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站在门外的赵群不由得骂自己是懦夫,他就是太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了,他承袭着信郡王府,一切以王府为己任。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是千万不能冒险的,而且除开季哥儿,他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孰重孰轻,他都知道,可那个时候妻子让他走,他还是走了。
    所以他这几天天天都来,真心希望若是儿子的病痛好一点了,他折寿十年都成。
    “哎,季哥儿,你今天好点了没有?”
    “爹爹,季哥儿就是好痒,娘亲不让我抓,我好难受啊……”小小的人儿很是委屈。
    赵群敲了一下门:“彤儿,让我进去看看儿子吧?”他狠狠心准备进去看儿子,就是染了水痘,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玉彤抵住门:“不好,你就在外边,你别冲动。我知道你想看咱们儿子,可是没事的,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你就让我看一眼,成不?”赵群也知道妻子向来就是这样,果决无所畏惧,若是他有了什么病,妻子也会这么照顾自己,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疼爱珍惜她。
    玉彤狠心拒绝他:“不好,半眼都不成。”她也是好几天没见着丈夫了,心里想的不行,可为了儿子还得忍住。
    看门外的人没说话,玉彤心揪着疼,一边担心儿子,一边担心丈夫。
    “你听我说,玉佳说让我去求玉凤拿丸药,我怀疑这里面怕是有什么问题,你找人替我盯着看。还有让初哥儿和福姐儿好好安抚弟弟们,别让他们也不好了。”
    赵群叹了一口气,“好。”
    原本信郡王妃都不准他过来的,赵群的妻儿都在这里,他怎么能不过来。出来后,又被信郡王妃喊过去劝道:“她们在那里自有下人伺候,你过去又添什么乱,你也帮不了什么忙。”
    儿媳妇有四个儿子,可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啊。
    赵群闷不吭声,等信郡王妃走了,他才吩咐府里的探子到那道观那里去查访一二,探探虚实。他独自坐在书房中,看到初哥儿进来了,他才勉强露出了个笑容:“初哥儿来了,你娘说季哥儿已经出了痘,说不准过几天就好了。”
    平时娘在身边,初哥儿不觉得有什么,可娘离开他们短短几天,初哥儿就觉得人都没志气了。祖母虽好,可也不是娘,不会天天鼓励他,帮他检查功课,耐心开解他,也不会无条件的时时刻刻替自己撑腰,更不会…不会那么爱着自己。
    “爹,你说季哥儿要真是不好了,咱们可怎么办啊?”初哥儿擦擦眼泪。
    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想初哥儿平时被教导是男孩子,不能哭,现在他也害怕,也恐惧,万一季哥儿不好了,娘也不好了,他该怎么办?
    赵群也有些茫然,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万一妻儿都不大好了,他该怎么办?他应该是不会续弦了的,独自抚养孩子们长大,初哥儿娶上媳妇了,他再去陪他的彤儿。
    这些日子信郡王府的人,不仅玉彤自己被隔离了,整个信郡王府都差不多被隔离了。玉佳能够过来是因为她丈夫在五城兵马司,牌子好拿,其余的人似曲氏和曲滢也只能干着急。
    曲氏倒是想把外孙子和外孙女接过来,可想想念成,又没有提起。
    若是她的玉彤尚在闺中,她肯定会亲自照料,可女儿嫁出去了,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她能对她好,可总归儿子和孙子才是最重要的。
    **
    再说玉佳回到家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去道观,玉凤刚念完一本经,她穿着灰色的袍子,头发仅用木簪系住,脚上穿的是同色的布鞋,很是简朴的样子。
    她见玉佳匆匆前来,故作不解:“你来做什么?”
