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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的确如此!”暮色经周偈提示立刻也想到了一点,“虽然他们都遮着头面,但身上的熏香味道和漠西来的商贩一样。”
    “对!”周偈拍了一下手,“我猜他们应该都是异族人。”
    “可这群异族人演了这么一出是图什么啊?”暮色挠了挠自己的头,“他们为什么要劫持公子,又为什么要找上锐儿?”
    “大概……”周偈回头望了一眼慎王府门前高悬的明灯,若有所思的说,“因为锐儿也是异族人。”
    第89章 89. 圣驾将至
    伏暑相连,酷热难当,今岁的盛夏似乎比往年更为难捱,自端午后就早早热了起来,待到进了七月,更是溽暑连天,常常是连日闷热却不下雨,更加难过。
    这夜,连天上的满月似乎都被热得有些变了形,吹进王府高顶宽屋的夜风更是依然带着白日暑气的余威,暮色靠坐在床侧,即使一动不动,也仍有丝丝汗意,可是睡在床上的周偈却是浑身冰冷,不住的微微颤栗。
    暮色紧握着周偈冷冰冰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尽可能的让他平静下来,可是周偈还是越睡越不安稳。似在经历巨大的痛苦,到后来竟还忍不住哭了出来。
    “殿下。”暮色见状,摇着周偈的手,轻声唤道,“醒醒!”
    周偈被惊扰得更甚,却又好像被陷在梦魇中无法脱身,抗争了好半天才突然一下子惊醒,随后是抑制不住的抽泣出声。
    “殿下……”暮色将周偈拢进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不住的柔声哄道,“别怕,我在呢。”
    周偈依然抽泣不止,许久后才慢慢平静下来,将头抵在暮色的肩窝里,怒道:“烦死了。”
    “殿下又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周偈仿若大病一场般虚弱无力,靠着暮色低声说道,“都是实实在在的过往。”
    “殿下的过往都经历过什么呢?”
    “还能有什么?反正都不是好事。”周偈长出一口气,轻轻笑了起来,自嘲的说,“这周幽皇权的登极之路就是用白骨和鲜血砌出来的啊。”周偈顺着暮色的肩侧滑下来,顺势枕在了他的腿上,伸手摸着他散在身前的长发,问,“你也被皇权锁在了千落庄,身不由己的时候,有没有怨恨过这血契言灵的无情?”
    “有。”
    “什么时候?”周偈大为惊奇。
    “当年殿下从神见之森一别再没有回来的时候。”暮色捧着周偈的脸,柔声说道,“我就特别想跑出神见之森去找殿下,想去看看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没去呢?”
    “因为半妖不能出神见之森。”暮色摩挲着周偈的脸颊,“唯一一次,我对自己是半妖这件事想不通了,也是第一次,我想自己若不是半妖该有多好,就可以自由自在的一直陪在殿下身边。”
    “那后来你又是怎么想通的?”
    “没想通。”暮色垂下一双丹凤眼,拢进去了一片月影,“但是又怂,不敢胡思乱想,更不敢胡作非为。只好依然按部就班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后来就莫名其妙的被殿下从转生湖领回了恂王府。”
    周偈一下子就乐出了声。
    “殿下。”暮色却没有乐,仍旧轻柔摩挲着周偈的脸颊,低声说道,“虽然我总不想承认,但其实我就是挺傻的。我常常在想,如果我的主人不是殿下,如果我不是到了恂王府,以我这点子察言观色的能耐,可能每天都会把主人气疯,每天都会挨打受罚。就更会想不通,更会恨自己是半妖,然后又没胆子反抗,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结果就是,每天都会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完了就会越怕越做不好,更会惹主人生气。可能最后就一直在这个圈子里转来转去,永远都没有盼头。”暮色说着说着自己先乱了套,又开始莫名其妙的瞎举例子,但好在,这一次很快就找到了结论,笑着对周偈说,“不过后来又想,幸亏遇到的是殿下,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吧。”
    周偈听闻乐得更大声,但乐着乐着突然坐起身将暮色紧紧地拥进怀里。暮色没有说话,回应着周偈也抱紧了他。
    “小傻子。”
    “嗯?”
