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女孩自顾哭。
    姒昊挑了下眉头,他怕小孩哭,觉得闹心。
    “在虞城吗?”姒昊耐心问。
    女孩摇摇头,突然哭得更委屈,喊着:“阿母……”
    姒昊无奈蹲下身,将女孩抱起,安抚她:“别哭别哭,你家在哪里,你用手指。”
    女孩手指向姚屯方向,住姚屯倒是好办。这些山林人家也太随意了,这么小的孩子放外面跑。
    姒昊将女孩送往姚屯,女孩手指的位置,是姒昊屋后的那户人家。姒昊任由这个小孩儿在他身上抹泪抹涕,皱着眉头安抚她,将她送往邻居家。
    还没挨近,就听到一个老妪的喊声:“溪儿~”声音喊得不停,不过没听出点紧张的情绪来,想来这女娃经常在外头玩耍,忘记归家。
    “大母!”
    女孩哭声洪亮,很快把耳背的姚妪喊来。
    姒昊放下女孩,姚妪一把扯住,骂着:“跑哪去玩?叫你别跑远,大母说的话一点都不停。”女孩扑祖母怀里哭诉伤情,她哭得楚楚可怜。姚妪停止责骂,察看她膝盖上的伤,朝屋里喊:“老头,溪儿给摔伤了,去採把药来!”
    一个瘦小的老头子从屋里出来,见到姒昊,问道:“你送她回来?”姒昊点下头,他本来都打算走了,担心女孩被打骂,迟疑了。
    老头没再说什么,离开去採药,老妪又开始训孙女,姒昊转身离去,湖畔还有他的网和鱼虾呢。
    姚屯里的住户都比较冷漠,没得一句感谢话语,姒昊不在意。
    第二天,姒昊去水塘边洗陶器,顺便看他的葛田,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卧在葛田旁——那条懒蛇又出现了。
    鼠啃葛根,蛇吃鼠,姒昊觉得挺好,没再撵它。
    姒昊返回自家院子,听到女孩的笑声,还有狗叫声,那叫声不像大黑。姒昊过去一看,原来是溪儿带着一条黄犬过来,大黑居然不吠叫。
    这孩子膝盖上涂了药,一夜而已,又活蹦乱跳。她看到姒昊,高兴说:“大母要给你,放你屋里头了。”姒昊朝屋门看,门半掩状态,姒昊推门进去,看到放在地上的一条大鱼干,半身包着枯荷叶。
    姒昊有点小意外,他将鱼干捡起,放在储物坑的木盖上。
    他出屋,见大黑和黄犬,还有溪儿玩得正开心,一人二犬的身影,往屋后的林地前去。以大黑不吠叫的情况看,它之前就见过黄犬和溪儿。这小女孩,可能经常在附近玩,只是姒昊没留意到她。
    姚屯人靠捕鱼为生,当地最不值钱的就是鱼,一条鱼干要是给退回去,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秋日,紫湖畔的不少树木,叶子已掉光,湖景萧瑟。
    姒昊沿着湖畔行走,继续进行他对湖域的探索。过野鹿坪后,他见到一支捕鱼队伍,他们整齐划着独木舟,沿着一条曲溪,向南而去。
    姒昊站在溪头,想着他们很可能是来自小紫屯的人。他没有冒然跟上,而是目送木舟远去。他日后肯定需要交易物品,譬如盐。一个比姚屯像样的聚落,必然有盐和其它生活必需的物品流通。
    当然,姒昊并不打算使用贝币,他会像一位真正的林中人,以物易物,他吸取了教训。当初在角山,一枚贝币,暴露了他的身份。
