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自己先否了:“不应该啊,她没事骗我干嘛?我在今天之前都没见过她。”
    燕绥看了眼负责此事的底下人,底下人欠了欠身继续报道:“虽然我们去的时候那座小院已经没人了,但是我们向周遭住的人打听过,那里曾经住过一位年轻的公子和几个仆婢。”
    他说完捧出一张纸来:“这是咱们的画师根据左邻右舍描述画出来的人像,请过目。”
    沈蓉探头瞧了眼,只是个侧身,正脸画的极模糊,但这种画像也是根据旁人描述画的,描述的不清晰,画的自然模糊。
    燕绥没瞧出什么来,沈蓉先是打眼一扫,然后又仔细看了几眼,秀眉皱起:“我总觉着...好像有些熟悉。”
    她心里有些闪念,但是硬想就想不出来了,抱着脑袋苦思冥想,燕绥怕她把自己轴进去,把她的手握住:“想不起来就暂时不想了,我瞧你晌午也没怎么吃东西,我命人准备晚膳了?”
    沈蓉最近没事的时候就跟着冯姑姑学‘王妃行为守则’,闻言忙道:“我去张罗吧,你想吃什么?”
    燕绥懒洋洋地搂着她:“你做的我都爱吃,尤其爱吃你。”
    沈蓉:“...”
    她忍了又忍才把‘滚犊子’三个字给咽下去,一把拍开他的手,下厨左右瞧了瞧,见食材丰富,还有上好鲜嫩的牛羊肉,她想了想,干脆用红椒麻椒牛肉等等食材炒了一锅火锅底料,又用麻酱腐乳调了几种料碗,想到燕绥是蜀地人,又把麻酱放下,用香油蒜末和秋油另调了一碗。
    火锅比寻常炒菜可简单多了,她让侍婢把蔬菜洗净,再把牛羊肉切成薄片,把鱼肉虾肉搓成拇指大小的鱼丸,又看见厨下有其他土司送来的鹿肉和鹿血,她想着最近燕绥也忙乱得紧,估计也听劳累的,干脆给他把鹿血切成小块放到食材里让他好生补补。
    转眼麻辣鲜香的铜锅就咕嘟孤独煮开,沈蓉还特意弄了个鸳鸯锅,让人把锅底蘸料和食材抬上去,燕绥一眼就瞧见了桌上的鹿血,默默地瞧了沈蓉一眼。
    沈蓉竟然罕见地读懂了那一眼的涵义,内心深处又黄暴了一把,忙解释道:“你可别误会啊,我是看你最近劳累这才给你补补...”她话说到一半不由住了嘴,怎么觉着越描越黑了呢...
    燕绥慢悠悠下了筷子鹿血进去:“鹿血不是很寻常的补品吗?我该误会什么吗?”
    沈蓉:“...好好吃饭!”
    燕绥为了不辜负他家小甜枣的厚爱,把鹿血吃了小半盘,虽说盘子不大但也够呛的,沈蓉怕吃多了上火脸上长痘,只陪他吃了一块就专心吃着清汤锅里的蔬菜了。
    火锅虽然很美好啦,但是吃完难免一身味儿,沈蓉谨记着冯姑姑的叮嘱,主动下去给他准备热水去了,燕绥一脸诡异地看着他们家猛然贤惠体贴许多的小甜枣,还没琢磨出她最近这是什么路数呢,下腹猛然涌上一**热气,他身子僵了僵,就感觉某处直挺挺地挺立起来。
    鹿血害人呐!
    正好沈蓉在外面问道:“水烧好了,你是现在洗还是等会洗啊?”
    他现在觉着小甜枣的声音都比往日诱人了好些,荡着一股说不出的酥软妩媚,仿佛撩人心弦,让他真想把人拖进来拆吃入腹。
    可惜...没成亲呢!
    燕绥心里把王府成亲那些繁文缛节骂了个死去活来,竭力用平稳的声音道:“我没事,你让人把热水抬进来吧。”他踌躇了一下才道:“你,你就不要进来了。”
    他真怕小甜枣一进来,他一个没忍住就把她扯开衣裙强按在床榻上这样那样了。
    沈蓉还是听出了一丝古怪:“你没事吧?”
