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那里,昭华有时能安静轻松一些。
    安乐有时候总是羡慕,羡慕殷嫔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她的感情,不像自己,她明知自己与昭华帝渐行渐远,却毫无办法!
    你不要的,自有旁人珍惜,还矫情什么呢?安乐的心隐隐作痛。
    昭华帝本在为呼和王死亡的事情烦忧,何必让他下了朝还不自在。
    也好,他能得到些安慰也好,总比坐在她这里,两人剑拔弩张,相对无言强多了,她是一国之母,应该开心才对。
    安乐如此告诉自己。
    安乐轻轻转身,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泪水。
    恭亲王被找到的时候,人陷入昏迷的状态,等到他醒来后,拖着病体跪在朝门的地方请罪。
    昭华帝自感亲缘薄弱,不忍多加责怪,暂时削了他亲王的名头,贬为郡王,责令他十日内查明真相,若是不能水落石出,还要追责。
    恭郡王得圣旨后的第一件事,就请了文家长公子到了刑部。
    柔嘉郡主死前留下的信息量巨大,恭郡王敏感地察觉到,其中有大文章,这是个难得的突破口。
    文公子仍是一袭雪衣,不着它色,漆发洒落,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坐着四轮车被人推入恭郡王眼中,眉清目朗,君子端方,不知是白衣衬了他,还是他耀了这身白。
    素雅、干净、恭郡王只想得到这两个词。
    难怪,就算他已折竹身,昭辉见他仍是失魂落魄,难以自拔。
    昭辉已呼和王遗孀的身份,参与了这次的询问。
    恭郡王千保万证,才让文青山松口,将文大公子送过来。
    不过用脚也能知道,文青山定是嘱咐了他许多,恭郡王也怕会无功而返。
    恭郡王刚要与他客气两句,文远清抬眼望,他就一句客气话都说不出来了,恭郡王心中诧异,文大公子经如此大变,风姿却更胜从前。
    “王爷想问什么呢?是长霓宫的事情?”
    见文远清主动提起,恭郡王一挑眉,也不绕关子,点了点头,“还请公子解惑。”
    “不敢当,草民定告知所有。”
    这话,恭郡王是左耳听完右耳冒。
    “草民废了身子之后,与昭辉公主暗中往来勾结,她想摆脱那粗鄙的呼和王,还想报复陈夫人,我不甘心就这样消失在众人眼前,想给那些嚼舌根子的权贵教训,就这么简单。”
    昭辉公主拍案而起,惊慌失措道:“二哥莫听他一派胡言。”
    文远清低头腼腆一笑,仿佛没有听到昭辉公主说的,仍旧自顾自的说。
    “可昭辉公主信誓旦旦选的地方出了差错,她哪里知道长霓宫在她走后,修建了密道呢?算错一步,便功亏一篑了!”
    “你闭嘴,你闭嘴,你想死不要拖着我!疯子!疯子!”昭辉公主赤红着眼睛,青筋密布,激动的口水横飞。
    文远清温柔的看着她,“公主陛下千金之躯,不会有事的。”
    而后他转头看向恭郡王,“王爷,草民说的可对?”
    恭郡王默言,而后张了张嘴,才回到,“文公子真是玲珑心肠。”
    “柔嘉也真是的,她事先知道密道的事情,却没告诉我,反而独自行动,陪了自己一条命。”文远清说的很是轻松,没有一点悲痛的样子。
    “你啊,真是让人没办法。”
    冷不丁地,文远清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恭郡王随着他眼神望去,只看见屋内顶梁用的红柱子。
    怎么文远清就像在与柔嘉对话一般?
    恭郡王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昭辉公主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她满脑子都是此事败露后的后果。
    死了这么多人,破坏两国邦交,置皇家颜面于不顾,条条都是重罪,她孤身一人,又怎能不害怕?
    文远清便点她一点,“呼和王已死,只能扶持幼子,公主身为王子之母,又有何惧?”
    有了这一事实,事情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昭辉公主会成为控制蛮夷最好用的棋子,如果她听话,一切都会相安无事,仍能享受荣华富贵,如果她不听话,大梁也有的是方法将事情真相传过去,到时候,昭辉公主怕是会被生撕了吧。
    昭辉公主听话,大梁便会为她做主,让她寡妇孤儿,王位坐得稳当。
    想通了这一关卡,昭辉公主有了底气,再次气定神闲起来。
    傀儡又如何?木偶又如何?只要能维持现在的生活,这点小事算什么?
    也许,一开始,皇上并没有这个想法,可当那位女刺客将刀子送入呼和王胸膛的刹那,一切就都改变了。
    “王爷还有什么疑问?”文远清似与恭郡王话家常。
    恭郡王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一事,“你要报复别人,为何不找那萧瑾瑜?”
    文远清哂笑,“技不如人,我还不至于一点度量都没有。”
    “萧瑾瑜是我的对手,其他人算什么?不过是世间愚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他们又懂什么?”