    “小傻子。”
    “嗯。”
    “真是挺傻的。”
    “嗯。”
    暮色身上略有些汗湿的温热终于将周偈冰冷的身体暖了过来,后半夜的周偈再也没有重温那一世又一世的痛苦惨烈,他枕在暮色的臂弯里,闻着暮色身上特有的甜腻味道沉沉睡去,做了一个和暮色躲在寿昌殿偷吃奶皮酥却被周佶抓到好一顿教训的梦。
    一夜甜梦敌不过日盛,周偈是被刺眼的太阳晃醒的。不情愿的翻了个身却直接翻到了床侧,左右摸摸都没有人,周偈闭着眼睛叫道:“暮色?!”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自远及近而来,随后就是熟悉的甜腻味道和略有些怯懦的声音:“殿下,你醒了?”
    “嗯。”周偈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十分烦闷的问,“今日是不是又是大太阳?”
    “是,不过没有昨天那般的溽热,树荫下的风有些凉意了。”
    “那晚上多少可以凉快一些了。”
    “殿下说的是。”暮色将床帐挂起来,“不过最近几日的夜里殿下都会发冷。”
    “中元节阴气重。”周偈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过了这几日就没事了。”
    “那殿下可还有不舒服?”
    “烦。”周偈指指自己的脑袋,“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没想到离转生湖这么远了还是能听到。”暮色实话实说,“那还不如按制宿在界灵殿,起码还凉快一些。”
    “可不是。”周偈拢着自己的头发抱怨道,“真是浪费我还特意找借口告了中元大祭的假。”
    暮色听闻笑笑,赶上来将周偈的头发用缎带轻挽起来,又问:“殿下想吃点什么?”
    “热得没胃口。”周偈下床走到窗边,皱着眉头看了看窗外的大太阳,说,“吃些清淡的吧。”
    “那给殿下煮碗荷叶粥吧。”暮色说着将一盏薄荷茶端给周偈。
    “行。”周偈拿起茶,还没送到嘴边,就被一声门响惊到,手一抖,盏里的茶全洒了。
    暮色也是吓了一跳,抚着自己嘭嘭跳的小心脏看向来人,竟然是吴长安正形色匆匆的跑进来。
    “要死啊你!”周偈甩着手上的水,冲吴长安骂道,“慌里慌张的干什么?!”
    “殿下,不好了!”吴长安满头的汗,气喘吁吁的说,“苏总师传信来,说今日祭祀结束,圣驾从界灵殿回宫的路上要先往王府来,估算时辰应该是傍晚到。”
    “啊?!”周偈满脸的难以置信,“父皇来干什么?”
    “不知道,尚未有使官来传旨,是苏总师悄悄传的信。”吴长安咽了一下口水,“殿下,赶紧准备吧。”
    “本王准备什么?”周偈怒道,“倒是你,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不是。”吴长安急得跺了一下脚,“王妃不在府里,殿下得赶紧去接她回来啊!”
    “她去哪了?”周偈问完,未待吴长安回答立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对,我想起来了,是我打发她往南麓斋避暑去了,那就派……”周偈习惯性的看向暮色,原本想吩咐暮色,谁知却看到暮色不但满脸的惊恐,竟还下意识的微微摇了摇头。周偈愣了一下,想起沈氏平日对暮色的诸多苛责,突然就住了到嘴边的话,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吴长安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周偈的吩咐,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派谁去?”
    “不用派人去了。”
    “殿下要亲自去?!”吴长安十分惊诧。
    “太热天的本王才不去呢!”周偈放下茶盏,说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就不用接她回来了。”
    “殿下!”吴长安立刻就急了,声色俱厉的喝道,“不能这么干!”
    “怎么了?”周偈也急了,“你竟敢吼本王?!”
    “我冒死也得劝阻殿下!”吴长安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义正言辞的说,“圣驾临府,王妃却不来接驾,这是大不敬,不合礼法!”
    “本王就是礼法!”周偈则摆出一贯的混不吝,武断的下了命令,“别废话了,就这么定了,你赶紧去忙接驾的事吧。”
    “殿下!”吴长安还想再劝,却被周偈粗暴的打断。
    “闭嘴。”周偈指着门口,不容置疑的说,“干你的活去!”
