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有话直说吧。”
    云述看着地上的陈奕,缓缓开口:“当年父王母妃的佳话,想必平都人都知道,可是谁又想到,狗贼叶温如会残忍至此,不仅逼死了母亲,更在云家安插细作,让父王年纪轻轻就枉死!这杀父杀母之仇,今生不报,枉为人子!”
    堂中人都惊了一跳,没想到小公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众人面面相觑。
    “殿下何出此言,当年……?”
    云述既然开了口,就不会停下来,几位幕僚怕隔墙有耳,使了眼色让人守住门口。
    云述继续说:“当年母亲身怀六甲,当时还是储君的先帝忌惮珲王与两府交好,多次威逼利诱云家未果,就对母亲下毒,导致临产之日毒发而亡,更让我一生残废,险些丧命。
    ……后来…后来父亲也郁郁而终!云家十几年的苟延残喘全是拜叶家和皇帝所赐,这话说来大逆不道,可云家一门忠烈,却被皇帝猜忌若此!天理昭昭,忠臣泣血,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地上的陈奕咧开沾满血迹,先是无声的笑,又渐渐声泪俱下,闻者为悲,“当年恩平把心都掏出来了,王妃要什么给什么,那模样我从未见过,可是后来,云家受到的打击越来越多,在朝堂上越来越被动,恩平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可他舍不得那妖妇,云家引以为傲的死士被出卖,王府的私产暴露在皇帝眼下,就连铜矿,也被发现了……
    可恩平不听,不管我们如何劝他,他都要护着那女人,把她留在身边,哪怕让他喝下毒酒,只要是那女人要喝的,他也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说的这些,在坐的都清楚,当年云蔚有多爱重王妃,平都谁人不知,他与云蔚自小交好,刎颈之交,所以知道的更多罢了。
    “后来,恩平去了,那时候云家有多少人不服!可你们做了什么,只是眼睁睁看着王府衰败罢了,我抛妻弃子这么多年,亡命天涯只为守着这个秘密,我为的什么?我才是真的不值!”
    “好了!你当年不听王府控制,企图勾结珲王那逆贼,郡王留你一命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又还在这里说什么!”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到底知道什么内情就说吧。”
    陈奕看了一眼云述,才继续说:“半年前,郡王无意中得知王妃与先帝有瓜葛,便召我回京,我将当年所知和盘托出,郡王多年来也一直在查访叶家,知道真相后大怒,是以在朝堂上陆陆续续清算当年陷害云家的人,而武安侯楮氏为皇帝走狗,郡王就是在与他们的交锋中被害。”
    前些日子云舒确实对叶家动过手,这点云王府的幕僚们都清楚。
    他又继续道:“郡王离京前曾说,要去查访一些人,没想到会在庐江被害,想来这次郡王无故失踪,也是被楮氏掳走,那日叶家围攻药庄,也不简单,郡王曾说,当年恩平所中之毒为慢性,而那女人与恩平朝夕相处,保不齐就是她下的毒,叶家如此心急铤而走险,怕是想杀人灭口。”
    “啊!”
    云舒被楮铭扣住了,这不管是生是死,都很危急!
    云述突然就跪下了,众将一惊,也赶紧跪伏在地。
    他缓缓说:“之桓今日如此,实乃迫不得已,我自己如何都没关系,王兄断不能出事!所以希望各位云家老人,能放下猜忌,让骁骑卫前往庐江,搜救王兄,一切罪责,由我一力承担!”
    几位老将交换了一下眼神,既然云舒将云王令留给小公子,他又是现在唯一的云家男丁,必然是能统领这骁骑卫的。
    “殿下快请起,现在郡王下落不明,王将军又在狱中,确实需要云家人主持大局,不说了,骁骑卫本来就是云家府兵,现在我等任殿下调遣!”
    陈景扶起云述,见几位将领都在,他又缓缓道:“王兄失踪在庐江,我想先派云家暗卫前去刺探,而叶家这里也可以入手,上次叶家府兵无故围攻药庄,这件事本王还没和他们算账呢,也许叶家人知道什么,挑上一支精兵,我们上门逼问兄长下落。”
    有人提出异议,“殿下不可,叶家现在还有个叶太傅,这么明目张胆的上门不仅会被陛下申斥,也会被朝野抨击。”
    云述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他不慌不忙的说:“本王不会明着出手,叶家不是还有个偏房叶温昘嘛,此人色厉内荏,加之又受太傅府打压多年,现在有这个机会作威作福他只怕求之不得,让他去做,我们只需帮他搞定叶家府兵即可。”
    有幕僚点头,“不错,前些日子郡王有让叶温昘合力打击太傅府,他可热情得紧,现在他要是敢不做,就用上次他巴结云家,构陷太傅的事威胁。”
    “叶俊良被发配南康,半道上装病又躲回了平都,这件事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叶温昘不是有个儿子在京兆吗?就让他以此为由搜查太傅府,到时候卸了府兵,好好审一审那老儿!”
    云述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眼底露出不易察觉的阴狠,叶温如,司马凌,他一个一个慢慢收拾。
    等王家探子找到昏迷的王绥,已经是两天后了,简单给他包扎后便快马带往琅琊。
    云舒看着脸色惨白的王绥。愧疚之情袭来,不管她做什么,王绥都在后面支持她,保护她,待她如亲人,可是她呢,什么都只想着自己,让他屡次跟着自己身处险境。
    王旻之拍拍她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了,郎中说只是外伤,用最好的药,王将军身体又强健,相信几日后就无碍了。”
    云舒亲手拧了帕子给他搽脸,又理好被子,才跟着王旻之走出房门。
    雪渐渐化了,庭院里的松柏还有些积雪,风一吹便簌簌的飘落,浮起雾气来,云舒和王旻之在廊下走着,一时静默无言。
    还是他先叹了口气,“现在你弟弟承袭了爵位,还接管了骁骑卫,朝中给你的安排是讨伐楮氏殒命,倒是还全了你的名声。”
    他停下来看着云舒,有些犹豫的开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现在这局面。”
    怎么办吗?云舒也有点乱,她这次出来,私心里确实是想一走了之的,这天下那么大,会没有她的安身之所吗?况且那个人曾说,若有一日她累了,他的身边永远有她的位子。
    朝堂上的惊心动魄,尔虞我诈她真的累了,这身份带来的恐慌也越来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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