    姒昊转身,打算往回走,也就在转身的一瞬,他看到一艘华美的大船,从前方的水域荡来。在湖中,有一处沙沚,沙沚上的树木遮挡大船的身影,当它完整出现在姒昊眼前,它离他已经很近。姒昊看到船上十来位划桨的船夫,这些船夫的数量,足以让他推断船主的身份。他冷静退身,将自己藏匿在树后草丛。大船绕过沙沚,慢悠悠前行,它的主人无疑是在观览湖景。
    船身上站着两位盛装的少女,她们眺望湖景,亲切地执手交谈。其中一女,手指向姒昊的方向,在和女伴说着什么。姒昊自然不认为她看到自己,他蓦然回头,落目身后成片的紫藤林。紫藤花叶落尽,只有秃秃的藤条,藤条纵横交错,无边无际,像将整座森林倒翻,树根全盘在半空般,很壮观,很震撼。
    大船远去,姒昊从树后出来,他想是遇到虞君的两个女儿游湖吧。他知道虞君有两位女儿,一位据说被大巫预言将成为帝妃,另一位早有耳闻联姻浛城。
    以前在任邑,任嘉曾开过玩笑,说虞君女要成为帝妃,那得嫁姒昊。
    姒昊悠然离开湖畔,他心如湖水一般毫无波澜,他不觉得虞方大巫的预言和自己有丝毫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大概是条可以炖的家蛇吧。
    溪儿:我是昊总唯一抱过的女生。
    第50章 白林子里的俊影
    连续二十余日的赶工, 宫城墙体的重刷完成。白色的蚌粉为底色, 红色的朱砂做纹饰, 主门之上,还缀点贝饰和玉石,相当美观、奢华, 显示了虞城做为虞方都邑的气派。
    虞父在自己负责的一段城墙下巡视,偶尔停下来,对碎石块和杂草的劳役们吩咐两句。不用听也知道, 肯定是让清理干净, 不要偷懒。
    从东走向南,从南走向东, 虞父来回巡视,抬头看见在宫城大道行走的一位少年。他挽着竹篮子, 正朝他走来。他有四个孩子,三个已长大离去, 只剩这个小儿子在身旁,好在他还在身旁,有个腿脚便利的送饭。
    “阿父, 你饿了吧。”
    虞苏笑着来到城墙下, 他将篮子搁地上,掀开篮盖,从里边捧出一钵虾粥。虞父接过陶钵,接着儿子又递来一只小木勺子,相当贴心。
    陶钵里的虾粥还热乎乎的, 显然这个孩子从北区穿来南区的速度很快,怕粥凉了。
    虞父蹲在墙门内,捧着陶钵大口勺着吃。城墙边上冷,大清早就来这里被冷风吹,身子发冷,一钵热粥下腹,再舒坦不过。
    虞苏走到外头,端详已经完工的城墙壁,仰望正门上的玉石饰品,觉得真奢侈。正门高耸,日夜有守卫,倒是不用怕这些玉石被人窃去。
    从虞苏自小就熟悉宫城墙,但对宫城里边的事物,只有幼年模糊的记忆。想来必是很华美,很壮丽,但和自己无关,虞苏也不曾去羡慕。
    陶钵里的粥还只吃下一半,虞父听到后方传来马车声,他慢悠悠站起来,退到角落,以免挡道。宫城里出来的马车,都是权贵的车,老资格的虞父,虽然官职不高,但认识的人多。
    抬眼一瞅,这不是虞臣父子吗?
    允父和虞允坐在马车上,御车的是虞允。
    马车经过虞父身旁,慢了下来,出城门后,便停靠在一旁。允父坐在车上跟虞父交谈,他们是老相识,关系尤其好。虞允见虞苏在,很高兴唤他:“小苏,好几天不见你!”
