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喜欢?”
    少年眼里盈着笑,道:“许久不曾沾过杯中之物了,他们都防着我,上次厨子做了一盘醉蟹,还不许我尝。”
    他又低头浅抿了一小口,淡粉的唇印在白瓷上,美得似画。
    顾琛轻笑,他喝惯了大漠的烈酒,酒液入喉,嗓子便好似烧了一把火,浑身都热了起来,而这种温温淡淡的梨花酿,入了喉,清水似的没滋味。
    不过因为眼前的少年,格外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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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重锦这一世没甚酒量,几杯酒下肚,已经有些发晕。
    顾琛瞧他犯迷糊了,也怕他喝多伤身,便唤人进来收下去。谁知叶重锦却抱着酒壶不撒手,他身子金贵,下人们不敢碰他,也不敢与他争抢,只得站在一旁犯难。
    他搂着个酒壶,趴在桌上,一脸迷茫又无辜的模样,顾琛既无奈,又稀罕得紧,巴不得把这小醉鬼扛回宫里去,管他情愿不情愿。
    不过也只敢想想,他难得装了一回大尾巴狼,稳住了阿离的心,可不能因小失大。
    抬手挥退不相干的人,他俯身把少年抱在自己腿上,叶重锦迷迷糊糊地趴在他胸膛上,拧着眉,手里的酒壶仍旧抱着不肯放。
    顾琛哄道:“阿离,下次朕从宫里带御用的好酒给你喝,可好?”
    叶重锦迷糊地望着他,半晌,轻轻点了下头。
    “那么,现在把这个交给朕。”说着,伸手去拿叶重锦手里的酒壶,叶重锦顿了顿,竟也乖乖交给他了。
    他这样一副呆愣的模样,顾琛心都要化了,将酒壶放到桌上,正要唤人来收拾,叶重锦却忽然抬手,两截白皙的手臂勾住顾琛的后颈,下颌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抬着脑袋,用一双湿润的黑眸,巴巴望着他。
    眼波流转,媚骨天成。温香软玉在怀,顾琛只觉得自己去了半条命。
    他有些后悔,方才为了占便宜把人抱在腿上,否则也不会陷入这般骑虎难下的境地,只是现在让他把人放开,他更是不愿。
    只能咬牙撑着。
    叶重锦不知道他的煎熬,委屈地唤道:“顾琛……”
    “朕在。”
    这世上,能把“朕在”二字,说得如同“小的在”这般没底气的皇帝,也就他这独一份了。
    叶重锦探出手,嫩白水葱似的指尖抚上他坚毅,俊美的面庞,问:“你心悦我么?”
    顾琛尚在煎熬中,仍耐着性子哄他:“朕心悦你,从那日你倒在血泊里,说你叫宋离,朕就一直心悦你。”
    叶重锦脸上现出几分欢喜,随即又沉下脸,问:“那,可有终期?”
    顾琛深吸一口气,垂首在他侧颊上落下一吻,道:“若有终期,便是朕身死魂灭之日。”
    叶重锦便像安心了似的,靠在他胸膛上,缓缓睡去,不多时,鼻息渐稳。
    顾琛觉得自己做了一场美梦,若是一场梦,便不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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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府,墨园。
    安氏房里的大丫头紫云,小心翼翼敲开书房的门,送了一碗参汤进去,不多时,却是哭着跑了出去。
    在院子里伺候的几个丫头冷笑连连。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姿色,就敢来大少爷房里献媚,回头得清扫一遍书房,免得招了狐狸的骚气。”
    “夫人是个脾气好的,才容忍她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膈应大少爷,先头走了个琉璃,如今又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紫云一张脸涨得通红,今日一过,她在府里也待不住了,索性脸也不要了,扯着嗓子骂道:“是,我是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你们这几个贱蹄子,谁敢说自个儿没动过这个心思?先不说我来这里,是夫人默许的,大少爷这个年纪,早该有通房,先头那个琉璃,更是夫人亲自做主抬进院子里来的,谁知大少爷冷血,二话不说把人赶走了,琉璃没脸,才离开府里的。”
    “你们以为自个儿在墨园伺候,近水楼台是吗?我告诉你们,便是在这里伺候一年,两年,十年,也摸不着大少爷一片衣袖!今日耻笑我,来日还不知谁更可怜!”
    说完,红着眼跑了出去。
    那几个丫头各个脸色发青,却也知道,紫云的话不无道理,在墨园伺候久了,日日见到那样的谪仙人,谁不动心。
    叶重晖立在窗前,听着屋外传来的动静,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母亲找他说了好几回,以他的年岁,是时候定亲了,便是不定亲,通房丫头总该有。
    她说的,他都懂,只是不愿罢了。
    倘若他挑走了眼,娶了个蛇蝎妇人入门,日后苛待阿锦,他只怕会悔恨得杀了自己,再者说,若是他眼光尚可,那女人心地善良,待阿锦也极好,他也还是不愿。
    他弟弟,只能他守着,护着,旁人插足,他都是不愿的。
    而且阿锦自小体弱,离不开汤药,宫里的御医都说过,小公子虽然可行房事,但若是精元有损,无益于寿数。
    此言便已断定,叶家二公子此生不会如常人一般过活。
    那时,家里人人悲切心痛,唯有他,暗自欣喜。阿锦不会娶妻生子,自然是极好的,他这个兄长会照顾他一辈子,哪里用得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替他照顾弟弟。
    这么些年过来,他甚至不曾想过,有一天,阿锦会与他分开,上天赐予他叶重晖的礼物,怎么会与他分开。
    可是,若这是阿锦的意思,该当如何?