    吴长安瞪着周偈好半天,却又无计可施,只得狠狠的叹了口气,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殿下……”暮色凑上来,小心翼翼的劝道,“吴长吏说的在理,还是得把王妃接回来,不然我去接吧。”
    “不用。”周偈看着暮色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一疼,柔声说道,“我不去接她不是因为你,我有其他用意。”
    “殿下又想干什么啊?”暮色眼见周偈的胸有成竹却是心虚,想了想,还是把心底的不安说了出来,“殿下你想过吗?皇帝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想让殿下继承大统,所以才会百般容忍殿下,可殿下却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消磨皇帝的耐心,这万一哪天把他逼急了,他一生气,不管那些三七二十一了,到那时候,殿下可怎么办?”
    暮色的话看似没头没脑,周偈却从中听出了深思熟虑的担忧,又暖又欣慰,伸手刮了一下暮色的鼻子,笑问:“你这是在担心我?”
    “嗯。”
    “担心什么?”
    “就是……”暮色使劲想了想,费力的挑了一个适宜的说法,“我总觉得,现如今殿下的身份,生与死都在皇帝一念之间。”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努力避开锋芒。”周偈放轻语气,慢慢的说,“也一直在找折中的办法。”
    “什么办法?”暮色的丹凤眼里全是不解,“殿下找到了吗?”
    “快了。”周偈看向了那似乎能将一切炙烤成灰的毒日头,似在自言自语般说道,“我猜父皇也是为此而来。”
    第90章 90. 吾家有儿
    周璠策马行在前往皇宫的官道上,耳听着自远及近的马蹄声,心内却是稳如泰山。等到马蹄声急停在耳侧后,周璠立刻向着旁侧敛身一礼,不卑不亢的道:“璠儿见过七叔。”
    “呦,璠儿啊。”周偈眼见周璠的处乱不惊略有些失望,阴阳怪气的道,“真是巧。”
    “七叔说笑了,去皇宫的官道只有这一条。”周璠皮笑肉不笑的软怼了回去,“想不巧都难。”
    头一次没有在从小戏弄到大的周璠身上讨到便宜,周偈满脸都写着不痛快,上下打量着周璠准备作妖,又看向跟在周璠身后的锐儿。暮色见状,立刻纵马上前,不管不顾的硬挤进周偈和周璠之间,十分多余的向着周璠躬身施礼:“暮色见过大公子。”果不其然收到周偈的眼刀,暮色却视而不见,向着锐儿使了个眼色,话仍冲着周璠说,“请大公子先行。”
    锐儿收到信号,代周璠向暮色还礼,随后轻赶周璠的马,催着周璠离去。
    “我说……”周偈待周璠和锐儿走远,不满的问向暮色,“你这是在护着谁?”
    “护着殿下。”暮色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殿下将近而立,应该有些长辈的样子了。”
    “你是说我以前都没大没小吗?”
    “嗯。”
    “你还敢嗯?”周偈立刻就怒了,死瞪着暮色,却不见暮色有丝毫的退缩,僵持好半天,突然丢下一句“都让我惯的!”后赌气的纵马先顺着官道跑了。
    暮色看着周偈一溜烟跑走的背影,轻轻笑了起来,一抽鞭子追了上去。
    待到进了四象殿,周信第一个凑过来,十分热络的嘘寒问暖:“七哥今日气色不错,八成是大好了吧?”
    “怎么?”周偈将一直憋到现在的作妖心都给了周信,“听八弟的口气倒是挺盼着我死?”
    “偈儿!”周俍颇为无语的劝谏道,“今日是合家团圆的中秋节,你能不能嘴下积点德?”
    “我说我自己又没说别人。”周偈略有些不满的抱怨,“而且我今日也没有找璠儿的茬,三哥怎么一上来就跟我过不去?”
    “我什么时候跟你过不去了?”周俍更加无语,“我好心劝你别咒自己也有错了?”