    燕绥心说我倒是没事但你再撩拨我你可真就有事了,他心里乱想一瞬:“没事。”
    沈蓉此时还不知在虎口走了一遭,哦了声让下人把洗澡水抬进去,燕绥无奈地往外瞧了眼,全身没入水桶里,一边暗骂苍天无眼一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沈蓉自己也趁机简单洗漱过,又新换了衣裳,等到时间差不多就拿着准备好的干净衣裳在外问道:“好了没?干净衣裳给你备下了。”
    燕绥丰衣足食了两回终于稍稍好些了,沈蓉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说麝香又不像麝香,也不是浴桶里放的上好香料,像是男子气息,却又比平时浓郁了百倍。
    她心里难免念叨了几句燕绥在搞什么鬼,忽然脑子转了转,心里擦了声,从脖颈到脸颊快要烧起来似的,还不得不做出什么都没察觉的表情,免得燕绥难堪,强行镇定把手里的干净衣裳递给他:“给...你的衣裳。”
    也罢也罢,正常男人撸没事撸几管也正常,更何况他刚喝过鹿血呢。
    燕绥表情也有些别扭,干咳了声:“还是你想的周到。”
    沈蓉干巴巴地笑了笑,情不自禁往浴桶里瞄了眼,要不要提醒他一句撸多伤身呐?
    燕绥趁她看浴桶的时候忍不住看她,又忍不住把目光移动在沈蓉手上,手指纤细,手掌温软,是他常握的,想必握着他的...滋味也会妙不可言吧...
    他想着想着又起了些反应,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阿笑...”想让他们家小甜枣帮他纾解纾解,没想到外面有人来报:“王爷,金筑会盟的帖子送来了!”
    燕绥身子又僵了僵,半天才压着火回话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沈.老司机.蓉见事态不妙,早就脚底抹油开溜了,可把他给郁闷个够呛,接下来的几天都没再碰那些上火的吃食。
    金筑会盟的日子订在五日之后,一共要举行七日,按着规矩,头天屠宰活畜要祭天,场面比较血腥,所以第一天基本各个土司和要员都不会带家中女眷过去的。
    沈蓉想了一下那场景,估摸着自己也背不住,很爽快地应了:“你路上小心些,早点回来就行。”她说完又道:“正好好些土司夫人也给我下了帖子来,你最近不是没查着什么吗?我帮你去土司夫人那里探探口风。”
    平心而论,她是挺想帮燕绥做点什么实事的。
    燕绥只以为她不想在家闷着,颔首道:“可以,你路上小心些,我把德业他们留下来照看你。”反正他虽然没有拿捏住确凿的证据,但也不是半点准备没有。
    沈蓉应了,帮他系好大氅让他出门,那些土司夫人约她的时间是下午,但是冬天日头短,她坐上马车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不知最近是不是黔地的什么节庆,街上竟挂了大大小小的花灯。
    她干脆撩起帘子细细赏灯,马车行进一处小巷的时候,就见几个小孩拎着花灯玩闹,这些孩子手里的花灯都比寻常花灯要精巧一些,上面还写了几句诗词,几个小孩正拿着花灯一边念诗词一边跑着玩乐。
    她觉着那字迹有些熟悉,饶有兴致地听了几耳朵,忽然身子一震,小孩念的竟是她闲暇时在京中所做的打油诗!
    沈蓉立即反应过来,心知有异,忙对车夫道:“跟上那几个小孩!”
    车夫忙应了,甩开马鞭拐进更深处的小巷,身后的一众护卫也跟着跑起来,没想到三不拐四不拐的,几个小孩竟没了踪影,她跳下马车看了圈,见暗巷里已经没了人影,不觉有些气闷,冷不丁一抬头,却见墙上挂了一溜花灯,在节庆的气氛下并不起眼。
    估计只有沈蓉能瞧出异常来——这些花灯每隔上几只都写了诗词,几乎都是她当年做的。
    沈蓉心下别别乱跳,已经有了计较,弃了马车,带着护卫,沿着诗词花灯往深处走去,最后一处灯盏确实搁在地上的,她拎起来一瞧,就见上面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话是青年男女私下约会之意,不过此时也可以理解为约见,她想到那幅模糊不清的画像,脑海里终于浮现出些痕迹,深吸了口气,带着护卫七拐八拐就走到一座破败的土地庙前,周遭连个鬼影也见不着。
    她深吸了口气,站在土地庙里朗声道:“不知道哪位故人引我到此地?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夜风空寂,只有她的回声久久不歇。
    沈蓉有朗声问了几句,还是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忍不住直接问道:“来人可是冯家表兄?!”
