁先生的心脏和肾脏都有衰竭的迹象,根本没有办法再进行第二次手术。”
    “按照报告上的情况,梁先生的血压也已经很低了,很快衰竭就会蔓延到其他器官上面,所以我们的结论是今晚恐怕熬不过去了。”
    “为了让蒋先生保持一个美好的印象,我们和警方隐瞒了部分检查结果,只告诉他梁先生不行了,让他们在今天中午的时候见了最后一面,然后,警方人员就将蒋先生带回警局去了。”
    “今晚会非常难熬,由于器官衰竭和皮下感染,梁先生死前可能会变得非常丑陋,所以我们不忍心让蒋先生看到,徒增他的痛苦。”
    “……就没有一点办法可以想了吗?”程楚低声问道:“可不可以……”
    “什么?”护士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就把头凑近程楚的嘴边。
    “可不可以……”就像是咬耳朵一样,程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护士长,换来的是护士长震惊的表情和拼命摇头否定。
    “这怎么可以,那你要怎么办?这可不是切个胃植个皮那么容易的事情,你不要命了?!!”
    “嘘!轻一点,被姐姐听见一定不会同意的,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可是,我们不能听你一个人的,而且这种事情是史无前例的,我不能答应你,必须医生和你的家人一起在场才能讨论可行性。”护士的语气非常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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