    “就是。”周信见缝插针,跟上踩一脚,“七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说他又有你什么事啊?”周俍对周信也没有好气。
    “就是。”周偈学着周信的语气,“八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长子和嫡子在此闲话,你跟着瞎搀和什么?一边凉快去。”
    “是是,嫡子教训得是。”难得的是周信竟然没有怒,反而笑着问,“那敢问嫡子,什么时候生儿子啊?”
    “儿子?”周偈一本正经的说,“已经有了啊。”
    周偈话一出,周俍和周信都是一愣,不约而同的一起看向周偈身后的暮色,竟是连锐儿和百奈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暮色,只看得暮色不知所措,脸红到耳根。
    “七哥厉害啊。”周信看着暮色嘿嘿坏笑着说,“前后两开花,非同一般啊。”
    “你在说什么?”周偈装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指指周俍身后的周璠说,“我是指璠儿。”
    周偈这一次的话一出,周信脸上一瞬间先现出一个被戏耍的愤怒,但很快又收回去,不怀好意的看向周俍。周俍则是有些微恼,既恼周偈的口无遮拦更恼周信的落井下石,刚要开口,却听到周璠先笑了起来。
    “七叔果然是惯会玩笑的。”周璠仿若听了十分好笑的笑话般,吃吃笑着冲着周信说,“八叔若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真是一不留神就会被七叔绕进去啊。”
    “呵呵,说的是呢。”竟然被周璠嘲笑了,周信的脸色彻底挂不住,尴尬的笑笑后溜回了自己的位置。
    周偈眼望着周信灰溜溜的背影,先乐了半天,随后才转向周璠,由衷的赞道:“璠儿真是长大了,越来越会说话了。”
    “七叔过奖了。”
    “璠儿这么懂事,七叔一定要赏璠儿。”周偈伸手解下自己腰封上挂着的玉佩,不由分说的要往周璠腰封上系,“七叔今日没带什么新奇的玩意,幸好这块儿玉佩是七叔封王开府时你皇祖父赏赐的,七叔祝璠儿也能早日建功立业。”
    “七叔这可使不得。”周璠大惊,躲到了周俍身后,伏身施礼,“这太贵重了,璠儿不敢受。”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周偈伸手将周璠抓了过来,挟在怀里,“你这孩子,别跑啊。”
    “七叔,使不得……”周璠一边抗争着一边向着周俍求救,“父王……”
    “既然是你七叔执意赏你的。”周俍冷眼看着周偈的言行,出言解了周璠的窘境,“你就受了吧。”
    周俍发话,周璠只好遵从,当下不再躲闪,任由周偈将佩玉系在自己腰封上,躬身向着周偈行了大礼:“璠儿谢过七叔。”
    “嗯,真乖。”周偈变本加厉的还伸手抚了抚周璠的脸颊才罢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被周偈戏弄了,周璠瞥着垂在身侧的玉佩越想越气,连武兴帝的召唤都没有听到,还是锐儿提醒才忙回过神应承。
    “小璠儿怎么了?”武兴帝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周偈,见他满脸的笑,立刻嗔道,“是不是又是你在戏弄孩子?”
    周偈闻言一愣,随后立刻堆起满脸的不高兴,正要开口却被周璠抢了先。
    “回皇祖父,七叔没有戏弄璠儿。”
    “真的?”武兴帝压根不信,依旧瞪着周偈,周偈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真的。”周璠捧起腰封上的玉佩,“七叔还赏给璠儿一块儿玉佩。”
    武兴帝听闻却是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连番被武兴帝冤枉,周偈终于忍不住了,就要站起来和武兴帝理论,却被身后的暮色拉着腰封拽住了。周偈不愿当众抹了暮色的面子,强按住自己的脾气,端起面前的酒猛灌一盏,随后将酒盏重重的摔在几案上。暮色见状,忙不迭的又斟满,讨好的往周偈面前推了推,还冲他笑笑。周偈翻翻白眼没有搭理他,却是也没再开口。
    武兴帝将周偈和暮色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嘴角,又看向周璠,慈声说道:“几日不见,璠儿又长高了许多,吾记得,璠儿明年就该束发了吧?”