    玉佳道:“我来正是求药,家里有人得了水痘,所以我特地来求。”她故意隐瞒是玉彤的孩子得了水痘,她怕玉凤听说是姐姐的孩子,就不给好药。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神仙院呢?怎么会什么药都有。”她说罢,还把身子往外挪了挪,好似玉佳出水痘一样,生怕自己传染上了。
    玉佳陪笑:“玉凤妹妹,我知道你是菩萨心肠,你要多少钱我这里都有……”
    玉凤冷哼一声:“别介,我现在别号凤姑。”
    “是是是,凤姑。”
    玉佳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玉凤才开了金口同意,赐了一盒药。玉佳兴冲冲的拿过去信郡王府,赵群彼时也在,他跟小姨子要避嫌,不过情况特殊,他问了问情况,才说明会转交给玉彤。
    玉佳这才放心离去。
    而玉凤从玉佳离开后,心情就没好过,外祖父家要不是因为三房的人捣鬼,又怎么会家破人亡。她也因为失了助力,婚嫁艰难,自己的爹爹也因为平西伯的女婿受人排挤,现在不过做一个微末小官,娘那么明媚张扬的人都不怎么敢出门子,生怕被别人笑话。
    原本她让桃宜去信郡王府,离间赵群夫妻感情,到时候搅的信郡王府一团乱,最好爵位被夺走。没曾想那个桃宜是个不中用,竟然进宫了,再说张玉佳这个傻子,她给的药都敢吃,可见是傻到家了。
    难道她不知道张玉彤的儿子是怎么得了天花的,张玉彤对外人死守严防,可唯独对亲近之人却很相信。她把那些得了天花的孩子包裹的棉被撕下絮来,她把棉絮掺在布匹里面织成一匹软和的布。
    她再买通了赵凌身边的一个通房,曾许诺让她生下儿子,所以那通房帮着赵凌做了不少衣服送到娘家。
    真是事事凑巧,可能她们刚从会宁回来,没什么时兴的衣裳,所以穿了几个姑姑姑妈做的衣裳,这么巧,这一件就中了。
    她日日打探消息,听说信郡王府都被封了,她想最好先死几个人再说。
    张玉彤,这还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就受不了了,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你死了也就罢了,若你活了,就别怪我再下重手了。
    当然赵群要把玉佳拿过来的药给御医看,御医闻了一下:“看着是对症的,大银翘丸,服用没事。”
    玉彤隔着门道:“既然没事就把药给我吧。”
    御医又进门来,看了看季哥儿,他倒是佩服这世子夫人,小男孩身上虽然出了痘,但却一个破的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他检查了一下季哥儿的情况,叹了口气:“端看明天了,如果出了痂,就没事了,等痂脱落了,再过十天就与常人无异了。”
    “多谢您了,我这真是……”说实话季哥儿生病,最难受的人就是她。既要陪着孩子玩,也要忍受他哭闹,更要时时刻刻照顾她,玉彤现在已经心力交瘁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身不由己
    听到妻子的声音, 赵群心痛,送走了御医,他又折返回来,隔着门对她道:“彤儿, 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好, 你快回去休息吧, 这么多天也累着你了。”玉彤道。
    “那好,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玉彤玉凤给的药放在柜子里后, 又转过去看季哥儿睁着大眼睛, 她连忙过去:“季哥儿想什么呢?”
    “娘亲, 你说我会不会死啊?”季哥儿咬咬下唇。
    玉彤惊讶:“乖宝宝, 你怎么这么说呢?你都快好了, 怎么会死呢?是不是头晕或者哪里不舒服啊?”
    季哥儿摇头:“娘亲, 我脸上长这么都小豆豆,又痛又痒, 这就是怪病是不是?”他年纪尚小, 但天天跟娘住在一起,又没看到哥哥姐姐和祖父祖母,只有爹爹天天来看自己。
    玉彤只得哄着儿子:“这次你好了, 你的身体就比哥哥们更强壮了, 日后我们季哥儿就是个大力士了, 娘以后就帮你做一身大将军的铠甲给你穿,行不行?”
    季哥儿往母亲怀里依偎, 玉彤丝毫不嫌弃的亲了一下儿子,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被传染,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还好季哥儿过了几天脸上的痂就渐渐脱落了,玉彤才放下心来。而赵群却发现不对劲的事情,张玉凤是前年去的道观,不过才两三年的功夫就已经拥有这样的声望,还自称凤姑,实在是匪夷所思。
    道观名叫清风观,在京郊附近,周围百姓有个头痛脑热,或者家计艰难,都会寻这个道观。且这道观的人也不是沽名钓誉之人,有一位女冠秋天为了治病,还身死了。
    凭张玉凤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这样,可要查后面的人却怎么也查不出来?
    比如山上的道姑们自给自足,张玉凤只参与管理分配,种的草药也都是向附近村民收来的,钱都是给足的,比药铺更实惠。
    道姑们生活也非常简朴,吃穿用都一般,简直正常的不要太正常了。
    根本就没有线索。
    终于听御医说妻儿能够出来了,赵群先按下此事,让人准备新的干净的被褥用具,且重新安排了下人近身伺候。春樱几人早就等不及了,她们这几日虽然送饭和伺候,可终究不能日日陪在主子身边,早已心下愧疚。
    而且主子根本就没有得水痘,却进去照顾小少爷,万一母子俩有个什么事情,那让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怎么办?
