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两块玉牌承载着楼樾对苏流萤一片深情和一世的承诺。而苏流萤更是知道这两块玉牌的重量远远不止这些。
    这两块玉牌还是楼樾胡狄大皇子身份的证明,更是可以号令楼家影卫的身份象征。
    轻轻的摩娑着手中温润的两块小小玉牌,苏流萤却感觉它们有千斤般的重量,让她瞬间感觉责任的重大,更知道这两块玉牌对楼樾的重要性。
    可之前她同他说好的,只要他在此次与楼家的恶战中平安归来,她就收下玉牌。
    所以,她没有再拒绝,小心的将玉牌收进了怀里。
    见她收下玉牌,楼樾神情间一片欢喜,心里的不快随之消散,在她脸上轻轻一啄,柔情又坚定道:“等薛念治好韩钰的腿,我们就离开这里。”
    闻言,苏流萤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韩钰治腿的事。
    下一瞬,她眸光里涌现感动——他竟是看透了她心里的一切,知道她心里愧欠着韩钰。
    一双秋水明眸闪着动人的亮彩,苏流萤靠进楼樾的怀里,双手搂上他的腰身,声音带着无尽的柔情。
    “楼樾,谢谢你!”
    楼樾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如云堆彻的乌发秀发,认真道:“当年在北鲜,韩钰给了你许多帮助,而他的双腿更是为了你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了解你,若是不能帮他治好双腿,你如何会放下心来跟我走?!”
    说完,他又感叹道:“莫说你,就连我自己,若是不能看到他好好的,我都无法放心的与你离开……所以,我已让薛念想尽一切办法治好韩钰的双腿。”
    苏流萤感激道:“薛神医最听你的话,有你的嘱咐,他一定会用心的帮公子治腿的。我相信,他一定能帮公子重新站起来。”
    说话间,苏流萤靠在楼樾宽广温暖的胸口,鼻间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特别的心安,再加上马车的晃动,不觉间她身子涌上倦意,眼睛一闭又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在驿馆自己的房间里。
    脑子里一片怔懵。
    她记得她昨日是与楼樾一起在马车里说话的,怎么转眼就到了驿馆的屋子里了?
    迷惑的伸手摸向自己的怀里,楼樾给的玉牌也在,表示她不是在做梦。
    起床在院子里见到阿奴,苏流萤问她自己昨日怎么回来的?
    阿奴捂嘴笑道:“你现在越来越能睡了,昨日楼世子送你回来时,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跟上次他送你回来时一样,睡得跟猪一样。”
    阿奴的话让苏流萤瞬间羞红了脸,更是让她突然察觉到,自己近段时间来,确实嗜睡了好多。容易疲惫不说,而且之前浅眠的她,现在一旦睡熟,竟是很难惊醒……
    苏流萤脑子里有片刻的迷朦,下一瞬间突然想到什么,脸瞬间红了。
    她在心里暗暗算了一下,离这个月的月事期还有几天的时间。她告诉自己,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余下的时间里,苏流萤每日在驿馆与苏家南院两头跑着,一边暗下里担心自己的月事迟迟不来,一边却是催促着工匠们加紧时间盖房子……
    苏流萤给了工匠双倍工钱,让他们日夜赶工的建院子,一为建好了房子,可以给楼樾一个家,让他住进来。还有则是担心自己怀上孩子……
    这些日子的疲惫嗜睡不得不让苏流萤心里产生怀疑。所以若是真的一不小心怀了身孕。她就不能再留在韩钰身边伺候他,也无法再留在驿馆。
    所以,只盼着院子早已建好,可以给无处可去的楼樾一个家,也能给自己一个家……
    而红袖也终于醒了过来,薛念也腾出手开始为韩钰医治双腿。
    帮韩钰仔细查看过后,薛念告诉韩钰,他的腿不单是冻伤,更是被毒物所伤,毒物浸入脚部的血脉中,使之双腿失去知觉……
    得到这一消息后,一向沉稳淡然的韩钰终是变了脸色。
    阿奴愤恨道:“不用想,一定是那二皇子做下的,在殿下冻伤脚时趁机下药,太卑鄙了!”
    苏流萤面色凝重的问薛念:“可有法解毒医治?”
