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国将军夫人全氏递牌子入宫求见太后与皇后。
    一并求见后宫的两位女主人?
    是这全氏不懂规矩还是真的有什么大事?
    方皇后虽说知道这全氏商贾出身又一直在泷州那般地方长大,自然不会懂这宫里的规矩,不过有一个却是大家都懂的,重孝期间不宜出门,尤其是为丈夫守孝的寡妇,全氏便是耐不住寂寞要出门,也不会直接到这皇宫里头给皇后与太后添晦气!
    必定是又是什么事情。
    方皇后斟酌半晌,便将此事禀了钱太后,她们方家与文家没有任何的交集,无需顾忌什么,倒是这钱家……
    钱太后亦是奇怪,“便是前些日子扶灵回京的那柱国将军的夫人?”
    “是。”
    “她不在家里守孝进宫来做什么?”钱太后皱眉道,便是要谢恩,当日便该谢了,绝不会隔了这般长时间再来求见,想起了眼下的这些事情,心里顿时紧了紧,“让她进来吧。”
    “是。”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商议,救灾的章程出来了,有内阁牵头,六部全力配合,同时太医院组织一支队伍赶赴瓮城。
    虽然还未出成效,但到底是有了应对的策略,建元帝也总算能松口气,“诸位爱卿辛苦了,一切事宜按照章程处置,有任何情况立即禀报朕!”
    “臣领旨!”
    御书房的议事终于散了,福公公原本想劝主子歇息会儿,毕竟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只是还没开口,慈宁宫便来人了,说太后娘娘有请。
    建元帝便是再累也必须走这一趟,虽然昨晚上钱太后什么也没说,但是绝对不像表现出来这般平静的,只是他没想到到了之后,却是面对另一桩更大的事!
    ……
    长生一直注意着刺杀一事,只是毕竟放权了,即便皇帝信她,可若是干涉太多的话,终究不合适,皇帝现在不在乎,可日子长了,也心里也不可能没有想法,即便没有,可先帝的教训也不得不吸取。
    这条帝王路,这片锦绣江山,终究是要他一个人走下去一个人守护的。
    所以注意归注意,也没有过多干涉,只要盯紧王驰那边就成了,而除了这桩事情外,远在西州的儿子和近在眼前的丈夫才是她该花心思的,尤其是萧惟。
    “都说出来要多穿件衣裳,你怎么都不听?”这一转眼人就溜了,跟个孩子似得,“还有,这些刀剑什么的很好玩吗?你当自己还年轻啊?”
    “在床上躺久了便出来松松筋骨而已。”萧惟小声为自己辩驳一句,“太医不是也说让我多走动吗?”
    “感情我没让你走了?”长生沉下了脸。
    萧驸马哪里还敢在说什么?“我现在马上回去,马上回去!”
    “不是说要多走动吗?回去做什么?”长生却道,“难不成我还见不得你好?”
    “是是是。”
    “是什么是?”
    萧惟将姿态放的更低,“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听夫人的话让夫人忧心了。”
    “哼!”
    萧惟好说歹说,这才平息了公主殿下的怒火,“皇帝遇刺一事很麻烦?”
    “麻烦也是他的事。”长生道,也不是没发觉自己的情绪不对劲,“你别在意,许是真的年纪大了,更年期来了心里烦躁,不是故意给你气受。”
    “为夫甘之如饴。”萧惟笑道。
    长生瞪了他一眼,“都多大年纪了,老不休的!”说完,仔细为他整了整披风,便道:“走吧,不是要多走动吗?我陪你。”
    “好啊,我们今天便来爬山。”
    “散步!”
    “去后山散步。”
    “这天都冷了,进山里更冷。”长生没惯他,就算真的被关的闷了也不许去!“等太医说你不用再喝药了再去。”
    “是,夫人。”
    到了这个岁数,或许最怕的便是先前萧惟那般模样了,长生无比珍惜如今的每一日,想想这些,什么皇帝遇刺、什么江山社稷,与她有何关系?现在这些都已经是别人的责任了,那般多人,难不成少了她一个这天就要塌了?
