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在渡魂仪式即将开始之前,她将一份手诏交给了尚昕,并向尚昕提出了两个请求——
    一是希望尚昕即位后不要为难二皇子,就算是要圈禁也请替他寻个风景优美的好园子。
    二是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希望尚昕能转交给二皇子。
    荷包很精致,但没有扣起来,显然并没有阻止尚昕察看的意思,但是尚昕并没有打开,只是打开皇后给他的手诏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对皇后承诺,若他继位大宝,一定会好好照顾二皇子,而且他也没有圈禁他的意思,只要王法之内,但凡是二皇子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都可以由他随心所欲。
    皇后听后微笑点头以示谢意,到了这个时候,她相信尚昕不会骗她,也没必要骗她。
    之后皇后为二皇子渡魂异常顺利,其间没有发生任何大仙担心的风险,只是在皇后魂消魄散之前的最后时刻,她还是无限遗憾地望着二皇子说了一句:“只可惜,再也听不见你叫我一声娘亲了。”
    离开王帐,将仍旧昏迷未醒的二皇子交给暗卫照顾,尚昕与大仙回去炎威军主帐中休息。
    只是刚出了王帐,尚昕朝大仙伸出手,示意他与自己共乘一骑时就发现大仙的脸色好像很难看。
    他立刻有点紧张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他跳下马拉住大仙上上下下地检查起来,可是,才低下的头却被大仙一把捧住,然后就那样脸对脸,眼对眼地被大仙晶亮晶亮的猫瞳紧紧地盯着,直盯得他开始心虚地转动眼珠,试图挪移视线。
    大仙的视线却比他更快地转开,转而落在他的胸口上,临时撕开的衣服仍旧半挂在胸前,露出一点坚实的胸膛,虽然已经撒了不少金创药,但是因为刺得有些深狰狞的伤口仍旧有些渗血。
    大仙的手轻轻地抚上去,点点蓝色的光点在他指尖闪动,一丝温润的灵力在伤处轻轻地抚过,伤处的血便止住了,随后外翻的皮肉也快速结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只是在伤口快要完全长好的时候,大仙突然松了手。
    他微微抬眼看向尚昕,却见尚昕还在傻傻地盯着他细长的指尖,脸上居然还露出一点享受般的微笑,大仙金瞳骤然一缩,突然一指头狠狠戳在他的伤口边,这突如其来的一指头,直接撕扯到皮肉伤处,顿时让毫无防备的尚昕疼得忍不住龇牙。
    一指头戳完,见尚昕疼得吸气,大仙心里蓦地又是一软。
    “真是没见过比你更笨的笨蛋!”
    于是一边恶狠狠地骂着,一边又猛地用力,将他的脸更拖近了几分,然后仍带着一点点血腥气的唇就那样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尚昕心里一松,正想着大打蛇随棍上,想把大仙抱过去加深这个吻,可是哪知道大仙就狠狠吻了那一下,随后便是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直接推开他就走了。
    尚昕顿时有了乌云压顶的不妙预感,大仙从来没有对他摆过这么臭的脸,看来这回是真生气了啊。
    他赶紧快步追过去,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平时足以滔滔雄辩群儒的伶俐口舌,到了这会儿却是半点也派不上用场,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大仙消气。
    于是只能傻傻地跟在大仙后面追,但是追着追着他就发现大仙竟然越走越快,他居然就要追不上了,顿时就急了。
    一眼看见旁边不远处有个小军官正骑着马带队在返程,他快步冲过去,一把将那小军官从马上拉下来,一边说“回头到本王的亲卫营里取马”一边翻身上马一扯缰绳飞快地就朝大仙追去。
    待飞马冲到大仙身边时,他弯身一个借力,竟是借着马的冲力一把将大仙拽了上来,直接提到了马上,安置到自己身前。
    大仙气还没消,挣扎着就要下去,却被尚昕紧紧搂住,“要气咱们回去再气好不好,你看你都没穿鞋,这路上全是石头,小心扎了脚心。”
    “朕这辈子,除了这几年穿过几次鞋,前几百年都没穿过!”大仙气哼。
    “那不是你之前脚底下有肉垫子么,现在变成人就没有了啊。”
    “那朕就变回猫去!”
