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风的车玻璃是防弹的,他这一拳砸上去, 除了自己的指关节破了皮渗出斑斑血迹之外, 并没有任何别的效果。
    车窗纹丝不动,一点儿裂纹都没有,跟盛风脸上的表情一样, 没有丝毫的变化。
    盛阳撂下这句话,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下车。
    狠狠的拍上车门,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腿漫无目的的往人少的方向走。
    他满手是血,这时候不能回去见江姜,东哥病着,他竟突然发现,自己在这座城市举目无亲。
    出门的时候没带证件,想去酒店都不行。
    盛阳苦笑,揉揉酸胀的眼眶,把没来得及落下的泪水挤了回去。
    他强忍着没有在盛风面前哭,盛风不在面前了,似乎就更没了哭的必要。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盛风盯着车窗上盛阳留下的血迹,表情阴沉。
    电话响到第三遍,他终于接起来。
    “你还来吃饭吗?”夏凉的声音难得的透着一丝小心。
    盛风捏捏眉心:“抱歉,我忘了。”
    “……”夏凉那边半晌没吱声,“出什么事了吗?”
    “你认识的媒体很多吧?”盛风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真丝手帕,随手擦掉车窗上的血迹:“帮我个忙。”
    顾承秋开车找到盛阳的时候,他正缩在天桥下的阴影里面壁。
    出门没戴口罩,他怕被路人认出来。
    顾承秋不方便喊他的名字,只好打电话叫他。
    盛阳接了电话快速走过来上车,坐在后排。
    顾承秋从倒车镜里看他,大男孩儿,什么事都写在脸上。
    现在那张脸上正写着“很烦,别惹老子”。
    顾承秋识相的一句话也没说,一路沉默,只有音响里的京剧咿咿呀呀的唱。
    到了顾承秋家门前,他停车关掉音响,盛阳突然开口问:“这段唱的什么?”
    “《四郎探母》,杨延昭告别铁镜公主去探望母亲的那段。”顾承秋回答。
    “我听他信誓旦旦的,最后回去了吗?”盛阳似乎突然对京剧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追问。
    顾承秋锁车门的动作停顿三秒,“戏里说他回来了。”
    “那现实呢?”男孩儿好奇心旺盛,打破砂锅问到底。
    “无可考据。”顾承秋锁好车门,走在前面给盛阳带路。
    他住的小区位置很偏,但环境很好,绿化覆盖率很高,到处都绿油油的,二层的小别墅格局不大,但胜在安静温馨。
    顾承秋带盛阳去二楼客房,客房里有卫生间,洗漱用品全套都是新的。他给盛阳拿了一套干净的家居服还细心的给他拿来了药箱,里面有碘酒棉球和创可贴。
    盛阳洗完澡,收拾好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下楼看见顾承秋正在桌边盯着几幅画发呆。
    顾承秋家里没有传统意义的客厅,原本是客厅的地方被改成了一个大的多功能书房。
    既是书房又是茶室,还是会客厅。
    楠木书案占据了客厅正中的位置,顶灯没开,立灯暖黄色的灯光只照亮了顾承秋身前一小片地方,黑夜里显得有些萧索。
    盛阳走过去瞄了一眼桌案上的画,觉得有些眼熟。
    服装设计图,工笔水墨画,比起设计图,更像吴妆人像。
    盛阳在记忆里搜索片刻,脑海中浮现出那家奇怪的私房餐厅老板娘的身影。
    没错,他在老板娘的收银台上看到过类似的画。
    当时江姜似乎很感兴趣,盯着看了好几眼,他也就跟着看了两眼。
    但记忆还不够清晰,他无法确定那几幅跟顾承秋桌上这几幅是不是一样的。
    盛阳站着看了半天,顾承秋才回过神,发现了他。
    他有些抱歉的笑笑,收起那几幅画,招呼盛阳坐下。
    “喝什么?茶?咖啡?还是水?”顾承秋问。
    “你这台词,跟空姐似的。不用这么客气,喝点儿酒就行。”盛阳大喇喇的坐在窗边的懒人沙发上,伸长手脚,一点儿也没有寄人篱下的拘谨。
    顾承秋好脾气的笑笑,去酒柜里翻出一瓶红酒,想了想又放下,换了一瓶单一麦芽威士忌。
    盛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挑起眉毛看顾承秋:“你还真是厉害。”
    顾承秋不置可否,微笑着举杯抿了一口酒。
    他要护着嗓子,酒杯只倒了一个杯底,十分的克制。
    “12年的bowmore。我不喜欢强烟熏重泥煤,但这款的泥煤比较温柔,水果味也很可口。艾雷岛的威士忌我最喜欢这款。”盛阳又喝了一口酒,靠在懒人沙发里,望着天花板絮絮叨叨。
    “我心情不好,红酒喝不醉。所以你选了威士忌,还挑了我喜欢的口味。
    我们只喝过一次酒,你就能摸得清我的口味。为什么跟江姜认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顾承秋垂眸,晃晃被子里薄薄的一层威士忌,不说话。
    盛阳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他晃了晃脖子,甩落发梢几滴没擦干的水珠,继续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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