    下人再能干,也要有人指挥才行,而世子妃就是她们的主心骨,主心骨要是走了,她们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
    温热的水汽氤氲,玉彤把水浇在自己身上,她很庆幸自己身子骨还挺好,没什么隐疾在自己身上,现在可以带着儿子出去了。
    季哥儿早就想冲出去和哥哥和姐姐说话了,玉彤跟她换上白色的衫子,看他脸虽然尖了一些,可精神头还好,很为他高兴。
    赵群还让人在外边炸了几架鞭炮,他紧张的盯着那扇门,“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名年轻的妇人牵着一个小孩童出来,玉彤特意穿了一身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的裙子,人看起来特别粉嫩。
    “等着我呢?”玉彤娇俏道。
    赵群笑着抱起季哥儿,对她道:“等着你们。”
    他语气中有种特有的温柔情态,好像他平时跟福姐儿讲话那样,玉彤拉着他的手,一家三口过去给信郡王夫妻请安。
    玉彤走在路上,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眼睛有些刺眼,她不自觉的用手挡了一下眼睛,陡然有人站在她身边,替她挡住了阳光,这个男人既温柔又细心,人也这么好,他给予她的不是强烈的似火焰般的感情,而是如涓涓细流浸润着她的心。
    对于儿媳妇带着孙子过来,信郡王妃心里是有些害怕的,虽然大夫说季哥儿都好了,可是不知道会不会真的还传给其他人。
    她道:“媳妇啊,你这些日子照顾季哥儿也累着了,不如先休息几天,这几个孩子还是我先帮你带着,等你精神好了,再让他们来见你。”
    明明赵群都说了要把儿子女儿带过来的,现在看婆婆这么说,她也不是傻子,一下就听出弦外之音了。
    玉彤笑道:“没事,母妃,让初哥儿几个来见见我吧。这些天也辛苦您了,好在现在季哥儿大好了,日后让您也松快些。”
    她也想自己的孩子啊,虽然陪着季哥儿,可对其他的孩子同样的想念。而且季哥儿现在已经是大好了,她也不想季哥儿觉得自己好像被哥哥姐姐抛弃了一样,这孩子一天三顿的问他的大哥和双胞胎哥哥。
    信郡王妃有些不悦。
    赵群笑道:“是啊,好不容易过了这么些天,让孩子们见见娘也好。”
    不是他要吐槽他娘,他娘原本跟京城所以的贵族教养孩子的办法一样,凡是下人伺候就行,听下人说说孩子们的异常,没事就不管,有事就问问。
    不会像玉彤这样子,不仅关心孩子们的生活,而且特别关注孩子心里的想法,会认真听孩子们说话,不会强词夺理让孩子们照着做,会帮他们分析。
    他私心当然觉得妻子更负责任一点,也知道其他几个孩子这几天虽然坚持着,但是如幼鸟一样,惶惶不安。
    信郡王妃可以无视儿媳妇的话,但是对儿子说的话却不想反驳,她不情不愿的让华妈妈带着孩子们过来。
    过了一会儿就见初哥儿匆匆跑过来,眼眶都是红的,他还像小时候一样,扑进玉彤怀里:“娘,儿子好想你。”
    已经七岁的初哥儿,本来已经很稳重了,现在来了这么一出,他比三岁的俩个弟弟更懂事,已经知道如果家里没了娘后他们的处境,以及没人那么疼自己了。
    “乖儿子。”玉彤也抱着初哥儿流泪,福姐儿和仲哥儿和菽哥儿也过来,都围着玉彤。母子几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季哥儿被初哥儿抱起来放椅子上,跟季哥儿同样两张脸的俩个哥哥拉着季哥儿,还要晚上一起睡。
    看到孩子们这样,玉彤很是欣慰。
    吃饭的时候,信郡王特地回来了,他抱着季哥儿抛在半空,又接他下来,逗的季哥儿咯咯笑。
    玉彤真的觉得公公比婆婆会做人太多,是个明白人,当然婆婆也是个传统的人,听儿子和丈夫的话,只要丈夫拎得清,那就没事了。
    这次也提醒玉彤了,对孩子的事情一定要格外上心,吃的用的都要是自家的才行。
    自打信郡王府解封后,曲氏和曲滢婆媳头一个来的,曲氏过来就抱着玉彤哭,捶了她好几下,“你说你,要是真的怎么样了,你让娘怎么办?”
    玉彤心虚道:“我这不好好的吗?我让季哥儿来给您请安。”
    季哥儿最近被围观的次数多了,也镇定了许多,跟曲氏请过安,又蹦蹦跳跳的出去跟俩哥哥一起玩。
    “孩子是怎么得水痘的?”
    玉彤摇头:“大夫说小孩子体虚,所以容易染上,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他的衣裳用过的玩意怕被传染全被我婆婆烧了。也是我大意了,以后一定要把孩子们用的东西小心为上。”
    曲氏也很是赞同。
    曲滢有些难为情道:“玉彤,玉凤那里的药那么灵?”
    玉彤摇头:“我说了你别告诉玉佳,我吃的是太医开的药,外边的药我哪里放心让哥儿吃。我这不便出去,你们千万要劝劝玉佳,别太相信玉凤。那种野狐禅来历不明的,还是找正经的大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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