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这里如同隐居世外,有点山中无岁月的意思。房间里没有电视没有网络,连钟表都没有,八成是陆鹤飞故意的。他要模糊王寅的时间概念,失去了时间的人,等于失去了一切。
    王寅只能默默的自己记录,他不知道起初自己昏睡了多久,但是以身体的感觉来看,前后不超过两天。之后的日子他是掐着手指头数的,仔细算来,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一个月了。
    对于周围的环境,他也有了大致的判断。
    房子是个简单的二层小楼,有电,只不过刮风下雨会断掉,食物和淡水不知道从哪儿来,不过有一天,陆鹤飞有个半天不在,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整只烧鸡给王寅吃。这可不是岛屿上会有的食物,所以王寅猜测,陆鹤飞应当是去大陆上补充消耗品了,半天一个来回,刨去交易的时间,那么这里距离陆地是不远的。
    当然了,就算不远,也不是能游泳游回去的。
    陆鹤飞似乎很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房子里,王寅觉得以陆鹤飞那种小心谨慎的性格,外面的世界可能不怎么安全。
    他通过这些已知的线索只能得出来一些浅显的结论。
    第一:船应当只有一条,陆鹤飞离开时这个岛就是个孤岛,所以他要是想走,并不能挑陆鹤飞不在的时候;
    第二:这个岛应当是无法查证是否被购买的岛屿,也有可能非常难以定位,甚至他都怀疑地图上有没有这个岛的存在;
    第三:陆鹤飞的警惕心非常高,向他示好趁其不备的逃走几乎是不太可能的,而且房间里所有有攻击性的物品全部被清理了,连牙刷柄都被削去了好大一截,根本无法用力握住。
    这样几个条件一列,王寅自暴自弃地想,难道真的要这么过一辈子了?
    就事论事,陆鹤飞除了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之外,对他其实非常好。有些事情王寅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做,陆鹤飞都会全权包揽下来。他喜欢给王寅洗澡,给王寅刮胡子,给王寅准备食物,像是养宠物一样养着王寅。主人对宠物多少还会打骂,陆鹤飞不会,他小心翼翼的,就差把王寅捧在手心里了。
    除了做爱时有些用力,他根本没有做出过伤害王寅的事情。
    陆鹤飞觉得自己是爱王寅的,把王寅关起来的深层含义是表达爱情,可越是这样,他在王寅眼中就愈发变态。
    他也逐渐变得沉默,连王寅主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都很少应答了,就坐在离王寅不远的位置看着他,让王寅感觉自己身边的人是个哑巴一样。他是害怕与王寅对话时出卖了自己,或者变的心软,或者被王寅欺骗……不论哪种结果都是他不想看到的,所以他自动的关闭的听觉和表达的能力,只留了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王寅。
    这二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诡异,越来越畸形,王寅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离开,要不然他迟早得被陆鹤飞逼的一起疯掉。
    他告诉自己,越是紧迫,越不能急。
    与此同时,远在文明社会之中,《云笈鉴》终于在风雨飘摇中狼狈上映了。因为王寅的消失和择栖的困顿,再加上抄袭事件的发酵,导致《云笈鉴》的预售票房非常差劲。于渃涵再怎么撑也撑不住四面来袭的打击,舆论难以控制。
    最糟糕的是,择栖的资金断流。
    当初王寅以择栖唯一股东向银行提供个人资产抵押担保,用的是在湛林的股份。现在择栖资不抵债,银行开始介入处置。择栖是个烂摊子,清算半天也折不出钱来,所以最终导致的结果是银行可能会将王寅在湛林的股份进行拍卖。
    事情走到这一步,最终的获利人是谁,于渃涵也是能看的明白的。她跟湛林没有关系,湛林的死活她也决定不了。只是择栖她不想放弃,只能四处奔走打点。
    周末有一场慈善晚宴,她这段时间身心俱疲本来不想去,可得知与会嘉宾有周澜的时候,她就决定去走一遭了。
    第62章
    慈善宴会的当晚,于渃涵是叫高司玮陪她一起去的。
    高司玮绅士的拉开车门,弯腰请于渃涵下车,往常这都是王寅做的事情。北京的早春还是冷的,于渃涵一条光裸修长的腿跨了出来,站起来时跟高司玮差不多高,贴身的裙摆垂下来,盖住了腿。
    她一出现,就有记者围上来询问她择栖以及《云笈鉴》的事情,于渃涵脾气可不好,嘴角噙着一丝狠厉的笑容,对记者们说择栖现在的情况还不错,不劳烦大家费心,今晚的重点应当是慈善才对,择栖这些不足为道的小事儿大家就当饭后的八卦好了。
    至于《云笈鉴》,于渃涵之说了一句,等上映之后大众必然会给电影一个公正的结果。
    后面还有人要围过来,都叫高司玮一张冷脸打发了。
    于渃涵在宴会厅里跟各方熟悉的不熟悉的社会名流打交道社交,她可以在外面面前粉饰择栖的太平,可是在业内人士面前,大家都知道择栖已经是一个烂摊子了。
    外界传闻王寅跑路,剩下于渃涵做后续处理。大家对于这个事儿都挺好奇,毕竟王寅有一段时间没在公众面前露面了,别人问起,于渃涵就说,他们王董最近身体不好,在休养。
    说瞎话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于渃涵也是得了王寅的真传了。
    “你看见周澜了么?”于渃涵问身边的高司玮。
    高司玮说:“他好像还没来。”
    于渃涵冷冷笑道:“好大的排场啊,等着压轴来?”
