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后,三月初的早春北方的确寒意凉凉。
    钟岳山所属省城的机场外,从机场大楼走出去,暖意登时消散,迎面袭来的凉风刺骨,心都一个激灵拔凉的,封琪琪赶忙裹紧黑色中长款呢子大衣。
    “封琪琪!”
    “啊?”
    她诧异地扭过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电话还在耳边响着,身后就出现了电话中问她是否安全抵达,且从昨晚开始打电话,到早上她起床一路问候的人。
    应凯诚。
    这般殷勤连她家陆老板都没过多问候的,早上就说了句他去上班了,让她一路平安,到了打电话。
    本来以为是先给陆默发信息的,没想到是应凯诚的电话先催过来。
    餐桌上,封琪琪笑说打破沉默。
    “谢谢你请啊。”
    应凯诚摇摇头,喝了两口酒,心事重重的模样让人看着都不得劲。
    封琪琪咀嚼着一块牛肉,咽下后,漫不经心玩笑道:“游戏里说不清楚,陈梦跟你说什么了?还非得让你亲自追着我跑过来一趟?
    而且还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出来,这么犹豫可真的不是你的性格。”
    应凯诚看着封琪琪的一贯轻松与风轻云淡,扬眉笑了笑。
    这笑容,落在封琪琪眼中,是毫不犹豫的夸赞道:“美男就是美男,勾唇一笑,天地都失了颜色。”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是以封琪琪到达目的地准备当晚休息,第二天放晴再上山去那寺庙里一会大师。
    纵然前路艰难,咱也要一个脚印一步往前走,成与不成,那就看运气了,心态倍阳光。
    “你今天心情挺好啊?”应凯诚挪开了视线,轻笑一声。
    封琪琪嗯道:“对啊,天气这么好,我心情这么好,你有什么不好的说来听听呗。”
    “你倒是会看面相。”
    “不是我神通,而是你这一张脸啊,愁云满面。不想让人注意也要注意到,不过真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严重事情能让你这样。”
    封琪琪那看似随口却略带认真的一句话,使得应凯诚半天没吭声,像是下定主意一样。
    他说:“你这是真心的吗?以朋友的身份来担心我?”
    封琪琪笑说:“你问我,那肯定是希望我说实话。那我就坦白说,我把你当朋友,我相信你,所以我也会担心你的状态,你今天的确不太对劲。”
    封琪琪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喝了一口温热的珍珠奶茶,听应凯诚说:“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封琪琪看了应凯诚一眼。
    沉吟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要透过外表看清事件本质。不然,就没有资格品头论足。这句话我一直记得。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其实我觉得我挺了解你了,仗义,热情,认真,率性,张狂……等等很多,但是我觉得,你人还不错。”
    “所以你把我当朋友吗?”
    “当然。”封琪琪不假思索,笑说:“虽然有时候你很会耍嘴皮子吧,但是平心而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在于交流。
    从字里行间,我能感受到,慢慢的,咱们俩熟了之后,友谊上升了,真心实意的把你当朋友。
    而你对我的帮忙也是不求回报,纯属朋友之间,江湖救急那种两肋插刀。所以作为朋友,我相信你。”
    应凯诚问道:“你这么相信你自己的感觉吗?”
    “听你的语气是隐瞒我一些事情了啊?那就赶紧说出来坦白从宽吧。”封琪琪轻笑一声。
    “如果我真的有事欺骗你呢?”应凯诚面露严谨。
    封琪琪有些不喜应凯诚的试探。
    她说:“我把你当朋友,所以有话就直说吧。
    我喜欢那种知错就改的人,而不是一错再错。如果真等哪天我自己发现这个错误,可能我连辩解的机会都不会给对方,友谊自然是烟消云散。
    你是个洒脱的人,希望你讲话也痛快一点,好吗?”