    “等你全好了,我们就出去。”
    “好。”有什么比眼下的岁月静好更重要的?自然,若是儿子也能在身边的话,那就更好了,不过孩子长大了,总是要自己飞的,他们的儿子,绝不会轻易认输的,“有时间的话,去西州瞧瞧阿顾,不惊动人就成。”
    “想儿子了?”
    “你不想?”
    长生笑了,嘴角溢满幸福。
    ……
    刑部尚书虽参与了南疆瘟疫一事的商讨,不过他手上最主要的差事还是彻查围场刺客一事,好在留了一个活口,虽然嘴巴很硬,但是刑部大牢里面有的是对付嘴巴硬的法子,这些法子一轮用下来,再硬的嘴巴也撬开了,这刺客也不例外,只是吐出来的话却让人震惊。
    当供状送到了建元帝面前时,这位年轻帝王原本沉甸甸的心又如同加了一块大石一般。
    “将人处置了,这份供状上面一个字也不许泄露出去!”
    刑部尚书心里一惊,低头领命:“是。”
    很快,宫里传出消息,刺客在刑部大牢暴毙了,刑部尚书并未能够从刺客嘴里挖出一个字来,当日围场行刺一事线索断了,建元帝动了怒,责罚了刑部尚书半年的俸禄,至于接下来如何,却没有明示。
    大家纷纷猜测,建元帝是不是已经心中有数,所以才不愿意将事情闹大,毕竟人都到了刑部大牢了,怎么会突然暴毙?
    刑部尚书也不是吃干饭的,若真的出了纰漏,也不会仅仅只是被罚了半年俸禄这般简单了、
    这刺客的主使究竟会是谁?
    不管是谁也不管皇帝是不是心中有数,只要皇帝打算大事化小,对永宁侯世子来说都是好事!只是这件事却绝不能就这般了了!
    当日负责围场防卫的是他没错,但是——
    “父亲,不管如何,景弟必须给出一个交代来!”永宁侯世子面色阴沉地道,当年父亲得罪了长生大长公主不得不隐退,这些年来,谁不知道永宁侯府得罪了大长公主?他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成功入禁卫军,一步一步爬到如今这个位子,可想而知付出了多少?总不能因为爵位落到了二房他父亲身上,他们便永远欠了大房,甚至要用全家人的性命来还吧?!“李景若是恨我们只管明说便是,只要他开口,父亲也必定会心甘情愿将爵位还给他!他何必用这等阴毒的手段害我?!我若是出事了他能好过?他以为这样就能夺回爵位吗?!当年这个爵位原本便不是父亲想要的!”
    年少的时候不懂事,觉得父亲委屈,觉得这个永宁侯的爵位是一块肥肉,觉得当了这永宁侯世子便是天大的喜事,可这般多年下来方才觉得自己当初天真愚蠢!
    若不是永宁侯这个爵位落到他们二房,他们二房如今的成就或许更大!
    现在算什么?
    京城谁将永宁侯府放在眼里?!
    “事情还没查清楚,先不要这般快下定论!”李长林沉声道,“景儿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他怎么会做出这般事情来?”
    “可当日进我书房的就只有他!”永宁侯世子怒道,“若不是他盗走了围场布防图,那些刺客又怎么会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接闯到了陛下跟前?!”
    李长林无言反驳,“总之先将人找到再说!”
    永宁侯世子握紧了拳头,终究父亲还是偏帮长房,偏帮那所谓的孤儿寡母!“父亲,大伯父将永宁侯府托付给你,不仅仅是想让你照顾他的妻儿,而是将永宁侯府的未来也托付到你手里吧?若是永宁侯府家破人亡了,父亲以为大伯父会不会后悔当年嘱托?!”
    “闭嘴——”李长林怒斥。
    永宁侯世子苦笑,“孩儿告退!”