    薛念道:“毒倒是不难解,只是这毒浸在殿下双腿时日太久,深入骨髓,想一时解清却是不可能,只能慢慢排清体内残毒再进行根治。”
    听到薛念的话,苏流萤与阿奴都欢喜不已,长风更是当即给薛念跪下磕头感谢。
    宫里的铃岚公主得到这个好消息,也是欢喜极了,隔三差五的就出宫来驿馆看望韩钰。
    而之前住在韩钰隔壁院子的萧墨,却是从那晚的皇后寿宴后,就搬离了驿馆,不知所踪。
    苏流萤猜想他可能是回胡狄了。
    如此也好,他的离开,对楼樾而言少了一种莫名的束缚,两人心知肚明的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却偏偏谁也没有点明,却是种尴尬的存在。
    而听楼樾的意思,他是不会回胡狄,更不会去当胡狄的大皇子,所以,还不如让萧墨再将这个秘密带回去,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楼樾……
    一切的事情,好像都充满希望与美好,只等楼樾从楼老夫人手里拿回安王妃的骨灰坛,所有烦恼的事情似乎都了结了。
    可有些人注定不会甘心,譬如楼皇后与安王,苏诗语与荣清公主,甚至是被毁掉容貌不人不鬼的杏雨……
    而确实如楼樾所料,楼皇后与安王之所以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暴出楼樾胡狄人的身份,确实是想利用他手中的兵权,做最后的翻身大战。
    是夜,乌云遮住了银月的光辉,天地间一片漆黑。
    那怕璎珞已死了半个多月,残破不堪的身子也用草席卷走,地上的血渍也被一场大雨冲涮干净,空气里的血腥味更是消散。但从那日后,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楼皇后只要一闭上眼睛,耳朵里就听到璎珞一声惨于一声的惨叫,脑子里也全是她全身被剐得鲜血淋淋又残破不堪的可怕样子。
    所以,从那以后,楼皇后彻底无法安眠,每日一人呆在死寂偌大的永坤宫里,睁着双眼看着天明,又看着天黑,一日比一比煎熬。
    这种痛苦,确是让人生不如死!
    但今晚,楼皇后早已苍老不堪的面容却是露出一丝迫不及待来,天一擦黑就早早的坐在窗前等着。
    一直等到夜半三更,才有两个人影悄悄从永坤宫的偏门进来,却是荣清公主领着一个老嬷嬷冒夜悄悄来到了永坤宫见楼皇后。
    囚禁后的楼皇后,那怕与女儿儿子就在一个宫里,那怕就隔着一扇宫墙,却也不能相见。
    见到荣清的到来,楼皇后干枯的眸光一亮,而等她看清了跟在荣清身后的老嬷嬷时,更是欢喜的露出了艰难的笑意。
    进到殿内,灯火照亮了老嬷嬷的面容,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老嬷嬷竟是安王楼誉!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行动方便,荣清公主也取下了腰间的棉枕,面色着急的对楼皇后道:“母后,我们找了人替代舅舅在牢房里暂时瞒过狱卒,但天一亮只怕就会被发现,所以母后与舅舅有话请快说,时间不多。”
    看着同样一脸憔悴难堪的兄长,楼皇后自是心痛不已,但此时却不是嘘寒问暖之时,她直接了当的开口问道:“不知道哥哥制钳那野种的法子可做下了?”
    到了此时,安王提前预防下的对付制钳楼樾的法子,却是楼皇后以及整个楼家最后的救命稻草,所以楼皇后迫切的想知道安王有没有做好,更是担心他还没来得及做下就被抓进天牢了。
    安王一身嬷嬷服饰,头上更是盘着老宫女的假发式,整个人却是不伦不类难堪之极。
    若不是走投无路,心高气傲的安王如何会忍下这份屈辱,扮成这样不堪的样子。
    但既然如今,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凌厉寒意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见到楼皇后慌乱着急的样子,安王恨声道:“皇后放心,一切我都早已做下……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个孽子竟是提前知道了一切,并抢在我们之前下了手,这一步棋,我们实在是走得太差!”
    得到安王的回答,楼皇后高高悬了这么久的心终是落了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冷笑道:“兄长别急,既然你已提前埋好对付他的法子,我们就不用再担惊受怕……兄长准备接下来怎么做?”
    短短半个月的牢狱之苦已是让安王整个人越发的阴戾狠辣起来,毫不迟疑道:“还能怎么办,一切按着我们之前所说的做!”
    闻言,楼皇后全身激动得一颤,眸光里闪过异样的亮彩。
    “既然慧成帝这个昏君迟迟不给贤儿授印,就代表他的心里对贤儿的太子之位一直保持着犹豫,或许等那天他的那些未成年的皇子中出了一位出挑的,他就会立刻废了贤儿,另立新的太子。”
    “所以,与其一直这么被动,不如反了,逼着昏君退位,扶贤儿登基!”
    闻言,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听两人说话的荣清却是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身为皇家公主,她如何不明白逼宫夺位的可怕!
    可楼皇后却是认同着安王的话,坚定的点了点头,回头眸光凉凉的看着一脸害怕的荣清公主,得意笑道:“傻孩子,你怕什么?你弟弟当了皇上不是更好么。到时母后成了太后,你就成了大长公主,而我们楼家,终是可以永立不败之地!”
    “到时,这天下都属于咱们,再也不用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再也没有法制可以管住我们的手脚。更是可以向那谋害我们的贱人好好报复——母后同璎珞承诺过的,总有一天,本宫要将那几个贱人像璎珞所受的痛苦那般,将她们一刀一刀的剐死!”
    这些日子饱经折磨的楼皇后,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当上皇上后,自己就成了太后,不但可以离开这个让她恐惧不得安生的永坤宫,更是可以狠狠的向宁妃苏流萤她们报复,楼皇后死寂的眸光里亮起可怕的亮光,时而欢喜若狂,时而杀气腾腾!
