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初笑了下,弯腰,拿抹布细细擦去他们墓碑上的灰尘。
    夏姨说:“小阮这不能麻烦你,还是我来。”
    “您就别跟我客气了。”阮念初柔声,“厉腾让您把他儿子,您就该把我也当闺女。一家人,说什么麻烦。”
    战士们也都纷纷上前帮忙。
    夏姨湿了眼眶,笑着,哽咽道,“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姨的好孩子。”
    一旁,厉腾弯腰半蹲下来,捏捏小星的脸,“最近乖不乖?”
    小星点头,冲他笑,“厉叔叔放心,我一直都很乖。”
    厉腾勾嘴角,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条巧克力,递孩子手上,“你阮老师专程给你买的。”
    “谢谢阮老师,也谢谢厉叔叔。“小星高兴极了,双手把巧克力接过来,又想起什么,道:“厉叔叔,你和阮老师以后会结婚吗?”
    厉腾摸她脑袋,“你希望我们结婚?”
    “当然。”小星眼睛晶亮。
    “为什么?”
    “因为我很喜欢厉叔叔,也很喜欢阮老师,你们如果结婚,我会很开心。”小姑娘满脸憧憬,“奶奶说,你们结婚以后,我就会有个弟弟。我都想好了,要努力跟阮老师学唱歌,以后,我要教弟弟唱《春天在哪里》。”
    孩子的思维天马行空,充满童真,厉腾安静地看着轮椅上的小姑娘,目光温和。
    片刻,阮念初洗了手走过来,捏捏小星的脸,笑问:“和你厉叔叔聊什么呢?”
    小星认真:“在聊你们以后要生几个宝宝。”
    “……”阮念初一下红了脸,扭头瞪厉腾,低声道:“你疯了?跟孩子说这干什么?”
    厉腾淡淡的,“小星在说,我又没说。”
    “小星说什么?”
    “她让咱俩生一窝。”
    阮念初:“……”
    *
    从陵园出来将近中午。
    杨正峰告诉大家,他在云城某酒楼提前订好了包间,要大家一起过去吃饭。战士们都欣然同意。
    小星下午还要上学,去不成。厉腾便开车把婆孙俩先送回家,然后才带着阮念初去吃饭。
    到时,包间里气氛热烈,一帮大老爷们已经喝上了。
    战士们吆喝着说:“厉哥赶紧的,就等你!”
    厉腾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松开领扣,语气懒洋洋的,“能不能喝,我得先问问我媳妇儿。”
    战士大笑起来,何虎揶揄:“嫂子,自从厉哥调云城学习,都好些日子没回队里了。兄弟们难得见一回,您松松口,别管那么严,成么?”
    阮念初抿嘴笑,发话:“你们怎么高兴怎么来。”
    话刚说完,一个小战士就把厉腾面前的酒杯满上了,他转头看阮念初,笑道:“嫂子,你还记得虎子,那我呢?你还记得不?”
    阮念初看着他认真思考,惊道:“当时是不是你开直升机送我去的大使馆?”
    “对。”战士乐呵呵的,“我叫石头。你还让我帮你,给厉哥送过一束花儿呢!”
    陈年往事,听他提起来,阮念初自己都好笑得不行,连道,“我想起你了。”
    边儿上杨正峰听见这对话,挑眉起哄:“哟,弟妹给腾子送花儿?这听着咋像反了呢?滕子,你和我老弟谁追谁?”
    军营里的糙老爷们儿,互开玩笑习惯了,阮念初却听得面红耳赤,一时,不知怎么答话。
    厉腾便漫不经心回道:“我追的她。”
    “那她怎么给你送花儿?”
    他眉微挑,“我后半辈子换你们嫂子一束花。值了。”
    闻言,一桌子战士全都鼓掌,“特别值!”
    下午两点多,饭吃完,厉腾和阮念初跟一帮弟兄告别,离开酒楼。厉腾喝了酒不能开车,阮念初便叫了个代驾。
    吉普车行驶在马路上。
    突的,厉腾手机响起来。他扫眼来电显示,是串陌生号码。接起来,“喂。”
    听筒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清亮明脆,道:“喂,请问是厉腾厉队长么?”
    阮念初狐疑地扭过头。
    听见厉腾冷淡应,“我是。”
    “我是云城公安的雷蕾。我们以前有过一面之缘。”电话里道:“请问陈国志这个人,您认识么?”
    厉腾半秒停顿都没有,“不认识。”
    “哦,打扰了……”那头的雷蕾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抢了过去,一个操着浓浓港腔的声音传出来,鬼哭狼嚎:“别啊厉队!整个云城我就认识您,您不能翻脸不认人的!我好歹也救过你和你老婆的命呀不是!”