    说话间,周澜就姗姗而来。他挽着个年轻漂亮的女伴,于渃涵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她远远看了一眼周澜,周澜周围尽是去混脸熟的人。这圈子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几何时周澜叫王寅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王寅失势,留下的江山极有可能落入周澜手中,也是叫人唏嘘。
    “今天岳俊也来了,极有可能是跟周澜一起的。”高司玮凑在于渃涵耳边说,“湛林那边一直是岳俊把控,如果走上拍卖流程,周澜的胜率是很大。”
    于渃涵说:“他不就一直惦记着么。”
    高司玮问:“要我过去打个招呼么?”
    “不用。”于渃涵说,“给他脸了。”
    高司玮无奈地摇了摇头,跟在于渃涵身后在厅内游走。时间差不多要准备落座了,于渃涵看准了周澜的位置,大步迈过去往他旁边儿一坐。
    周澜瞥了她一眼,笑道:“于总也在呀。”
    “真是巧呀。”于渃涵也笑的假模假样,“周生。”
    周澜说:“今晚有什么安排么?结束之后去喝一杯怎样?”
    于渃涵说:“呀,周生约我,我该不该应呢?”
    “不过就是叙叙旧。”周澜说,“大家都忙,好一段时间没见过了,喝一杯也是应该的。”
    “我可不如周生忙。”于渃涵说,“你看我这里看似一堆事情,可连周生冰山一角都没有,哎,生意难做,等着周生提携呢。听说最近周生又有发财的门路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看那个不上道的王寅,哎……”她最后一个叹息声音大了一些,阴阳怪气的,用眼角扫一下周澜。周澜含笑说道:“你怎么也学他,叫周生,生分。”
    “你我二人何时亲近过?”于渃涵说,“若是真有情分在,你又何必做出这样的事情。”
    周澜说:“于总这话说的,不念情分的又何止我一个人?”
    他们两互相打了一番太极,各自话里有话,谁也没有说破,但是都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台上是各路明星的节目,下面的大佬们吃喝聊天,周澜看了一会儿,问于渃涵:“怎么没见你家的艺人?”
    “你是说陆鹤飞?”于渃涵说,“他一个演戏的来这里做什么?”
    周澜说:“我以为不论演戏还是唱歌,这种场合总要来插一脚的。”
    “你知道他在哪儿么?”于渃涵忽然问。
    “知道谁?”周澜反应极快,脸上没有丝毫卡顿的痕迹,“于总家的艺人,怎么问起我了?你们娱乐圈的事情我可不太懂。”
    于渃涵笑了一声:“我看周生比谁都懂。”
    她压抑着怒气跟周澜周旋,周澜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跟她装无辜怕当她是个傻子。周澜此次来是他今年计划在国内捐赠数十所希望小学,他冠冕堂皇的在台上一一说着周氏的宏伟愿景和今后的慈善项目,俨然一副肩负社会责任的良心企业。
    “王寅要是在,怕是要笑死。”于渃涵稍微侧过一点头跟高司玮说话,“周澜做慈善?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高司玮说:“他是需要在北方扎稳脚跟,最近他的活动安排的非常紧密,各种上流场合里都有他的身影。”
    于渃涵叹气:“没办法。”
    “您一会儿要跟他出去喝酒么?”高司玮问,“要我跟着么?”
    于渃涵说:“跟他喝酒?我真怕自己当场吐出来。你说男人都怎么回事儿,一上了年纪个个儿都爱玩老谋深算的油腻戏路,装的人模狗样的,心里都是黑的。”
    高司玮不知道怎么回于渃涵这一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说道:“可能……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吧。”
    周澜在一众热烈的掌声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于渃涵拍掌拍的比谁都用力,手臂上的镯子都来回晃荡。
    “周生好气派呀。”于渃涵笑道,“看来今年还真的是发了大财。”
    周澜不动声色的说:“今年还有一笔大钱要花,这点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于渃涵来了兴趣,问:“什么大钱?说来给我听听呗?”