    “回皇祖父。”周璠恭恭敬敬的开口,“璠儿明年八月就十五了。”
    “这日子过得真快。”武兴帝由衷的说,“一转眼,璠儿也是大人了。”
    “璠儿还嫌过得慢呢。”周璠得体的语气中恰到好处的仍留一丝天真,“璠儿恨不得能早点长大,好为皇祖父和父王分忧。”
    “哎呦!”武兴帝很吃这一套,当下欣慰的赞道,“璠儿真是有心了。”又转向周俍,“莫要辜负少年郎的志气,一些治世之道你应亲自细细教予。”
    “儿臣明白。”周俍的回答依旧中规中矩,“不过儿臣以为,璠儿还是需要先历练一番再学治世之道,儿臣原本想等璠儿束发后就命其到军中,随军士们同作息同操练。”
    “你准备如此历练璠儿?”武兴帝多少有些意外,“那真是难为你舍得。”
    “不吃苦不成材,男儿理当如此教养。”
    武兴帝十分赞同周俍的话,微微点着头,笑看向一脸雀跃的周璠:“小璠儿啊!你父王要把你送到军中和那些勇猛的将士们争高下了,你怕不怕?”
    “璠儿不怕!”周璠一脸坚毅,颇为自信的说,“璠儿自五岁开蒙就文武兼修,未曾有过懈怠,虽不敢妄言武技是天下一等一,但也绝不会给皇祖父和父王丢脸的。”
    “哎呦呦。”武兴帝被周璠的一番话逗笑了,“那璠儿都会什么绝技啊?给皇祖父演武几式可好?”
    “好。”周璠开心的应承下来,又看向周俍,得到周俍首肯后站起来走到大殿中间。
    锐儿跟在周璠身后也来到殿中,绝宸见状,走到武兴帝御前,手按剑柄,掠阵防变。
    奉公先起手,竟是直接祭出万叶落将周璠拢在其中,无数剑锋在大殿内游走,所过之处尽显凛冽之威。各家半妖常随忙护在自家主人面前,绝宸则一脸严肃的仍旧站在御前,不怒自威的神态下是悄无声息的叠起了阵法屏障。而身处万叶落之中的周璠却未见丝毫慌乱,神稳形端,一招一式稳扎稳打,在肆虐的剑锋中找出可乘之机,一点点的化解开。锐儿的万叶落时狂时歇,幻化无常;周璠的身形时快时慢,始终游刃有余。突然,周璠寻到万叶落的一丝破绽,凝劲力于剑尖,猛然一刺,顿时将纵御万叶落的劲力瓦解,奉公的剑锋转瞬退了个一干二净。周璠却身随剑走,欺到锐儿身前,剑抵剑的交上了手。
    虽是锐儿刻意喂招给周璠,但周璠展现出来的基本功也着实扎实。正如周璠自己的评价,虽不是一等一,但在这个年纪的皇室子孙里也属上乘,看来平日的确没少下功夫,偶尔的一招两式甚为惊艳,还博得了几声喝彩。周璠少年心气,得了赞赏后更加起劲,和锐儿愈战愈快,战圈不由自主的慢慢扩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脑内小剧场】
    周偈:是本王提不动刀了吗?
    周璠:七叔你在说什么?
    周偈:璠儿过来,七叔有好东西给你。
    周璠:哎呀!父王叫我呢,七叔我们改日再聊!
    周偈:小兔崽子!
    第91章 91. 志向远大
    周偈也是大感意外,正暗暗赞叹之际,只见锐儿一个漂亮的旋身躲开周璠的前刺,可是周璠却好似收不住力道般仍朝着周偈冲过来。暮色一直站在周偈身前,见状刚要拔刀护卫,却突然被周偈拉着手臂甩向身后。暮色大惊,忙要再次抢上,就见周璠赶在最后时刻收住剑势,追着锐儿往周信那里去了。
    周信身前的流凌不敢大意,全身戒备,谁知锐儿突然一个转身的同时祭出万叶落,无数剑锋先顺着奉公的去势直向周信而来,随后才随着锐儿的身形变向对上了周璠。虽说根本不会伤到周信,可是流凌情急之下还是催动了十成灵力,长剑斩下,没有对上预期而至的万叶落,却是怒吼着和追着锐儿而来的周璠撞了个面对面。
    所有人眼见这一变故心下都是一沉,周俍更是第一时间奔了出去,可心里却知道来不及了。除了平日和锐儿过招外周璠其实从未真正意义上面对过灵术妖法,眼见此景也是吓傻了,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本能的撤剑护住要害。正心里忐忑是不是能顶住时,一个身影遮住了周璠的视线。周璠只觉一股大力的冲击从自己身侧奔腾而过,自己却飘乎乎的腾空而起,几个旋身后才落了地。
    “璠儿!”一个熟悉又焦急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可有受伤?”