    思及那日,在无声楼见到的画面,他蓦地皱眉,一种前所未有的烦闷,在他心底化开。
    索性再去一回,便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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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小醉鬼回府,因顾琛身份特殊,怕让人寻了把柄,只让人把马车停在外院侧门处,他俯身把软绵的少年揽在怀里,打横抱起。
    随行侍卫翻墙而入,从内里打开门栓,顾琛抬脚便往里进。
    吹了一阵凉风,叶重锦清醒一些,但他先前做了蠢事,不知怎么面对顾琛,只好继续装睡,侧颊贴着顾琛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传来一声又一声有力沉稳的心跳,很是安心。
    叶重晖刚好换了衣裳准备出门,因是去那种地方,不好跟家里说,是打算从侧门偷溜出去的。
    一位是英明神武的当朝天子,一位是高山景行的恒之公子,皆是一副匆忙谨慎的模样,却在转角相遇。
    两个人俱是一愣。
    “你……”
    叶重晖眸色一冷,待看到弟弟泛着绯色的面容,樱红水润的唇,瞳孔骤缩,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立刻移开了眼,胸中烦闷愈盛。
    顾琛也不想让他看了去,抬手把叶重锦的脸撇向自己胸膛这边,抬脚往福宁院走去。
    叶重晖嗅到酒味,伸手拦住他,问:“你让阿锦喝了酒?”
    “他吵着要喝,朕拦得住?再说,几杯梨花酿罢了,有活血养气之效,你们往日太拘着他,反倒让他嘴馋。”
    “左右不是你弟弟,回头不舒服,不是你心疼。”
    顾琛却是一笑,道:“自然不是朕的弟弟,若是朕的弟弟,此时难受的就该是朕了。”
    他这话一语双关,叶重晖从前是听不懂的,只是此时,却是隐约听明白了。
    顾琛见他神色有异,眼神更冷了些,抱着怀中装睡的少年往院子里走,叶重晖则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两人同时低骂了一句:“衣冠禽兽!”
    第82章 乘人之危
    四月末,正是繁花时节。
    顾琛许久不曾来过这个院子, 上次为新皇奔丧, 是连夜回来的,天未亮又匆匆离去, 因此不曾注意到,福宁院早变了一副模样。
    原来, 院子里的莲花池,已经不再种睡莲, 清澈的水面倒映着蓝天, 浮云,还有一闪而过的游鱼。
    不知从何处引来了活水, 几根空心竹竿连接着,水流声哗哗地响,不会显得吵闹,反而有种山野间的悠然。
    池边倚着几株垂柳,正中央那株柳树上挂着一根秋千,秋千前,十多根粗木桩杵在水里,形成一条圆木桥, 直通到岸边。
    岸边是一个方正的小凉亭,凉亭边筑有一个九尺高台, 想来是阿离的“观星楼”。
    观星楼侧面是一片竹林,一条红白斑斓的石头铺成的小径,一路通往叶重锦就寝的东厢房。
    不曾改变的, 似乎只有那株老槐树,仍然守在原处。
    只是那年在树下荡秋千下的稚童,已经出落成了少年儿郎,此时正躺在他臂弯里装睡。
    顾琛眼里闪过一些温柔的神色,这样的布局,不像丞相的公子住的院子,反倒像归隐山林的老翁。
    现如今,他多少有些明白,他给阿离的那些,并非他想要的。
    丫鬟们已经整理好床铺,恭谨候在一旁。
    顾琛将少年放在榻上,抚了抚他柔软的鬓发,道:“都退下,稍后送一盆热水进来。”
    夏荷应诺,领着众人出去。
    前几年在院子里伺候的婢女,大多已经嫁人,或者去了别的院子当值,就连安嬷嬷也去了乡下养老,只剩夏荷和秋梓这两个老人,因此许多人并不认得他是谁,只觉得这人气势很是慑人,而且……与主子过于亲密了些。
    有个胆大的丫头,轻扯夏荷的衣袖,问:“夏荷姐姐,这是哪家的公子?怎么往日不曾见过。”
    如今安嬷嬷不在,夏荷便代替她管束院里的下人,闻言道:“你管是哪家的,总归是咱们高攀不起的,小心伺候便是,莫要给主子招惹是非。”
    那丫头吐了吐舌,不敢问了,在旁准备听热闹的,也尽皆敛了心思。
    秋梓把夏荷拉到角落里,小声说道:“这都过了七年,想不到,那位还记着咱们主子呢,我还以为……”
    夏荷道:“以为什么,以为圣上继承大统,就不理咱们小主子了?”
    “这倒不是,只是先前外面都在传,”
    她小心张望四周,确定人走干净了,才凑到夏荷耳边,道:“外面都说圣上冷血无情,对亲兄弟都下得去手,明王被他生生逼死,贤王发配边关去,也是没活路的,就连尚且年幼的六皇子,七皇子,都被拘禁起来,民间都在传,说圣上是冥主转世,统率的都是阴兵呢。”
    “一派胡言,我看是有心人故意抹黑圣上,你看逍遥王,不是好好的,可见明王和贤王有错在先,圣上才会降罪,不要听风就是雨的。”
    “可是……”
    夏荷捂上她的嘴,“这些话说与我听听也就罢了,若是让有心人听去,有你苦头吃。”
    秋梓连忙摇头,表示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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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重锦原本在装睡,可是这人不让他安生,除去鞋袜脱外衫,脱完外衫,又把魔爪伸向里衫。
    贴身的衣物被掀起,带起一阵凉风,娇嫩的肌肤触到空气,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尚未适应,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掌在他胸前上缓缓抚过,不疾不徐,似试探,更似撩拨。
    叶重锦轻颤一下,脊背在炙热酥麻的刺激微微弯曲,再也忍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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