    直到最后一句,文远清才露出几分狰狞神情,与这一身白衣有难言的违和感。
    “如此,王爷还有疑惑?”
    恭郡王下意识地摇摇头。
    文远清又是清雅一笑。
    文远清身后的奴婢赶紧上前,将文远清推走。
    恭郡王将眼神转向昭辉,昭辉对他尴尬笑笑,“那个,二哥……”
    “别叫我二哥!你心里怕是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咱们何时兄妹情深过?”
    昭辉听了恭郡王不客气的话,面色十分难看,恭郡王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昭辉一跺脚咬牙,“二哥可是要告诉皇上?刚才文公子所说……小妹真的会没事,对吧?”
    恭郡王头也不回,“一切看皇上安排,谁也逃不过。”
    很快,幼旋就知道了二皇子丢了铁帽子亲王的位置,刑部的差事也没有了,就此成了一位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
    事情的最后,就是柔嘉郡主受文远清蛊惑,为虎作伥,暗中对禁卫军下手,收买奸细刺客,才酿成如此惨剧。
    文青山大人写了封罪己书,但凡是在京中有官职的大臣,不管官职大小,都得了一份,有很多情感丰富的人倒是有几分同情文大人。
    文远清做出这样的事情,随文青山的仕途也有影响。
    文远清如此不孝,使父蒙羞,不可饶恕。
    众人讨伐的情况下,文远清一把火烧了他与柔嘉的小院。
    他选择了与柔嘉一样的死法!
    黄泉路上,就不让你一人独走了。
    第86章 稚子
    文远清身死, 文家秘不发丧, 只薄棺一副, 以无名氏的身份葬在荒郊野岭, 就此从文家族谱中除名。
    文远清并无一儿半女, 香火已断。
    文家请了数名道士方丈, 作法五天五夜, 文远清死法惨烈,生前也有数条人命在手,文家人唯恐他走得不安宁, 变为厉鬼,搅家害命。
    其中,有一名叫玄若的姑子法力高强, 施术时竟引动天雷之相, 令人惊叹不已,至此在京城中声名鹊起。
    邀约拜访的人纷至沓来, 名声越来越震。
    大梁人最敬鬼神, 历代梁帝也都很是看中, 每朝都设立国师之位, 不过昭华一朝至今仍是空悬。
    逝者已矣, 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
    失去亲人的官员悲痛数月, 也开始正常生活起来,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可这件事情对文家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文家族人均低调行事,文青山称病不出, 求避风头。
    昭辉公主为早日带夫君入土为安, 身边带着全部焕然一新的‘仆从’们,低调离京,会蛮族主持大局。
    夏花又败,秋叶再落。
    “快将库房里的玉枕拿过来,总算是到了得用的时候。”幼旋话语里说不出的开心与兴奋。
    幼旋此时梳妆完毕,正准备进宫。
    那玉枕十分难得,是幼旋珍藏之物,玉质清亮透润,触手生温,枕面望去满眼的青翠欲滴,乃是少有的一整块帝王绿玉石粗雕而成,只是稍打磨出适合人酣睡的弧度罢了。
    玉本有养气安神、镇静疏通的效果,对近日有些苦眠的安乐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幼旋与安乐姐妹情深,安乐稳坐后宫之主的位置后,曾对幼旋下过一道恩旨,给了她自由出入皇宫的玉牌和见人无需下跪的权利。
    幼旋少见如此开心,是因为安乐多年后,腹中又有了动静。
    当日她仍为元亲王妃时,生大皇子伤了身体,从此畏寒怕冷,手脚冰凉,体虚易乏,身子有些损坏,这些年来一直也没有身孕。
    本在圣上还是元亲王的时候,大皇子甫一出生便有嫡长身份,被封为世子也是理所应当。
    可随着年岁渐长,尤其是进了书房跟太傅学习后,所有人都发现,大皇子读书行事总是比寻常孩子……要迟钝些。
    所以大皇子到现在还只是大皇子。
    就算受尽宠爱,大臣宫人们对他,也只有尊,没有敬。
    “你可真是个宝库,总是能拿出罕见宝贝来,真是深藏不露。”安乐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可乍一见这极品的玉枕,也是眼含惊奇。
    “给皇后娘娘使用也不算埋没了它,皇上大赦天下之举,给娘娘腹中孩儿积了不少的福。”
    安乐浑身早有威势,也只有幼旋能在私下里打趣她两句了。
    皇后有孕,昭华帝大赦天下,由此可以窥见,圣上是欢喜疯了,消息传出的大半个月来,除了皇后的凤芷宫,就再没去过别的地方。
    就连前些日子新封的殷淑妃,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殷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越级晋升为众妃之首,成为贤良淑德四妃之一,贵妃与皇贵妃位置皆空,除了肃安皇后,竟是宫中位分最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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