    ……
    建元帝看上去似乎想大事化小,不过行刺皇帝毕竟是大罪,更何况皇帝也没有明说他不想追究,就算刑部尚书这边的线索断了,可也不是没有别的线索,就算不算线索,但责任总是要追究吧?当日刺客怎么会闯到陛下跟前?当日防卫的禁卫军是否存在失责之嫌?甚至是不是有可能与刺客勾结?这都要查!
    有御史弹劾当日负责防卫的永宁侯世子。
    朝堂上当即有人附和。
    也并非存在要打压永宁侯府的意思,而就事论事,永宁侯世子的确有责任,便是没与刺客勾结,至少是失职。
    刑部尚书看不住刺客让他死了都受罚了,没道理永宁侯世子这个责任当事人不被追责。
    建元帝金口一开,解了永宁侯世子的职务,命他去刑部大牢走一趟,没说要关押他,可问题若是不交代清楚或者没查清楚的话,自然就是出不来了,既然牵涉到了勋贵,大理寺自然也不能闲着。
    永宁侯世子还没找到罪魁祸首便不得不去了刑部。
    永宁侯进宫请罪。
    建元帝也没为难他,对这位跟过仁宗皇帝与先帝的老臣也还算客气,说只要查清楚自然就会将人放了,当然了,即便没查出永宁侯世子与刺客勾结,但他失职一罪是逃不掉的,身上的差事可以说是保不住的,至于还会不会有其他的责罚,以后再说。
    李长林自然俯身叩谢了。
    而就在他要告退的时候,建元帝却叫住了他。
    “侯爷是仁宗皇帝一朝的老人,对当年前朝余孽作乱一事可曾了结?”
    李长林一愣,“陛下是说仁宗皇帝晚年前朝余孽作乱一事?”
    “嗯。”建元帝淡淡点头,“朕看过当年的案宗,当年大长公主失踪,后来查的是前朝余孽作乱,大长公主以身涉险,一举歼灭了这些余孽。”
    “的确如此。”李长林恭敬道,案宗上记载的自然不会有错。
    建元帝看着他,“朕想知道案宗上没有记载的事情,爱卿可否为朕解答?”
    李长林沉默半晌,然后低下头,缓缓应道:“臣遵命。”
    ……
    瓮城瘟疫一事到底还是传到京城来了,朝堂震惊,不过好在离京城有数千里之遥,百姓来也没多大恐慌,而朝堂也在得知应对策略已经出来了,甚至派去救治的太医队伍也已经出发了,也便安定下来了。
    瓮城毕竟离京城太远了,便是这瘟疫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传到京城的,更何况现在朝廷已经有了章程,发生可怕灾难的情形不太可能发生,不过对于钱家来说,这却是噩梦一般的消息,瓮城传回消息,钱钧最终不治,此外,他的妻儿也相继染上了瘟疫。
    建元帝第一个得知消息,即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将消息告知钱太后,同时,还得为下一任的南疆军主帅忧心。
    钱太后伤心不已,但也没有为难皇帝。
    “到了这般地步原本不该瞒着钱家的,只是南疆军主帅一位非同小可,此时南疆又正被瘟疫肆虐,若是这时候传出舅舅的死讯,朕担心会生乱子。”建元帝斟酌着字句,“儿臣的想求母后恩准,待失态平息之后再将舅舅的死讯告知钱家。”
    “尸首可否能运回来?”钱太后却道。
    建元帝声音有些艰涩,“瘟疫死亡之人,不宜入土为安。”
    “那会如何?”钱太后声音沙哑,低着头没去看建元帝,“会如何?”
    建元帝沉默半晌,“立即火化。”
    嘭……
    钱太后手一慌,扫翻了桌面的茶盏,眼泪也不断地涌出眼眶,“竟是尸骨无存吗?”
    “母后!”建元帝有些慌了。
    钱太后闭上了眼睛,“皇帝有事便去吧。”
    “母后……”
    “我想一个人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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