    “行行行,那也得回去再变,你看这到处都是人,还有……别再扭了,你里面没穿亵裤!”
    大仙身子蓦地一僵,终于停止了挣扎,不是因为尚昕的话,而是因为他感觉到隔着那薄薄的一层外袍,一个热烫的硬物正在慢慢地涨大并且越来越紧地试图挤进他的臀缝之间。
    他身上只有一件外袍,尚昕身上也只有一件里衣加上方才出帐时亲卫送上来的一件斗篷,两人衣衫都不怎么厚实来着。
    待到老鬼的事情处理结束,又帮皇后替二皇子做了渡魂,尚昕和大仙从二皇子的王帐里出来已经是半下午了,回到炎威军的主帐,令无争和卫隐已经等了很久,但是好在之前老鬼刚处理完,尚昕就派人来跟令无争与卫隐报了平安,所以令无争和卫隐脸上都没有太过担心的神色。
    尚昕把皇后交给他的手诏拿给了令无争,却是以皇后之名将尚昕记入正宫名下的诏书。
    “收着吧,总是皇后一片好意。”卫隐看尚昕的神情便知他不会把这份诏书拿出来公告天下,所以伸手接过诏书后就将它收了起来。
    “皇后的遗体已经暂时收殓,总要让二皇兄与皇后再见一面再做大殓。段正弘和顺王那边怎么样了?”
    这都大半天过去了,那边应该已经差不多要杀出个结果了吧?
    “顺王被坑得挺惨,顺王军与南云军已经连续奔袭数个昼夜,早已疲惫不堪,可是却挡不住利欲熏心的主子想要抢占那一个先头,更何况他们还中了段正弘的诱敌之计,超过一半的人马被挡在城外不能参战,城里头却是三四万筋疲力尽的疲兵对阵十万严阵以待的禁军,就算禁军再是没见过血的肉包子,打顺王联军这样的菜包子也是绰绰有余的。”卫隐都不用看城内送来的战报,就把战事的结局预言了个十成十。
    果然,午夜时,京中传来消息,顺王被杀,魏国公投降,顺王军兵败。
    炎威军中一片欣然,顺王兵败,可省了他们好大的手脚,虽然看顺王联军惨败,知道段正弘并不容易对付,但伪王和奸妃的恶行足以让天下共弃,仕林与民心都在岭北方这一边,攻下京城拥新帝上位只是迟早的事情。
    胜利已然在望。
    只是——
    这个众望所归的岭北王殿下此刻的日子似乎并不怎么好过。
    令无争今夜无眠,他正在带队收编溃散的顺王军,不是他想多管闲事亦或是炎威军缺乏人手,而是若任由这些散兵游勇就这么四散逃去,定然会严重滋扰沿途百姓,指不定还要闹出大事。
    不管是令无争还是尚昕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就算麻烦一些,辛苦一些,他们也已经提前就想好了计策,先行大量收编这些溃散的兵将,待到战事结束,再区别处置。
    令无争虽忙,但是因为听说尚昕受了伤,所以坚持没让他跟着熬夜,而是把他赶回去休息,可是等他忙完一圈,回到中军大帐时,却发现尚昕仍在帐中处理公务。
    “殿下,你之前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跑过来了?身上还有伤,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尚昕抬头十分严肃地说道:“昕伤势无碍,现下军中这么多繁杂事务,怎么能让舅舅一个人夙夜奔忙,昕心中不安,所以睡不安枕,所以又过来了。”
    哪知道,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怒喝声:“尚昕,快给朕滚回去睡觉,朕让你滚是让你滚到床底下去,不是滚到这里来!”
