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没有药店。”老板娘把瓜子壳儿扔到地上,挑挑眉,“不过我家有。你要的话,我可以免费送给你们。”
    厉腾的语气还是淡而冷,“那谢了。”
    “谢什么。”老板娘摆手咯咯笑起来,说完转过身,撩起门帘进了里屋。几分钟后,她拿着一盒布洛芬出来了,递给厉腾,“给,帅哥。”
    厉腾伸手接过,从药盒里取出一颗,剩下的给那女的还回去,“一颗就够。“
    “哎呀,一盒布洛芬而已,帅哥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女人姿态扭捏,故意往他身上打过来,霎时,一股劣质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浓得刺鼻。
    厉腾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反手钳住她的腕子,下劲一拧。
    “诶诶疼!”女人顿时疼得鬼叫。
    厉腾把她的手甩开了。
    “真是的……”老板娘嗔道,“你干什么呀,弄得我疼死了。”
    厉腾不耐烦,“哪间房?”
    “三楼302。”老板娘揉了揉红肿的手腕,丢过去一把钥匙,没好气道:“明天12点之前必须退房,过了要加钱!”
    厉腾抱起阮念初转身上了楼。
    旅馆的房间中等装修,里面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张桌子,一台电视机,和一台空调,还算干净,但所有东西都很旧。
    厉腾把阮念初放到床上,动作尽可能地轻,和柔。
    她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眉头的结也越来越紧,翻身侧躺,手和腿无意识地收拢蜷起来,像只熟透的虾米。
    他一手拿退烧药,一手从她的肩颈后面穿过去,搂紧了,往上托高,右腿半跪在床沿上。然后叫了声她的名字:“阮念初。”
    “……”好一会儿,阮念初眼皮才艰难地掀开一道缝,“嗯?”
    厉腾低眸看着怀里的她,“你生病了。吃药。”
    视野狭小,眼前的那张人脸也像分成了无数个,良久才重合在一起。她木呆呆的,回道:“我生了什么病?”
    厉腾说:“发烧。应该是感冒了。”
    闻言,她点点头,居然是一副放下心来的语气,“那没关系,不是绝症就好。我这么漂亮的美女死了太可惜了。”
    厉腾知道她已经烧得有点糊涂了。他也点头,“嗯,不是绝症。美女明天就能接着活蹦乱跳。”说着把药丸递到她嘴边,“吃了。”
    阮念初皱眉,看看那颗药丸,又看看他的脸,目光困惑,就是不张嘴。发烧令她的双颊染上绯红色,眼眸水润迷离,唇微张,别有一番妖娆的媚态。
    厉腾轻声:“乖。吃了。”
    她说:“我不喜欢吃药。”
    “那你喜欢吃什么。”
    “糖。”
    “那正好。”他冷静自若,鬼扯起来眼皮都不会眨一下,“这就是糖。”
    “哦。”阮念初好像真的信了。她笑起来,张嘴把那颗药丸吃进了嘴里,一尝,就成了张苦瓜脸,“这糖一点都不甜。”
    他把水喂给她,“新口味。”
    阮念初乖乖地把水喝了,也乖乖地把药咽了下去。厉腾动身,把水杯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另一只手却依然抱着她,没有松。
    眼皮很重,阮念初困倦地重新闭上眼。天黑了,有清冽的微风吹拂她的脸颊,夹带一丝温热和淡淡烟草味。她忽然噗地笑一声,声音轻哑柔软:“我知道刚才那个东西是药,不是糖。你又骗我。”
    发烧的病人,说的当然也都是胡话。厉腾没上心,手指抚摸她滚烫的颊,随口应她:“我还有什么时候骗过你。”
    阮念初说:“你骗我,好多次。”
    “比如?”厉腾微微挑了下眉。
    这次阮念初没有回答。她的思绪不知怎么就穿越了七年光阴,回到了一切的原点,柔声续道:“托里说,过段时间这里会来两个大客人,你很忙。可是你腰上那么长一条伤,起码应该静养半个月……”
    厉腾沉默,握住她肩膀的手指无意识收紧几分。不知过了多久,才很平静地答道:“那个伤已经好了。”
    “我很想家。”她声音越来越小,快要沉睡,“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能活着离开?”