    她真的很不喜欢别人这样卖关子,再折腾下去仅有的耐心也没了。
    凝视着封琪琪的反应,应凯诚忽然大笑一声,把心里的想法阐述出去。
    当初的接近,那些目的,或许听来很好笑。
    但应凯诚觉得这件事情如果不解决,会是他一直的心结。总感觉自己会是偷偷摸摸的那个人,很不自在。
    早晚隐瞒着,煎熬着,倒不如这时候全盘托出,重头来过可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想过,可能封琪琪会对他很失望、会生气、会愤怒,总之都是负面情绪,所以他才不敢说出来去破坏他们的关系。
    谁知道封琪琪只是愣愣地应了两句。
    她说:“其实那时候咱们根本就不认识,也没什么原谅不可原谅的,毕竟一开始我对你也是各种防备。
    到后来呢,熟悉了,算是有点交心的感觉吧。
    也是感受到你的真诚,我呢,也才会真诚。这个感情是相互的,所以没有谁对不起谁,更不存在你做错了,需要我原谅的问题。”
    甚至她还反过来安慰他说:“其实那所谓的手段也就是一个机缘巧合的认识而已,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你怎么能这么……应凯诚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震惊地望着漫不经心吃饭的封琪琪,心里说不诧异是绝对不可能的。
    封琪琪自顾又忽然说:“可能,你今天请的牛排很好吃。”
    像是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却是在说,事情翻篇了。
    就这么轻松?应凯诚还以为自己是做梦中。
    封琪琪扬眉一笑,红唇微勾,她的泰然自若也诚如她所讲的一切。
    正因为应凯诚的真心对待,不然应凯诚不会像现在这么紧张而小心翼翼询问,他更不会将他的心里话坦白。
    封琪琪突然觉得自己很是亲切,竟然让一向游戏人生的应凯诚都正经起来,说她是小仙女没错了。当然思绪也就是这么一飘。
    封琪琪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跟陈梦的关系怎么样。但是我跟陈梦吧,我们之间不愉快的事情挺多的。
    我也不好评价她这个人,但是我能说的,是陈梦出手可谓是招招狠毒,但是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能一击致命吗?
    根本就不能真正伤到我多少。”
    应凯诚终于是找回了自己可以控制的情绪,恢复一贯的自信,悠悠道:“因为她没打到你的弱点上。
    她的技能再强大你有免疫能力,她怎么打你都不会有事。因为你丝毫不在意那些招数造成的后果,皆是她的无用之功。
    偏偏她乐此不彼,所以你觉得她还挺可怜的。”
    也真是意外应凯诚竟一针见血看透。
    “知己啊!”
    封琪琪耍嘴皮子一下,如若是往日应凯诚早就搭腔凑上去了,他今天倒是觉得,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封琪琪就挺好。
    那直勾勾的眼神看的封琪琪一愣,连忙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怎么了,我嘴上沾上脏东西了吗?”
    她顿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今天的应凯诚像是受了刺激般,抽风一阵一阵的。
    她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就拜拜出发去钟岳山?毕竟眼前这样的应凯诚着实很陌生。
    随后应凯诚体贴的帮她搬下行李,照顾周全的把他自己也安排在她隔壁的酒店房间里,然后帮她叫了晚饭,又掐点似的还问她上不上游戏打匹配。
    睡前,封琪琪感觉,这应凯诚莫不是魔怔了?
    突然对她这么好做什么?
    好的让人觉得后背发毛,各种不舒坦。
    翌日一早,吃早饭的时候应凯诚早早备好早饭叫她起床。
    推门开一看,应凯诚眼里止不住的欢喜赞扬道:“哇,真漂亮!”
    封琪琪低头一看,下意识确认自己是否有不妥当,不过一件淡紫色束腰绒衣,蕾丝衬衣打底,下身一件墨绿色格子长裙,一双白色运动鞋,能有什么毛病?
    她失笑:“就当你是赞美了。”
    她柔软的长发懒懒披肩,笑容温婉。
    应凯诚更是扬起蛊惑人心的笑容,低声道:“本来就很美。”
    突然凑近的感觉,让她的笑容加深,当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扬起这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吧。
    封琪琪后退了两步,应凯诚提来早饭,用了一贯暖男的手段,说:“隔壁的隔壁的后面的隔壁,反正路途不怎么近,买来的豆浆,小笼包,你昨天晚上不是说想吃吗?好久没吃到了。”
    “我随口一句而已。”
    “但是你的话我都会放在心上。”
    这调戏人的功力见长啊!封琪琪哈哈一笑。
    饭后,封琪琪挎着包出门,应凯诚问她说:“要不要我送你去钟岳山。”
    封琪琪摆摆手,“不用,我知道路,附近坐公交就能到的。”
    应凯诚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江城?”