    尚昕严肃的脸瞬间崩裂,令无争同情地看着他,上前两步将他从座位上拖起来,“好了好了,舅舅知道你勤勉,现在还是乖乖听话回去睡觉吧。还有,下次大仙让你滚,你可千万别再傻乎乎地真滚,要滚也得抱着大仙一起滚,这可是舅舅的经验之谈,你且好生记着,舅舅不会害你的。”
    说罢,令无争还冲他挤了挤眼睛。
    尚昕崩裂的脸终于完全碎成了渣渣……
    第119章 大仙不是大仙
    尚昕的手悄悄地朝身边的大仙摸过去,却被大仙狠狠一巴掌拍开,尚昕腆着脸凑过去想哄哄,大仙却是直接打个滚,衣服里一缩就变回了猫身,尚昕目瞪口呆地瞪了半天,只能委屈又颓丧地缩回自己被子里睡觉。
    睡着睡着,尚昕却是觉得身子变得有点暖暖的,似乎有个热乎乎的身子钻进了他怀里。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朦朦胧胧的烛光里,一对尖尖毛毛的耳朵,一条毛毛茸茸的长尾巴,在他眼前轻轻摇摆晃动,修长的四肢攀缠在他身上,柔韧的腰线在他面前起伏摆动,雪腻的肌肤在烛光的映照下泛出珍珠般迷人的光芒。
    他轻轻抚弄着那对小巧的尖耳朵,将茸茸的猫尾缠卷在手指间,他使劲伸展手臂,试图抱住那不停在眼前晃动的身子,想把他锁在怀里,压在身下,好好的疼爱一番。
    可是——
    也不知道大仙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他使了几次劲,却是怎么也没办法翻过身把大仙压到身下去,反倒自己给压在下面动弹不得,等再过了一会儿,他居然觉得胸口闷闷的,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
    没办法,他只能无比丢脸地对大仙道:“大仙,你是不是最近吃太多了,怎么这么重?”
    话刚说完,就觉得脖子上一痛,然后,整个人激灵一下就清醒了……
    原来又是一场梦。
    只是——
    刚一睁眼就见大仙正端端正正坐在他胸口上,一张小眉毛倒立的猫脸近距离怼在他面前,四根细细长长的猫牙恶狠狠地呲在唇间,“你刚才说谁吃太多了?”
    尚昕虽然人还没有完全清醒,但下意识的反应却是极快,立刻一捂脖子说道:“我说阿威呢,他最近吃太多,都爆肚子了!”
    大仙在他胸口磨了磨爪子,没再追究他梦里胡说八道的事,却也完全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就那么稳稳当当地坐在尚昕胸口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尚昕。
    尚昕想起身,却被大仙一爪子又按了回去。
    尚昕有点不解,疑惑地看着大仙,却听大仙一边磨着牙一边阴森森地问道:“说吧,公羊血到底怎么回事?”
    “真是公羊血……”尚昕本来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但是看到大仙森森的獠牙又露了出来,只好举手承认:“就是稍微和了点我的血……”
    “是你的心头血!”大仙怒气冲冲地说道,跳起来掀开尚昕的被子,一爪子撕开他的里衣,露出里面肌肉坚实的胸膛。
    “谁让你这么干的!”那胸口除了昨天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剑伤之外,还有一大片红紫的细小伤口,昨天因为剑伤太重,流出来的血沾染了伤口边沿,所以大仙一时没注意到他胸口上竟然还有那么多细细碎碎的伤口,可是等到那剑伤处理干净,旁边那些一个个仿佛利刺扎过的伤口就再也遮掩不住。
    “这是唯一的办法。”相较于大仙的激动暴怒,尚昕却是极之平静,他起身脱掉被撕坏的里衣,就要下床。
    大仙不满意地往他胸口一扑,整只猫都挂在他胸前,一副坚决不让他起床的赖皮相。
    “什么叫唯一的办法?这法子是谁告诉你的?朕剥了他的皮!”