    周璠好一会儿才回了魂,入眼先认出自己的父王,冲着周俍茫然的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没事,我没有受伤。”说完又突然转向另一侧,却是看到锐儿毫无血色的脸。
    “你……”周璠不由自主的向着锐儿伸出了手,却没有碰到。
    “是锐儿失职,未能护公子周全。”锐儿跪在周俍身前,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别的,气息十分混乱,“请慎王责罚。”
    周俍未置可否,伸手扶起锐儿,悄悄推向周璠,吩咐道:“璠儿受惊了,你带他下去休息吧。”
    锐儿领命,从周俍手里接过周璠,扶着他往殿侧走。
    周俍待周璠和锐儿下去后立刻看向了流凌,流凌紧忙伏身在地,战兢兢的开口:“慎王恕、恕罪,流凌一时情急,出手失、失了分寸,伤了大公子,流凌……”
    “无妨。”周俍打断了流凌的话,意味深长的看向周信,话却依然对着流凌说,“你也是护主。”
    “嗯。”周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重复了一遍周俍的话,“护主。”
    “好了。”武兴帝听出周偈要挑事,忙开了口,“切磋演武难免失手,半妖常随护主心切也是情理之中,既然璠儿无大碍,就不要为难他了。”
    “是。”周俍恭谨应承,收回了与周信对视的视线。
    “虽有意外,但璠儿的武技却着实让吾惊艳,定是平日勤加修习了。”武兴帝由衷赞道,“璠儿能如此勤勉,吾心甚喜,吾定要好好奖赏他。”
    “儿臣代璠儿谢过父皇。”
    武兴帝又看向坐在后面的其他皇孙:“也望众少年都能修文习武,勤勉向上,少年有志,则周幽后继无忧。”
    一叠声的应承在大殿内响起,其中却没有周璠。周璠正在殿侧,看着锐儿惨白的侧颜,担忧的问:“你怎样?”
    锐儿闭目盘膝坐在地上,正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内息,听到周璠问,没有答话,只摇了摇头。
    “你刚刚是不是受伤了?”周璠轻轻摇着锐儿的手臂,焦急的问,“是不是实实在在生受了流凌的剑锋?”锐儿没有回答,周璠更加焦急,“你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要不要宣太医……”
    “公子。”锐儿依旧闭着眼,皱着眉毛艰难开口,“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哦。”周璠突然明白过来,忙闭了嘴,只静静的坐在锐儿身侧,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俊颜,慢慢的由白转红,终有了血色。
    锐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却对上周璠一双写满忧心的浅色双眸。锐儿多少有些惊诧,稍想了想,冲着周璠躬身一礼:“锐儿刚才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恕罪。”
    “无妨。”周璠摇摇头,不放心的问,“你没事了?”
    “没事了。”
    “那就好。”周璠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却是不由自主的靠在了锐儿肩侧,几不可闻的吐出两个字,“多谢。”
    “保护公子本就是锐儿职责所在。”锐儿的话未见丝毫波动,“公子不必言谢,锐儿承受不起。”
    “你……”周璠听出了锐儿话中的冷漠,心里十分难过,犹豫许多还是问了出来,“你还在因为那日我说你是王府最多余的人而生气吗?”