    阮念初更狐疑。
    边儿上,厉腾拧眉,语气不耐烦,“什么事。”
    陈国志惨兮兮:“我被这个母老虎抓了,她非说我打架斗殴,我没有啊!我就一路过的,让人随手逮住打得鼻青脸肿,我比窦娥还冤哪我……”
    厉腾冷冷打断:“我数到三就挂电话。一,二……”
    “别挂别挂!”陈国志要哭了,“麻烦大哥来保我出去一下,顺便借我点钱……”
    阮念初嘴角抽了抽。皮这一下很开心吗?
    第58章
    没等陈国志说完, 厉腾就挂了电话。
    阮念初在旁边问:“是陈国志?”车里本就安静, 她离得又近,电话里的内容自然都听见了。
    “嗯。”他脸色很淡。
    “打架惹事进了局子,让你去把他保出来?”阮念初好气又好笑, “这人还真自来熟, 跟我们一点也不见外。”
    厉腾静数秒, 道:“师傅,去普阳路派出所。”
    阮念初摇头叹了口气。陈国志在边城的时候救过他们,勉强也算一起患过难,跑路的时候分道扬镳,后来也就没联系了。没想到在云城又能碰上。
    缘分可真神奇。
    她忍不住问:“帮他,因为你把他当朋友?”
    厉腾漠然摇头。
    “那为什么?”
    “他给过我一根烟。”说完, 他便摸出烟盒抖了根出来,放嘴里, 拿打火机点燃。微侧头, 半掀眼帘,窗外晴了许久的天阴下去,有乌云从东方蔓延过来, 像要下雨。
    厉腾眯了下眼睛:“要下雨了。”
    “没事。”她勾了勾唇角, “我带了伞。”
    还没开到普阳路,一场雨便从天而降,等车停在派出所门口时, 雨势已由微转大, 水串子似的连绵。
    阮念初从包里拿出伞, 递给厉腾。他撑开,大掌一勾把她揽怀里,走入雨幕。虽是一起打伞,但伞面百分之八十都在她头顶,他把她护得牢牢的,自己一半肩膀却都被雨淋湿。
    厉腾恍若未觉,径直拥着她走进派出所大门。
    他们在大厅里见到了陈国志。
    数日未见,这香港同胞还是一副潮人装扮,朋克头皮夹克,鼻子上还戴了颗鼻钉,生怕谁不知道自己是道儿上混的。他脸上有淤青,青一团紫一团,吊儿郎当地蹲大厅里。
    听见脚步声,陈国志懒懒抬了抬眼,这一抬,大喜:“哎哟,厉哥您总算来了……”说着就要往厉腾他们冲。
    旁边的女警官一脚踹他屁股上,低喝:“谁许你乱动的!给我蹲下!”
    陈国志鬼叫,“长官,您是个女人,能不能温柔点?”
    女警官冷哼,“姑奶奶打娘胎出来,就不知道‘温柔’俩字怎么写。”
    陈国志敢怒不敢言,只好耷拉着头不吭声了。
    厉腾冷冷瞥了眼地上的陈国志,“他犯什么事儿。”
    “聚众斗殴。”雷蕾姿态随意靠桌上。
    陈国志一听,简直要撞墙,“姑奶奶,都跟你说了我是纯路过,纯良民,比纯净水还纯!我是香港来的,莫名其妙跑这儿来斗殴,神经病啊我!”
    “路过?”雷蕾冷哼,蹲下来瞅着他,“那么多路过的,被人为什么非要打你?”
    “我哪儿知道。”陈国志大吼,“就不能看不顺眼我长得帅啊?”
    “那你又为什么把人打进医院?”
    “他们打我,我难道不还手?那现在在医院里的不就成我了吗!”
    “……”雷蕾翻了个白眼,站起身,转头看向厉腾,道:“厉首长是要保他出去?”
    厉腾不置可否。
    雷蕾点头,“行。跟我过来办手续。”
    两人前后走进办公室。
    阮念初站了会儿,看向旁边正在办公的一个年轻警察,好奇道:“雷警官不是特警大队的副队长么?怎么还管这种小事。”
    年轻警察见他们是朋友,便随口道:“蕾姐的爸爸是咱们的所长。最近特警队事不多,我们这儿人手又不够,她就过来帮忙。”
    “哦。”
    手续办完,陈国志跟着厉腾和阮念初一起,离开派出所。
    路上,陈国志咧着嘴倒吸凉气,摆摆手说,“不行,那帮衰仔下手太狠了,我得去买个ok绷。”说完一转头,巧了,街对面正好是个药房,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出来之后,半张脸都糊满创可贴,头发也被雨水淋湿,一绺一绺黏额头上。
    “……”阮念初看着这人就想发笑,只好憋着,努力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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