    厉腾说:“能。”
    她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笑,“出去以后,我一定会把这里的一切都忘干净。”
    厉腾说:“好。”
    “包括你。”
    他嗯声,手指从她的眉心,鼻梁,唇,依次描摹下来,声音低哑得可怕,“好。”
    *
    生病加疲累的缘故,这一觉,阮念初直接睡到了晚上的十点半。郊区的天照旧黑,但比市区里要澄澈几分,月上中天,边上有依稀零散的星光。
    她在床上睁开眼。
    周围环境陌生,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掩盖了那种很淡的霉味。她脑子一懵,坐起来,目光下意识地左右环顾。
    房间门没有关严,这一顾,就瞧见了走廊上的高大人影。
    厉腾背对着她,半弓身,胳膊肘撑着外面的栏杆,手里拿了一根烧完大半的烟。栏杆外很开阔,远远望去尽是夜幕,隐有汽车飞驰而过的引擎声。
    阮念初垂眸认真回想。头还有些疼,除了几个不连贯的画面外,没办法记起其它。
    她皱眉,抬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下一瞬猛想到什么,赶忙掀开被子查看自己身上的衣物是否完整。
    还好。
    除了衬衫的领口被解开了两颗扣子外,没什么变化。
    “……”阮念初抚了下心口。
    突的,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冷淡随意,但又痞味儿十足,“怎么,怕我趁你发烧虚弱把你睡了?”
    阮念初一噎,数秒才沉着脸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他喝了酒就能跑来强吻她,谁知道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厉腾背倚栏杆,两只手臂往后搭在上面,盯着她看。好一阵才淡声道:“头还疼么。”
    “没什么事了,多谢厉队关心。”阮念初回答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她下了床,准备出去看看这是哪儿。
    谁知动作太猛,脑子又是一阵眩晕。阮念初赶紧扶住旁边的墙壁。
    厉腾两步就窜了过来,捏住她手臂,语气很沉:“躺回去。你知不知道自己下午烧成什么德行?”
    “……”阮念初垂着头没有说话,胳膊动了动,挣开。
    厉腾手僵在半空。
    她抬眸,看了眼周围,有气无力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厉腾收回手,脸色重回平素的冷淡:“一个休息站的旅馆。”
    阮念初一下皱紧眉头,“我要回家。”
    “不行。”他走出房间,手里把玩打火机,道:“再休息一晚上,明天天亮我就送你回去。”
    “……不行。”她原话还回去。这个屋子面积不大,而且只有一张床,她怎么可能和他共处一室。
    厉腾动作一顿,回头抬眼皮,“怎么不行?”
    阮念初静默几秒钟,很诚实地回答:“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然后厉腾就不吭声了。
    好半晌,他才极淡地嗤了下,点燃根烟,淡声:“阮念初,你觉得我成天就想占你便宜是吧?”
    “……”她硬生生被卡了下,默然。
    “我的房间在你隔壁。”厉腾没什么语气地说道,转身离开,“有事叫一声。这地儿隔音差,能听见。”
    刚走到走廊上,身后就跟来一阵脚步声。
    厉腾站定,没有回头,“还有事?”
    阮念初埋着头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然后才抬起头:“那天下午在西餐厅外面,你说我说,你有喜欢的人。厉腾,那个人是谁?”
    香烟的烟嘴瞬间被咬得稀巴烂。
    他面无表情,插在裤兜里的两手缓缓握拳,淡道:“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觉。”
    阮念初咬牙,往前走了一步,“那个人到底是……”话还没说完,厉腾眼神骤凛,冷声低喝道:“小心!”
    她愣住,不明所以,他人却已猛的飞扑过来,把她扯到身下死死护住。
    阮念初惊诧转眸。
    刚才他们站的位置,已多了一枚打空的子弹壳。
    第26章
    “你受伤没有?”厉腾的声音从咫尺传来,很近,也很沉,语气丝毫不见往日的冷漠。
    “……”阮念初摇摇头,眼睛惊愕地瞪大,声音发颤:“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别说话。”
    厉腾打断,单手圈住她迅速返回房间,腿一勾,关上了房门,动作极快。
    阮念初蹲在门边,心里又怕又慌,结巴道:“是、是不是抢劫?”
    厉腾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说:“待这儿别动。”然后背抵门板往左移动,矮身半蹲,抽出了绑在军靴上的伞刀。透过狭窄的门缝往外看,眼神冷静凌厉,满是杀气。
    阮念初当真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她心脏跳得飞快,几秒后瘪瘪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自言自语:“倒霉催的,我怎么老遇上这些破事……”
    厉腾看都不看她,冷冷吐出几个字:“安静。”
    “……”她惊了,感到不可思议,眉皱紧,用更更小声的音量说:“我这么小声你都能听见,你是不是变态?”
    那人侧目,眼神危险地盯着她,“再骂一遍试试。”
    阮念初无语,彻底不敢再说话。
    就在这时,外面走廊忽然脚步声大作,朝着这扇房间门逼近,速度很快,人很多,但步子却一点不乱。显然训练有素。那群人在房间门口停下。
    厉腾眯了下眼睛,略动身,把阮念初整个儿护在了自己身后,摆出戒备姿势,脸色阴沉。
    阮念初咬咬牙,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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