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桥先接到了如意被擒的消息。
    消息是由南丰亲自送到白桥面前的,他不顾里面的人正在熟睡,平了乓啷地敲了一阵门。
    白桥睡眼惺忪的开门,现在离平日早课还差一个时辰,正是深夜与清晨的交点,神魂正陷入沉睡,难以叫起。
    “我们院子昨夜摸进来一个小贼”他开门见山道。
    白桥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独乐寺自建寺起好几百年,从未有贼进来过。
    “就是贼,来了独乐寺,僧人们也是欢迎的。我们独乐寺不挡着任何人拜佛。”他施了一礼,又鞠了一躬。半闭着眼睛就要回去睡觉。
    南丰一把抓住他的僧袍后心,往回一拽。
    “昨天你来我们院子找谁来着,还记得么?”
    白桥一个激灵“如意?”
    这下南丰终于满意点头。“就是那个小和尚。”
    白桥这下急了,说话都打起结巴“你...你昨天告诉我他不在的!你啊,你抓他干什么啊。”
    南丰无奈摊手“你来的时候他确实不在,这不,一到晚上,还真到我们院子里偷东西了。多亏你白天来提醒啊,要不我们可就差点把他露下了。”
    说完这话,他哈哈大笑。
    果然,南丰这番故作姿态将本来脾气不错的白桥彻底惹急了,他对南丰施礼道“如意是我的师弟,他不会去你们院子里偷东西的。他只是从小有些怪癖,只要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或者想不通的事情,就去一些隐秘的地方躲藏起来,等到自己想通再出来。木王爷现在住的院子是他以前最喜欢的,不免就顺了老习惯过去躲藏了。”
    南丰打着哈哈“我是信你的,大和尚。可是我们王爷不信啊。不然这样,你跟我去见王爷,自己跟他讲吧。”
    白桥合掌谢过,大步朝墨院走去。
    南丰跟在他的身后,按照王爷的意思,先把这白桥引过去探探口风。
    果然,当白桥将这一切再向木王爷说了一遍之后,木饮完全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大和尚”木王爷说“若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进出本王的院子的话,本王的安危由谁负责呢?若是我今天信了你的话,就当这小和尚不是来偷东西的,也不是来行刺本王的,将他放了。等本王释放了这个信号之后,不出三日,一定会再有人来犯,你信不信?”
    在寒冷的冬天里,白桥的汗粒一颗颗钻出他的头皮,顺着他低垂的颌骨向下淌着。
    南丰中锋远远看着白桥和尚徒劳地解释着发生的一切,几乎心中都有了不忍之意。本来多疑的王爷已经放弃,明早就要打道回府,但是歪打正着的,他们怀疑的源头——小和尚如意竟然真的一头栽进了墨院。
    这下可好,王爷非要最后再试探那老和尚一回。不论这白桥怎么解释,王爷连小孩的面都不会让他看一眼的。
    王爷要的是永济和尚。而如意和白桥,则都是他高明钓术的饵罢了。
    “若是永济老和尚心里清楚,他自己很快就会来了。”木饮笑着对二人说。
    于此同时,女安昏昏沉沉在床上醒了过来。将她强压过来并且打昏她的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女安赶紧翻身起床,往墨院跑去。
    “若不是我...如意也不会...”这句话每每冒头,都被她强按下去。她不断地问自己“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空白。
    就这样闷头跑去,她没看路,竟然一头扎进一个正朝墨院颤巍巍地疾走过去的老和尚的怀里,两个人翻倒在地上。
    抬头一看,被撞倒的老和尚不是永济是谁?他因为疾走而大口喘着白气,一张布满皱褶的老脸上挂满了眼泪,显得格外伤心和委屈。
    老和尚哎呦痛呼一声,来不及拍灰,挣扎着起来后又往墨院走去。女安见他心系如意,赶上前去说“我是如意的朋友!”
    永济猛然停住,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是新来带发修心的出家人么?”
    女安点头,还未细想,话已脱口“我来真佛脚下诵经为家人祈福的。”家人...她的心凉了一瞬,我现在没有家人了...
    永济来不及理会她脸上的微妙表情,“你是怎么知道如意的消息的?这消息不应该有人知道啊。”
    女安艰难开口道“昨晚是我与如意一起的。他不是故意要进院子的。住持爷爷,你救救他,他昨晚就被抓进去了,已经一夜了。”
    永济叹了一口气。
    女安又说“我可以为他作证,他是为了我进去的。”
    永济仔细看着女安,两只眼睛又流出来两行眼泪“木王爷说他是,他就只能是啊。连我这个住持都没有办法救他啊。”
    女安茫然地看着面前流泪的和尚,想要说话却没有话能够出口。刚刚昏迷的觉好像并没睡过一样,昨日和今日连成了一天,而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让女安没有办法理解。
    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用鞭子威胁她和如意做这做那,而他们不得不去做呢?为什么一个从未见过的王爷可以将如意捉起来,而即使是墨院的主人,独乐寺的住持也没办法为他讲明事实,救他出来呢?为什么这些人有决定别人生死的力量呢?
    我和如意呢?她问自己,难道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死亡,或者任人摆布么?
    这样的漩涡太深,她轻而易举地陷了下去。
    永济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让这个女孩失去了神志一样,只会呆傻的看着他。他抹了把眼泪,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问“你愿意救他么?”
    就像丢进漩涡中的沉重船锚,女安的世界不再动荡“还有另一种选择?”女安眼睛一亮。
    老和尚沉默了一会,从袖子中掏出一把小巧的钥匙。这钥匙常年被他贴身保管,不仅没有生锈,还泛出日久摩擦的光亮。
    这把钥匙在他的手中摩搓着,显然他还在为自己的决定感到迟疑。他再次审视面前的姑娘。她的眼睛并不躲避他的审视。
    “那个院子”他缓慢地抬起手一指“有个暗门。老和尚老了,进不去了,你身材轻小,若是有心救他,还是可以一试的。”
    他轻轻合掌“阿弥陀佛,老僧就为你去吸引住那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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