    封琪琪说:“得一段时间吧,看进度了,可能几天,也可能一个星期,也可能半个月的。”
    “那随时保持联络啊,我这几天得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找你。”
    这话说的怪让人觉得态度暧昧的,封琪琪打趣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想干嘛?”
    “没干嘛,过几天我再来找你,今天要回去工作了。”应凯诚戴上了墨镜,扭头深深地看了封琪琪一眼。
    看着靠近的俊脸,也不说话,封琪琪问道:“看着我干嘛?”
    “在看美人。”
    嘴皮子真是挺得瑟!比陆默还得瑟。
    虽有腹诽,但封琪琪此时俨然已经习惯和应凯诚相处的模式,所以这些话对她来说已无感。
    只是后退了一步,不陪他发神经。
    “好了,我走了。”封琪琪平静道。
    可谁知应凯诚竟两步就窜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还问道:“琪琪啊,我要走了,你不说点什么吗?”
    封琪琪后知后觉地说:“哦,一路平安。”
    “好,我会想你的。”语毕,应凯诚帅气潇洒的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封琪琪心里只想暗骂卧槽,你这是抽风了吗?
    但是,为什么,封琪琪感觉,有预感,应凯诚这不正常的举动,怪让人心神不宁的。
    她摇摇头,踏出了酒店,奔赴钟岳山。
    而那边,应凯诚戴上墨镜赶到了机场,路上他有接到陈梦的电话。
    穿梭在人山人海中,他说:“我现在不在江城,不过你也别着急,既然事情我已经答应你了,我会说到做到的。可能明天上头的检查就松了吧,慢慢来。”
    看着冷漠的人群,他的声音漠然,面无表情。
    声音不重,但说出的话却富有千钧压顶的气势。
    ……
    第一天,封琪琪就成功爬上钟岳山,算是幸运,在半山腰与品茗弹琴的许如芬教授接头,虽然纯属偶遇。
    封琪琪像是虔诚上寺庙中叩拜的信徒们一样,目光真挚而诚恳。
    许如芬教授见到来人也是笑容可掬,算起来,封琪琪也算是她的得意门生了。
    虽然只是一曲《焚香慢》但是后来两人也有过不少对于乐曲的分享与见解,有些隔空对话于封琪琪来讲虽然只有聆听的份儿,但她的想法与思维也影响着许如芬。
    不同的视角,不同的感受,不同的技法,算不上切磋,可却是友好愉悦的交谈。
    也称不上是忘年交,因为那只是她的师傅。
    封琪琪放下背包,坐在半山腰上供人停留脚步的长亭中。
    琴友嘛,二话不说用琴音来打招呼。
    只是令封琪琪意外的是,许如芬教授的七弦琴,也弹奏的如此美妙。
    一曲《半山听雨》于山中听雨品茗,静享悠然。
    本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成长,纵然不是向佛之人,但封琪琪心中的虔诚与宁静是许如芬所喜爱的。
    很多孩子都会弹奏古筝,但是像封琪琪面向音乐时候一片淡然,云淡风轻慢条斯理的举动,则是少有的气质。
    望着远处青山如黛,呼吸到鼻尖的空气清新怡人,赏心悦目的风景加之悦己的古琴音。
    空中虽未下雨,但封琪琪的心里已然感受到了穿越空间的雨季。在这半山腰,她听着雨声,静静聆听着,封琪琪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是愉悦是欢心。
    她一直都知道,学习古筝,不止是学习演奏的方法,钻研技艺。更重要的是一种心境的磨练,是学习怎样从细节处优雅的过好这一生。
    心性是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磨砺出来的耐性。
    封琪琪觉得,她不应该把这一点丢弃。陆默的事情也该抛之脑后,包括此时应凯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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