    尚昕被他一扑只能又躺回床上,伸手托住他的屁股,却任由他的爪子在自己身上扒拉着,默默感受着大仙爪尖挂在他皮肉上带起的微微的刺痛。
    “还记得咱们从望城带回来的那个盒子吗?里面写了一些东西。”
    大仙收起爪子,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朕就知道那个盒子里一定藏着什么东西,里面都写了什么?”
    “里面有一点关于你的事情。”尚昕想了想终于还是老实承认了。
    大仙眯起眼睛,两只爪子向前一伸,软软的肉垫立刻夹住了尚昕的脸庞,“既然是关于朕的事,你作什么烧了?”
    尚昕无意识地在大仙的肉垫上蹭了蹭脸,片刻后叹气道:“让你看见的话,只怕立刻就会闹着要回去拆了皇宫,而且,也不会同意我用现在这个法子解你封印。”
    现在这个法子自然指的就是用他的心头血涂遍大仙全身。
    大仙爪子用力使劲捏他的脸,“从头说,这次一句也不许再瞒着朕!”
    “好好好,既然已经说了,我一定全都告诉你,但是能不能先让我起来穿件衣服?我觉得有点冷。”尚昕特地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瞧着大仙,大仙瞪他一眼,跳到一边坐着,等他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之后,又再次跳到他面前,紧迫盯人的要他把所有瞒着他的事全说出来。
    这回,尚昕倒真的没有再隐瞒的意思,当真是一点不拉地把当初那盒子里藏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
    他有着过目不忘的好记性,盒子里的东西,虽然他只看过一遍,内容却都是记得的。
    “那盒子是一个叫清灵的道士留下的。”
    清灵?大仙皱皱眉头,想起老鬼提到的那个叫清灵上人的家伙,他是全无印象的,不过不要紧,那老鬼的真魂被他留下来了,回头可以再仔细去问。
    其实盒子里的东西并不多,就几页纸,纸张已经泛黄发脆,早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头几页上画着一些符咒之类的东西,他看不太懂,但压在最下面的两张纸上的东西他却看得明白。
    其中一张看上去最破最旧的一张纸上绘着一幅图,虽然看上去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因为太过熟悉,尚昕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图画的是皇宫,因为镜湖和映月池,还有待月林的位置都画得很清楚,甚至连标注在上面的名字都没有变过。
    变化最大的是那些宫室的位置,除了主线上的大殿之外,其他的宫室或多或少都有了拆建或者小范围的迁移。
    但是正是因为这些小小的变动,让现在的皇宫乍一看起来和图上有了很大的区别,也就再也看不出原来这座皇宫竟然暗合着一座巨大的阵法。
    图纸上虽然各种标注密密麻麻,但是最右侧却只有几个字:九龙天星锁灵阵!
    “九龙天星锁灵阵?什么玩意儿?”大仙歪头瞪眼,一脸懵懵然,尚昕看着他的样子觉得着实可爱,顺手就想过去撸一把,却被大仙机智的发现了,一爪子拍开,“先说完,重点的是公羊血,别想蒙混过去,还有不要老想着占朕便宜,朕还在生气。”
    尚昕只好悻悻地收回手,默默坐好,继续往下说。
    “最后一页纸是那个叫清灵的道士的一段自传,他说自己是建朝的最后一任国师,他亲眼见证了建朝的覆灭,在叛军攻入皇城之前,他留下了这个盒子,也留下了最后一道封印。”
    “建朝?”大仙在心里粗略的算了算,“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第一王朝?从建朝灭亡到现在怎么也得有一千多年了吧?”
    “一千三百二十五年。”尚昕很精确的报出数字。
    建朝是这块大陆上第一个明确建有国号的国家,王朝延续长达八百多年,建朝的第一位君主在历史上被称为建始帝。
    据说建朝也是一个非常尊崇道教的国家,从立朝开始,国师之位从无空缺,而且国师的地位非常崇高,在朝中也极有话语权,而留下这个盒子的清灵就自称是建朝最后一任国师。
    “可是我从来没有在史册上见到过清灵这个名字。”尚昕有点疑惑地对大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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