    周遭还是没有回应,沈蓉有些焦躁,左右看了看,一偏头就看见身后把她护的严实的护卫,心里有些了然,那人是看人多不想现身。
    她带着护卫退到巷口,低声吩咐道:“你们暂先退下。”
    德业正要说话,沈蓉忙道:“只是别走远,就在这土地庙周围守着,只要我一有动静,你们立刻冲进去将人制服,下手千万别犹豫。”她顿了下又把花灯递给德业:“德业,你去把这事儿告诉王爷,让他也赶过来。”
    沈蓉虽然想帮燕绥查出实情,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她说完又问道:“你们有远程的□□没有?我等会儿要进土地庙里,若是有人对我不利,你们直接射击,不用留情。”
    德业见她心里有成算,也就不再多劝,一概点头应了:“姑娘放心。”
    沈蓉点了点头,理了理裙摆进了土地庙里。
    德业也不敢耽搁,骑上快马直接奔向了金筑会盟举行的地方,此时头天的仪式已经到了尾声,燕绥带了人马正要出去,见德业匆忙赶来,还以为沈蓉出了什么事,忙问道:“怎么了?”
    德业也是个不会说话的,他这时候直接说一句‘沈姑娘发现事情有异,请您赶紧去一趟’不就完了,偏他又想把事情说全面,呼哧呼哧地道:“有人用花灯私下约沈姑娘见面,还,还给了盏花灯,好像是沈姑娘的表哥。”
    燕绥:“???”有人约他家小甜枣?
    德业把从花灯上撕下的布条递给他,就见上面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燕绥:“...”
    第80章 第 80章
    沈蓉把线索串联了一下, 其实已经差不多推测出来人的身份了,她听瑶娘说过,家里的姐妹不止一个被送过来, 这么大的事冯家就算为着仅存的体面, 也得派得力的子弟看着, 总不好家里的姑娘都被送来异族了,他们都不闻不问的。
    冯家的几个表兄跟她关系都不差, 虽然比不上她和亲哥沈幕, 也比寻常表兄妹情分好上许了多,但如今情势不同, 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沈蓉边思量边进了破败的土地庙,扬声道:“可以出来了吧。”
    她这回没喊空,果然从神像后面钻出一个人影,她下意识地攥着裙角倒退了几步,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道:“阿笑表妹别怕, 是我。”
    沈蓉就着不大清透的月光看了眼, 就见来人温润秀逸, 不若燕绥那般俊美惊人,也不似李延之风流潇洒, 不过自有股儒雅通透的感觉,乍一看便像是饱学之士。
    她见到冯炎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冯炎表哥。”她秀眉往中间拢了拢:“表哥这么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冯炎是冯家的长房嫡出, 她嫡亲的表兄, 她和冯炎打小情分就不错, 当初沈家被抄家, 冯炎还冒着风险送了衣裳银子过来,没想到时隔大半年再见,竟然是这样一幅光景。她难免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来。
    冯炎叹了声,见到沈蓉也不见得多么高兴,反而更带了几分怜惜叹惋,只仍是一幅温润做派:“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我如今不得自由,若不是这般布置,恐怕想见表妹一回也难。”
    沈蓉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也会在这?还有朝廷和土司究竟干了什么?”
    冯炎是个温吞性子,被问了一长串急的额上冒汗,缓了缓才答道:“表妹别急,你听我说。”他声音发沉:“黔地这些土司和烨王素有往来,如今烨王剑指京都,朝廷一时腾不出兵马来,便想出分化挑拨的法子,派人来笼络这些土司,还从各个世家选出相貌出众的女子,送到黔地来给这些土司为侍妾偏房。”
    他出身大家,说到此事的时候露出极为难堪的表情:“我们家也选了好几位姑娘出来,可怜那些姐妹们了,祖母也怜这些姐妹路上孤苦无依无人照拂,却不能违抗圣命,只得向圣上请旨,让我来送她们过来,我是和那些锦衣卫一道来的,那些锦衣卫盯的太紧,我也是今天才得了空跑出来才能见你。”
    沈蓉此时难免又感叹了一回大锤的智商,冯炎的话几乎跟大锤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了,她迟疑道:“那瑶娘也...”