    “一个收购的案子。”周澜说,“湛林,你听说过吧?”
    “嗯。”于渃涵说,“听说过,耳熟。”
    周澜说:“不知道怎么了,湛林的股份就叫银行清算出来拍卖了,我也纳闷儿呢,明明湛林之前一直发展的非常稳健,岳总青年才俊,不至于经营至此呀。不过现在的情况是,湛林真的拿出来拍卖了,我想这可是个肥肉,万万不能错失良机。”他言谈间之只认岳俊是湛林的掌舵人,闭口不提王寅这个人。他也全然不介意跟于渃涵说自己自己的计划,事已至此已成定数,谁来都改不了了。
    于渃涵没心思看台上争奇斗艳,周澜晚上有事儿需要提前离场,于渃涵眼看他起来了,突然压住了他的手,问道:“湛林现在就姓周了?”
    周澜笑着拂去了于渃涵的手:“早晚的事儿。”
    于渃涵站起来问:“王寅,你绑了?”
    “什么?”周澜一愣,“他遭人绑架了?”
    “……”
    周澜说:“那你可要想想他还有什么仇家,毕竟他那样的行事作风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可是他们都没人觊觎他那一副家产呀。”于渃涵说,“除了周生,还有谁?”
    “说的是啊。”周澜说,“然而我是真的不知道。”
    于渃涵说:“那湛林怎么姓周?他不在,合同都没法儿签吧?”
    “这就不劳于总费心了。”周澜就撂下了最后一句话。
    他如此信誓旦旦,自然是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那轻佻骄傲的模样叫于渃涵怒火中烧。她这段时间就没睡过安稳觉,平时连个发泄的地方都没有,此刻瞬间失去了理智,一旁的高司玮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于渃涵拽着周澜的领子一拳就招呼了上去。
    饶是周澜人高马大也被打倒在地,谁能想到于渃涵暴走。
    于渃涵不够,穿着高跟鞋暴踩周澜,把自己裙子的开叉一撕就骑在周澜身上打她。高司玮在一旁都不知道怎么下手阻拦。周澜反手握住于渃涵的手腕,纵然于渃涵铁娘子,可是力气终究不如男人,叫周澜生生掰开手臂拽了起来。
    如此高端的场合万年不见一回打架的,大家都是体面人,看于渃涵出手打人惊呼不已,台上的演出也中断了,主持人都手粗无措。
    高司玮推了周澜一把:“放开于总!”
    “也不看看是谁先动的手!”周澜吐了一口血,恶狠狠地说。于渃涵那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脸上淤青都起来了。这样一弄叫他面子里子全掉了,周澜再怎么沉得住也能看出来濒临爆发的边缘。陪他来的女伴拉了他一下,低声跟他说了什么。
    于渃涵说:“对啊,周生说一说,谁先动的手?”
    主办方的人过来打圆场,本着和气生财来给二人从中调解,于渃涵扭着头不说话,显然不给面子。周澜掸掸衣服,说:“于总刚才喝多了,没什么大事儿。你们还围着干嘛?该干嘛干嘛吧。”他又对于渃涵说,“渃渃,你看给人家惹多大麻烦,以后还是少喝点吧。”
    “是啊,少喝点。”于渃涵这才说,“周生也是,出门看着点。”
    周澜扭头就走,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后的体面了。
    于渃涵也被高司玮拉出了会场,司机在外面等他们,于渃涵不情不愿地上了车,高司玮跟司机说:“送于总回家。”
    “你拉我干什么?”于渃涵不爽地说,“打死那个姓周的才好!”
    “那您撒了气,后面可就更麻烦了。”高司玮说,“就现在这一出,现在估计外面都上热搜了,我找公关去应付。”
    于渃涵坐在一边儿忽然很想哭,手掌在自己眼睛上一遮。她一个人坚持太久,刚刚激烈的爆发过,安静下来就会变得茫然无措。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高。”于渃涵哽咽地说,“给我根儿烟。”
    高司玮低声说:“于总,别抽了。”
    “闭嘴!”于渃涵抽了高司玮一巴掌,紧接着又趴在他肩膀上嚎啕大哭,边哭边骂:“你们这群男人真是畜生!周澜这个王八蛋!我要他不得好死!王寅……你在哪儿啊……”
    高司玮哭笑不得,拍了拍于渃涵,不知道怎安慰她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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