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的修长五指握住剔透玻璃杯接过去,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刚刚在吧台边上倒水,她连手都是颤抖的。
    在边忱眼里,某人始终是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她偶尔的大胆几乎都是建立在他给的温柔和宠溺之上的;一旦他表露出一点点的不悦,她就会重新觉得他难以亲近,她自己也重新变得如履薄冰。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恰恰是这些微小的心酸和隔阂,渐渐筑起彼此之间的高墙。
    边忱没他那么懂心理学,更没他那么懂人性。
    她唯一的招数只有一个,那就是没有招数。
    褪去一切技巧,只剩本真应对——这样做最容易受伤,但倘若遇上阅人无数又真正洞悉世俗的人,她就会有赢的机会。
    …………
    玻璃杯碰到柜台的声音响了一下,边忱回过神,见那杯温白开被他喝了一半,放在矮柜上。
    他好像总是这样,喝水只喝半杯。永远不会像她那样,每次都喝完一整杯。
    “你还要吗?”边忱问着,伸手去拿杯子。
    还没碰到杯子,手臂被他的白皙长指抓住,“上来,我们谈谈。”
    “哦。”
    她转身要走,打算绕过床尾,从另一边上床去,但他又不松手,还把她整个人拽了过去。
    “……”
    张无视她脸上的无奈,双手从后面揽住她的腰肢,抱她上床,侧放在自己腿上。
    “长谈总是危险的,我在陪你冒险。”他笑了笑,笑意模糊。拿了抱枕过来,放在她怀里。
    边忱囧,“你,你给我抱枕干嘛?”
    “应景。”
    “……”这是什么理由?她常常搞不懂他的思维。
    张把被子拉过来,覆在俩人腿上。房里的温度是恒温的,倒没觉得冷。
    边忱坐在他腿上,不敢乱动,小脚丫露在被子外,悬空,不自在地扭来扭去。索性抱紧了怀里的抱枕。
    长谈的开头总归是困难的,好在他把话术玩得顺,大多数情况下并不会让对方陷入窘境。
    伸手把矮柜上的黑莓捞过来,解了锁,打开加密邮件,递到她面前。
    “浏览完这些信息,再问我问题。”张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接过去。
    可是边忱有点懵,抬头望他,“这是什么呀?”
    “看就是了。”
    “……哦。”她低头,抽走他长指之间夹着的黑色手机,捧在手里看。
    屏幕里的邮件内容是德语,她看不懂,向他求助,“都是德语……”
    “往下翻。”
    “哦。”边忱安静地翻,终于翻到英文部分了,英文她还是能看懂的。
    上半身靠向后面,张倚着床头,十指交叉在身前,无聊地把玩着自己的长指,顺便用眼角余光留意她脸上的神色变化。
    捧着某人的手机,连手机的棱角都有他的质感。边忱盯着那些英文内容,头越来越低,双眼离手机屏幕越来越近,很快就有贴在屏幕上的趋势了。
    心理活动大概是这样的:
    os 1:啊……(@_@;)
    os 2:天啊……(⊙;#717;⊙)
    os 3:我的妈……(⊙o⊙)
    os 4:我的祖宗……(⊙▽⊙)
    os 5:无法形容了……o((⊙﹏⊙))o
    随着她低头的程度,张也渐渐偏头,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点的神情变化。这是一种乐趣。
    翻到底了,边忱试图记住具体的信息,但短时间内的快速浏览,使得记忆很短暂,只有那些重要的东西从她的脑海里凸显出来。
    “我看完了能看懂的那部分……”她把手机奉在他面前。
    这会儿再看眼前人,很难再把他跟简单模糊的‘张饮修’联系起来。
    边忱心想:完了,要死了。真的爱不起了。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看上我?
    长指夹着薄薄的手机,放回矮柜上。张把被子拉上来一点,裹住她上半身,连人带被抱住她。
    “上次你问了感情经历,是吗?”他搂着她,轻轻摇了摇,“嗯?”