    荣清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听完楼皇后的话后,心里不自禁的也生出了欢喜来——
    是啊,只要皇弟如愿当上皇上,那么她与母后,以及舅舅一家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呼风唤雨都可以的。
    说罢,楼皇后又调头争切的向安王问道:“兄长觉得何时动手最好——我是再也不想过如今这般生不如死的日子了,越快越好!”
    安王阴戾的眸光冷冷的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冷笑道:“不急,那毒只怕就要在那贱人身上发作了。相信不用多久那个野种就会主动来找我求我,到时,本王自会好好同他讲讲条件——让他拿三十万兵符换那个贱人一条命。”
    闻言,楼皇后不觉蹙起的眉头,迟疑道:“那个野种会同意吗?”
    安王桀桀阴笑道:“那个野种为了那个贱人,什么事都愿意做——你放心,那毒虽然不会立刻致人性命,却会让人受尽痛苦与折磨。到时让他看着那贱人毒发时的可怕样子,他一定会跪下来求本王的。”
    一听到要对付苏流萤,荣清也来了兴致,上前对安王自告奋勇道:“舅舅,可有荣清可以效力的事。”
    看着她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安王得意一笑,道:“舅舅还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交与与你去做!”
    说罢,招手让荣清走近,附在她耳朵一字一句仔细叮嘱着。
    渐渐的,荣清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眸光间惧意涌动,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看着她的样子,安王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放心,只要你做得聪明点小心点,没人会发现的。如此一来,我们的计划就真的十拿九稳了!”
    安王狡诈,从不做没把握之事,所以叛宫一事他心中却有两手打算——
    一边要用苏流萤的性命逼着楼樾带兵造反,扶太子登基。
    而另一边,他却是让荣清到慧成帝的饮食中下五石散,慢慢摧毁慧成帝的身子,迷乱他的神智,届时就算不能带兵逼宫,也能用另一种方弑君夺位……
    荣清的身子终是抖了起来,脸色苍白得吓人,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不行,他终究是我的父皇,而且……而且父皇从小到大在众公主中,对我都最好的,我……我如何能拿毒药害他……”
    仅存的一丝良知终是让荣清不忍心下手毒害慧成帝。
    但话已出口,而且此事是安王筹谋叛变中至关重要的一步棋,他如何会让荣清这么容易的退缩。
    “放心,你去安王府上探望外祖母,顺便去舅舅的卧房壁画后面的暗格里找到舅舅的药瓶,那里面有舅舅从外面带回的特制五石散,不会要皇上性命,只会让他受控于我们。而等到太子登基之后,我们再给他解药,他就可以安心的做他的太上皇——一切,皆是圆满!”
    荣清并不是傻瓜,她看着安王眸光里的可怕阴鸷,知道他说的特制五石散,只怕比一般的五石散更可怕。
    正要开口再次拒绝,楼皇后冷冷道:“清儿,你可知道十九年前,母后为何要害死琼妃那个贱人吗?为何母后之前一直反对你与苏流萤那个贱人做朋友吗?”
    荣清懵懂的回头看向楼皇后,直觉告诉她,母后下面要告诉她的事情,只怕会很让人震惊!
    果然,只听到楼皇后咬牙恨声道:“十九年前,在母后怀上你之前,却是发现了琼妃那个贱人早母后一步怀上了孩子,所以才痛下恨心的要除去她。可是没想到竟是让她侥幸逃出宫去,并生下了苏流萤那个贱人——所以,苏流萤却是你的长姐,是这大庸的长公主!”
    全身一震,荣清再也经受不住,身子重重朝地上跌倒下去。
    “你想想,你父皇那么喜欢琼妃那个贱人,至今还对她念念不忘,若是让他知道苏流萤竟是他的长女,你说,他还会在众公主中最宠爱你吗?”
    “而若是有朝一日那贱人的身份被发现,被迎进宫里尊为长公主,之前你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她会放过你吗?若真到了你们姐妹相残的那一日,你觉得你父皇是会站在你这边帮你,还是会因为这么多年的亏欠,维护着那个贱人?!”
    楼皇后的话摧残着荣清的理智。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大婚时,李修为苏流萤准备的那一箱精美的嫁衣,而她却没有。
    心里一片冰凉,荣清绝望的想,她已在苏流萤面前败得彻底,如今只有她的公主身份让她在苏流萤面前还有一丝优越感,若是她的身份也变得与她一样,自己还要尊她一声‘皇姐’,却是让她如何忍受甘愿?!
    荣清神情间的不甘与痛恨一一落进了楼皇后的眼中。
    她冷冷道:“清儿你要记住,你的父皇可以是许多人的父皇,他可以宠着你,也可以宠着他的其他女儿。可母后只是你一个人的母后,母后永远都不害你的。”
    楼皇后的话彻底的打消了荣清心里最后一丝犹豫,片刻后,她神情涌现狠戾,终是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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