    冯炎苦笑了下:“瑶娘本来已经订了亲,因为生的像你,被硬选上来的。”
    沈蓉本来对瑶娘印象不大好,但是闻言难免有些同情:“她也是可怜人,是她告诉你我也到了黔地的吗?”
    冯炎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我早先老远见过你一回,那时你在外面买吃食,我离得太远也不敢凑近,她后来想法子给我通了消息,我这才敢确认的,然后想法打听你的行踪,这些天我变换了几次住所。”
    沈蓉想到初来黔地那回见到的熟悉人影,顿时恍然了,又不由问道:“表兄知道哪些土司被朝廷分化成了吗?”她现在就急着想回去跟燕绥说此事,让他提早做准备,别着了算计。
    冯炎苦笑摇头:“我来只是奉了祖母的命令来送家中姐妹的,这等机密要事他们也不会跟我说。”
    沈蓉忍不住叹了声,又问道:“外祖母身子可还好?”
    冯炎道:“祖母身子还成,就是得时不时服药,她和姑母不是给你来信了吗?”
    沈蓉总不能跟他说信让燕绥看了她没看吧,只得摇了摇头,转了话头:“表哥叫我来究竟想说什么?”
    冯炎不知想到什么,见她欲言又止,眼神忍不住暗了暗,低低叹了声:“其实我来之前姑母从后宫里托人给我叮嘱过,如果我见到你的话,让我好生劝劝你,那烨王是乱臣贼子,不过他如今对你起了迷恋之心,你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帮沈家将功折罪,和朝廷里应外合...”
    他说的姑母就是那位冯贵妃,沈蓉听着听着脸都黑了:“不可能!”
    她说完转身要走,冯炎冲动之下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先别急,这只是姑母的话,我,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他眼神动了动,深吸了口气才说出肺腑之言:“黔地局势波澜诡谲,就是朝里朝外也少不了一场波澜,你在此地太危险,我这回来送姐妹过来,也带了一些心腹人手,我可以想法先让你平安脱身,以后的事咱们以后再说。”
    老实说他想要劝服沈蓉,让她和朝廷里应外合坑燕绥一把,或者像瑶娘一样向她求助,她都不会觉着意外,但冯炎这么说可真就惊住她了,冯炎居然想救她?
    各方势力各怀心思,每个人心里想的都不同,竟造成了这般局面。
    冯炎被她愕然的目光看的有些躲闪,他打小就对沈家表妹有些好感,后来知道她定给施家,心里自也遗憾,如今自不想看她明珠蒙尘。
    他这般想着,拉着沈蓉的手更坚定了几分:“阿笑,你和烨王定亲的事儿已经传到京里的,我只知他是个歹毒刻薄,恨不能生吃人肉生饮人血的人物,听说他身高八丈青面獠牙,瞧上你怕也只是贪图你的美貌,论人品论相貌,他实在不是你良配啊!”他说完大概是自觉颇有救表妹于水火之中的英雄气概,忍不住挺起了胸膛。
    沈蓉:“...”
    好吧也不能全怪表哥无知,只能说朝廷洗脑的太成功,毕竟她当初不知道燕绥是谁的时候,心里的想法也跟冯炎差不多。
    但是冯炎好心要救她脱离出麻烦她还是颇感激的,正欲说话,冯炎就已经拉着她道:“我方才暗示表妹把随侍的人打发走,就是为了这个,表妹跟我来,咱们...”
    他话还没说完,在外间窃听了几句的燕绥已经忍无可忍,一手撑着便纵跃进来,抬手就将冯炎劈开:“我是不是阿笑良配,用不着你来说!你瞧瞧你自己的德行,好意思说我青面獠牙?!就算我配不上她,往后派一千个也轮不着你!”
    燕绥往常说话没那么咆哮帝,也不会没事说这么一长串,但是这位冯大情圣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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