    “没有。”锐儿冷冰冰的否认。
    “我只是……”周璠明知锐儿在刻意回避,依然坚持说出来,“我只是为你抱不平,你明明那么出众,父王却从未在意过你。你原本有大将之才,却被困在慎王府,这么多年只能哄哄阿姊。”周璠的情绪突然就失控了,“阿姊她一个女子,又能给你什么施展的机会?你跟着她,真是受委屈了。你若跟着我,我一定能让你尽情展露才能,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公子。”锐儿看着周璠莫名的激动,提醒道,“锐儿是慎王的半妖常随,注定一生都要追随慎王的。”
    “等明年我束发了,你就是我的了。”周璠满脸期待,“父王已经答应将你赏给我了。”
    “公子想多了。”锐儿的话仍然没有一丝热度,“慎王并未应允过公子。”
    “我会想办法的。”周璠的话里有莫名的坚信,“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追随我?”
    “锐儿只是一介半妖,并不能自己挑选主人。”锐儿向着周璠再行一礼,“锐儿谢公子厚爱,只不过锐儿并未如公子所言那般出众。千落庄未转生的半妖中有许许多多文修武技皆出色者,他们都比锐儿强百倍,以公子的才华,理应有更为优秀的半妖相配。”
    “不!”周璠断然否定,“他们谁都比不上你!”
    “公子……”
    “锐儿!”周璠没有让锐儿把话说完,他望着锐儿如水的碧眸,再一次满脸期待的问,“我只问你,愿不愿追随我?”
    锐儿也望着周璠,在他浅色的眸子里看到了小小的自己,也看到了真挚的热切。一瞬间,锐儿似乎陷在了那双眼眸中,心底不自由自主狠狠疼了一下,那所剩无几的柔情似乎努力的沸腾了几分,带来些许温暖,可转瞬又退了个一干二净。
    “公子。”锐儿又一次伏身施礼,恭谨的开口,“锐儿只是半妖,受血契言灵所束,遵主人之命,无论主人是谁,锐儿都会忠心相随。”
    “可是我……”周璠突然住了口,收回一直握着锐儿手臂的手,慢慢在身下握成了拳,好一会儿后笑着说,“嗯,有你这句话,也够了。”
    殿侧发生了什么,又有着怎样的对话,殿内仍处宫宴之中的人们是不会在意的,他们还在回味着刚刚的演武。周偈也一边把玩着手里霞光溢彩的琉璃酒盏,一边将所有事情又从前往后的捋了一遍。
    “周俍这人做事一向谨慎又低调,若是周璠突然起意要出风头,应该不会如此痛快应允。可看当时的神色,再看周璠和锐儿的配合,应该是早就有此安排,也一定排演过,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周偈将琉璃酒盏扣在几案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流凌,却恰好看到流凌到现在依然满脸惊怒,“怎么会是惊怒?”周偈有些不解,又仔细回想流凌当时的应对,“锐儿和周璠喂招断不会使全力,所以就算是万叶落攻到流凌眼前,也不会有十成功力,但是流凌却使了十成灵力,还是用的以攻为守,怎么会这么多余?他到底在怕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惊恐?”周偈实在想不通了,只得凑到暮色耳边,压低声音道,“你看流凌的神色,你想到了什么?”
    对于周偈突然的问题暮色有些诧异,却还是看了一眼流凌,想了想说:“感觉流凌恼羞成怒,满脸都是干了什么坏事被人抓包的不痛快。”
    “啊?”周偈更加诧异,又看了看流凌,难以置信的问,“他那张脸是这个意思?你能看出这么多?”
    “是灵犀。”暮色也凑到周偈耳边,“流凌不知为何没有收好自己的灵犀,殿下悄悄散出灵力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周偈也是第一次知道,忙敛神正坐,微微将一直刻意压制的灵力散出一点,甫一接触流凌的气场立刻就察觉到了诸多情绪起伏。周偈怕打草惊蛇,忙不迭的赶紧将自己的灵力收回来,但依然不解,“他能有什么坏事怕被锐儿揭穿?”
    “不知道。”暮色摇摇头,随后有些不确定的说了自己的疑惑,“我倒是觉得锐儿更奇怪。”
    “他有什么奇怪的?”
    “锐儿喂招的套路走向有些奇怪。”暮色用琉璃酒盏做了个示例,“从殿下这里再旋身到弘王那里,若没有上佳的轻功是很难做到的。如果只是为了躲开大公子的招式,那腾挪到殿中间才是最佳,刚好能落在大公子身后,或进或退都十分有利。还有,让使出去的万叶落随意转向也不是一般人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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