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数秒钟的安静。
    “遗憾么。”厉腾忽然止步,像是回答杨正峰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他浅淡地笑着,目光笔直看向正前方某处。
    可他却觉得,一切都圆满了。
    杨正峰循着厉腾的目光望去。
    不远处有一棵大树,很有些年头了,枝干粗壮,绿叶繁茂。树下有一个年轻姑娘,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孩子。光影交错照在两人身上,灵动与天真,美得近于虚幻。
    厉腾注视着眼前这幕,没有上前,也没有出声惊扰。
    “阮老师,”小星的眼睛清澈如水,看着阮念初,“你刚才哼的歌儿真好听,歌名是什么呀?”
    阮念初答:“是《绒花》。”
    “我想学这首歌,你能教我么?”
    “当然能。”阮念初轻抚孩子稚嫩的脸庞,“下节课我们就学这首歌,好么?”
    小星轻轻拽住她的衣角,“现在可以教我唱么?”
    阮念初浅浅笑了,“好。”说完,无意识地转过身,正好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
    厉腾盯着她,眼底有浓烈入骨的爱意。
    于是,她嘴角的笑绽得更盛,轻声吟唱,“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绽芳华……”歌声随风,飘散在烈士陵园的每一角。
    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绽芳华;铮铮硬骨绽花开,漓漓鲜血染红它。
    世上有朵英雄的花,那是青春放光华;花载亲人上高山,顶天立地迎彩霞……
    风很轻也很柔。
    “……”唱完最后一句歌词,阮念初泪湿眼眶。她很确信,这片土地下、土地上的每个生命,都无比荣耀而完整。
    *
    第二年秋天,军区医院妇产科迎来了一对双胞胎宝贝。在小宝贝们奋力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中,沉稳俊朗的宝贝爸爸,全程陪产娇滴滴哭不停的宝贝妈妈。
    牢牢握紧她的手,柔声哄着。
    于是,双胞胎们出生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护士阿姨温柔说道:“你们的爸爸这么爱你们的妈妈,你们一定会很幸福呢。”
    小宝贝们没有听懂护士阿姨的话,只是咿咿呀呀,挥舞着小手哭得更大声。
    产床上,阮念初疲累至极,发丝被汗水湿透,黏在光洁的额头上,微张着嘴,沉沉呼吸。
    “还疼不疼?”耳边有人问。那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很哑。
    “……”阮念初摇了摇头,几秒后,试着把自己的手往回抽,软声撒娇:“你能不能不要抓那么紧。我现在肚子不疼,手疼。”
    闻言,厉腾指上的力道霎时一松。
    护士笑着走过来,说:“恭喜了首长,是一对大胖小子!”边说边把怀里的小家伙交给厉腾,“这是哥哥。”
    他面色很平静,接过哥哥。手指却在轻微颤抖。
    另一个护士则把弟弟抱给了阮念初。
    她垂眸打量怀里的小东西,皱皱的,红红的,一点也不漂亮,像只还没长开的猴儿。不由委屈嘀咕:“丑丑。”
    阮念初有点奇怪。她和厉腾的颜值组合,为什么会生出这么丑的小猴子?
    思索着,阮念初抬眸,将好看见厉腾低下头,轻吻他怀里那只小猴子的脸蛋儿。小猴子哭兮兮的,小脚乱蹬,一不小心踢到了他的鼻子。
    他闭着眼,唇久久没有离开。
    阮念初看着丈夫和孩子,片刻,勾了勾嘴角,轻声喊他的名字:“厉腾。”
    “……”厉腾别过头深吸一口气,像竭力压抑什么,克制什么,然后才贴近她,语气低柔得要命:“嗯。你说。”
    距离很近。她看见,他素来静沉如海的眼,竟微微泛红。
    她盯着他咫尺的面容,一字一句,声音轻轻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真的好爱你呀?”
    厉腾低头亲吻她的唇,笑了,“阮念初,谢谢你。”
    “谢什么?”
    “太多。”
    谢谢你,成全我的信仰,完整我的生命。
    谢谢你,做我森寒孤夜里的明灯。
    得你所爱,三生有幸。
    *
    彼时,稻花盛放,岁月静好,希望和新生已同时降临。
    ——才疏学浅,拙劣之作,谨以此文献给最可爱的人
    第71章 番外
    番外
    生完宝宝以后,阮念初有轻微发胖。虽然,腰还是一尺七的小细腰,腿还是又白又细的大长腿,但小巧的瓜子脸却变成了圆嘟嘟的苹果脸,拿手一捏,软乎乎的。
    阮念初对此很有几分惶恐。她去附近的健身房办了一张年卡,做运动,练瑜伽,积极减肥。
    于是,她产假期间的生活形成了一种固定模式,白天给宝宝喂奶,晚上去健身房。
    回来以后,就被厉腾拎到床上酣战。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终于,在某个星期六的早上,被狠狠疼了整晚的阮念初,忍无可忍地爆发了:“我说,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觉么!”