    “你,你先别说话……”边忱抓头发,“我先消化一下。”
    “……”张好脾气地允她消化,下巴抵着她额头,没说话。
    深夜的卧室,整个空间都充满了张饮修的色调。
    偏冷,放肆,暗黑妖娆,糅合了星空的梦幻感。
    边忱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
    之前的一切都显得像在跟二次元的人相处一样,他巧妙地避开了他自己的其他面,展示给她的多半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张饮修。以至于她没觉得有太大的不妥。
    他逗她就跟他忽悠容姨那般,他无心勾引,他周到细致。需要形式就给她形式,需要承认就给她承认,需要简单就给她简单。
    等边忱自己按捺不住要踏进他更多的空间时,才发现,她果然是不了解他的,一点也不。
    她跌入了惶恐和困惑的旋涡。
    并且已经没机会逃回去了。
    第40章 zyx
    1(双)
    空气里浮动着他身上的青柠气息, 清清淡淡,却很难让人忽视。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什么话都不说, 单单坐在某个角落里, 存在感也不容忽视。
    边忱抱着怀里的抱枕, 低着头想了好久,越想越乱。
    最后她抬头,转向右边, 眼巴巴又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欲言又止。
    他的长指指背搭在额前,原本垂在额前的细碎黑发被他撩到手背之上,整张脸的精致轮廓更清晰地凸显出来。
    这样一张脸, 左耳戴上耳钉时会像什么呢?
    边忱眨了下眼, 想到‘罂·粟’这个词。
    啊……这么没新意的词,说出来又会被他嫌弃的吧。
    张见她话到嘴边又迟迟不说出口的样子,他的耐心正在以光速耗尽。
    “说话。”
    “啊?我……”边忱不自在地清嗓子, 伸出纤细的食指, 指了指他的胸膛, 小声说:“……我想靠那里。”
    他微蹙眉, 眼里有不解,但很快消失。
    “那就靠。”
    “好……”边忱一边往他身前靠,一边告诫着自己:要习惯, 尽快习惯, 习惯……这个张并不只是张饮修。但也不能怂qaq。
    张真的没多少耐心, 轻微叹气,抬手把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胸膛处,动作强硬。
    “行了?”
    “好像行了。”
    边忱乖乖靠着他,任他的冰凉长指搭在她的眉侧和脸颊。
    此人总是让人冰火两重天——一面是温暖的胸膛,一面是冰冷的手指。
    “我问你啊,”她揪着抱枕上的流苏,“我们玩的是‘真心话大冒险’吗?”
    “嗯?”张应该是听过这个游戏的,但不太确定,“概述一下规则。”
    “那些规则都不适用的,我是想问……只要是我问的问题,你回答时说的都一定是真话吗?”她仰起脸,看他的下巴。
    “不然?”
    边忱被他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惊诧到了,“你真的会有那么诚实嘛?”
    他约莫是觉得好笑,连带语调都变得有点狂:“谁有闲情专门空出时间跟你扯谎?”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她在他衣服上蹭了蹭,“那我问啦?”
    张往后靠,手往下移,揽在她腰间。慵慵懒懒地“嗯”了声,眼帘半垂,看着她的侧脸。
    “你,你……等等啊,我再想想。”边忱忍不住又清嗓子,总觉得紧张,紧张于他的答案。
    听见他在轻笑,她有点不好意思,“你别笑啊,这么宝贵的机会,我当然要好好把握了。”
    “快啊…”下一句话张没说出来,他本来想告诉她明天要带她出门,所以今晚尽量早睡。但他不想再让话题打岔,不然这个话题会永远被她惦记着…
    “嗯……你,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啊?就是,爱情的那种喜欢。”
    她的声音很柔很恬淡,跟卧室里的氛围很搭。
    张抬眼望向落地窗,被窗帘遮了大半,只隐约可见窗外的北京夜景。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有点远,是陷入某种状态里的那种遥远。
    “我十五岁之前,尚无法将爱情这种东西从人类感情中单独分类出来,它在我眼中是不具形的,只是一种…很模糊的定义。就像你观看成人影片之前,并不懂得做·爱是怎么回事。”
    “什么呀!”边忱被他这句话囧到不行,“我看过最大尺度的成人影片也没有那个,那个直接的镜头……”
    “我只是打个比方。让你更容易理解。”
    “……”有这样打比方的咩?“其实我们十五岁之前也不知道啥叫爱情,大多数是青春期的躁动……哎你继续说,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张脸不红气不停地说,“我今年刚满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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