    她每天又要和厉母一起带孩子,又要去健身,够累了,哪里经得住他这样折腾?
    闻言,厉腾手臂将她搂得更紧,埋头咬她耳朵,低哑道:“不去健身房,睡觉的时间就多了。”
    阮念初瞪他,“你稍微节制一点,我睡觉的时间就多了!”
    厉腾淡淡:“够节制了。”
    “……”她气得伸手掐他胳膊,怒冲冲的,“一晚上三、四次也是节制?”他怕是对“节制”二字有什么误解。
    厉腾:“对我来说,是。”
    阮念初无语,在他怀里扭了扭,决定从关怀的角度出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正色说道:“厉首长,肾好腰好也不是这样耗的,你得为你的将来考虑。再这样下去,我怕你过了三十五,就得靠吃肾宝度日。”
    “你精神挺好?”厉腾轻轻咬她脸蛋儿,“要不再做一次。”
    阮念初羞得抄起枕头打他,“我要睡觉。”晚上战到大半夜,刚闭眼没多久,他就又贴上来,哪有这样压榨人的?
    厉腾在那张红唇上啄了口,嗓音低柔,带着几分诱哄意味:“你不去健身,我每天让你多睡两钟头,行不行?”
    她体格本就纤细,好不容易长点肉,减什么减。
    阮念初瘪嘴,“但是我胖。”拿手捏起脸颊的一团软肉,向他展示,心碎欲绝,“你看,好多肉。我本来貌美如花,能迷得你团团转。”
    厉腾轻轻勾她脸蛋儿,“现在照样能迷死我。”
    “切。”她脸微红,小声嘀咕:“乔雨霏说了,你们男人的话不可信,今天说不嫌弃我,明天指不定就嫌我发福难看。”
    厉腾说:“胖点儿好。”
    “好什么?”
    他贴近她耳垂,低笑:“软乎,抱起来舒服。”
    她羞得脖子都成番茄色,挣扎着,踹他一脚:“流氓!”
    厉腾钳住她,把她脑袋摁怀里,嘴唇贴近她的耳垂,低声威胁:“别乱动,再扭一次信不信我真办你。”
    她越来越妖娆,这么不着寸缕躺他怀里,还一扭再扭,他简直想立马把她上了。
    “……”阮念初被吓住,当真不敢动了,乖乖窝在他怀里。
    厉腾把她抱紧,侧目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钟,柔声说:“还早。你再睡会儿。”
    “你不睡了么?”她有点奇怪。今天是周末,他应该不用上班才对。
    “有事儿干。”
    “什么事?”
    厉腾表情很淡:“给那俩小子换尿布。”
    阮念初眸光闪了闪,说:“这种事我来就好了呀。”
    他没什么语气:“儿子是咱俩的,你来我来不都一样。”说完便起身下了床,穿好衣服,朝门外走去。
    阮念初坐在床上怔了会儿。忽然很好奇,厉腾给小猴子们换尿布,会是副怎样的场景。她猜测,一定非常不和谐。
    这么想着,她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跟了出去。
    天刚亮,外面风轻云淡,太阳刚刚升起。
    阮念初在婴儿房的门口看见了厉腾。
    小宝们躺在婴儿床上,哥哥还在熟睡,弟弟已经醒了。弟弟睁着乌黑圆亮的眼,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小手挥啊挥,像是要捉住什么。
    厉腾眸微垂,静静地注视着那两只小东西。
    “吖吖……”弟弟忽然笑起来,两只小胳膊微微抬高,伸向他,要抱抱。
    厉腾弯唇,伸手把小家伙抱进怀中。
    然后,阮念初看见厉腾吻了吻弟弟的小胖脸,又弯下腰,亲吻哥哥的额头。晨辉从窗外洒入,给厉腾的侧颜轮廓镶起道光。
    刹那间,阮念初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在指缝间流淌,却似在他身上静止。这个男人,一如当年柬埔寨初见。
    她拿起手机拍下了屋内的一幕。
    咔擦。
    时光被定格,平淡的温馨,成为永恒。
    *
    次月月初,阮父阮母从国外旅游归来,说想外孙了。于是,厉腾和阮念初便趁周末,将两个宝贝送到了阮母处。
    老人们看着两只小猴子,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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