    虞允下车,他手中握着马策,身上穿着朱袍,俨然已是一位大贵族。虞允本就是大贵族的子弟,只是平素没什么做派,有时让人忘记他出身。
    自从风川成亲,虞允到宫城听差,大家就再没凑在一起玩耍过,他们都长大了,或即将成年,再不是无忧无虑的少年少女们。
    “阿允,好久不见。”虞苏笑语,亲切不改。
    “我听阿父说,你明年也会来宫城听差。”虞允询问。他知道虞苏不喜欢当守卫,当个传令使者倒是适合他。
    “前些日子见到公子,公子问我,我应下了。”虞苏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自然是要应下,好多人想进宫城都不得。等你来了,我带你熟悉宫城。”虞允是个很平易近人的人,对陌生人也很和善,何况虞苏是他自小的玩伴。
    “嗯。”虞苏笑道。他自然知道虞允会照顾他。
    “阿允,走了。”允父在车上唤儿子,接到虞君命令,不敢多耽误,他和虞父也只是几句闲谈。虞父负责一段宫城墙的监工,允父负责监工的是城外的迎燕台。那座高台专门为浛城迎亲队而建,入秋已竣工,今日允父是为了迎接事宜而忙碌。两日后,浛城的迎亲队必会抵达虞城。
    “小苏,有时也来我家坐坐,妘周经常在呢。”虞允上车,和虞苏辞别。
    “好。”虞苏站在路旁,目送马车离去。
    虞父来到儿子身旁,摸了下他的头,说道:“我们苏儿,以后也会有马车乘坐。”虞苏回头,微微笑了。他知道去宫城里听差,如果得虞君或者嗣子的赏识,日后被授予要职,自然有马车坐。
    只是,虞君任人唯亲,虞苏家和虞君的血缘实在疏远。凡事不强求,想来父亲也是知晓的,毕竟他那么有才干,却一直只是个营卫。
    虞臣父子走后,虞苏留在宫城外,等父亲收工。劳役们把城墙下的地面清理好,这重修城墙的任务就也彻底完成了。
    午时,父子俩一起回家,穿过通往北区的木桥,一路上不时有人问候。虞父人缘很好,虞苏也是。
    父子归家,院中喂鸡鸭的虞母,见两人一前以后进来,欢喜问虞父:“事情都办好了?”
    “哪能不办好,再两日浛君嗣子可就来了。”虞父笑语,进屋坐在火塘边烤火。得虞君高兴,说不定能赏他一些财物和酒肉呢。
    一家子欢欢喜喜,自不必说。
    午后,无所事事的虞父,想自己为虞君办事忙碌多日,家中的柴草该是见底了。他到门后拿蚌刀和石斧,虞母问他干什么,他说砍柴。虞母说:“不用,柴房里的柴都堆满了。”
    虞父不信,推开柴房一看,还真是堆满一捆捆的木材和树枝。
    “苏儿天天去及谷砍柴,一天背一捆回来,不只柴草,鱼虾也带来不少,吃不完,我给它们晒起来,好……”
    好做酱,虞母的话,虞父没听完。他已看到院中有什么不对,嗯,他家院子,挂着好几条肉干。
    “这些肉干是谁家送来?”
    “就是姚屯的阿蒿,听苏儿说他打了头鹿……”虞母还想夸姒昊几句呢,但虞父没在听,回头虞父已不见。
    虞父进屋找虞苏,虞苏在自己房中忙碌,像似在缝着什么东西,正背对门口。
    “苏儿,不能总拿人家东西。”
    虞父进门,见虞苏在缝一件皮袄子,看着像鹿皮。
    “阿父,我也常带东西给他。”虞苏在房中,早听到父母在外头的交谈,知道说的是姒昊。
    虞父瞅眼鹿皮,猜测到儿子是在帮姒昊缝皮衣,他说:“让你阿母缝,你别把人的好皮子缝坏了。”男子会做针线活的不少,不没女子娴熟。虞父显然不知道,他这个儿子很擅长针线活。
    “快做好了。”虞苏低头继续忙碌。
    虞父出屋,把家里瞧瞧看看,发现连储水的陶缸水都满着,家里实在没什么他要忙活,于是他悠然朝北区的社树前去,到社树下和人闲谈,消磨时光。
    夜晚,虞苏出现在北区的社树下,今天这里特别热闹。虞君让人从宫城酒窖里搬出酒,分给各社,犒劳虞城男丁们。
    虞苏还不到成丁年纪,酒自然喝不着,不过他也不爱喝酒。他跟在父亲身旁,听男子们讨论社中的事,他明年显然也是要参与这样的讨论,所以虞父带他来先熟悉熟悉。
    男子们本来在谈北边有些墓地被水漫的事,谈着谈着,变成浛城话题。虞君嫁女毕竟是一件大盛事,又嫁到富得流水的浛城去,自然成为谈资。
    虞地产盐很少,浛城却是产盐之地。每年虞君派往浛城的贩盐队伍络绎不绝,虞方也有陶器参与易物,所以是互利,两边往来热络。
    虞苏听着众人的议论,感到乏味,跟父亲说他去找朋友,便就离开。他孤零零一人,站在社树下,仰头看漫天的星空,突然有点惆怅。想起以前每次到社里,都有好几位伙伴,大家现在各有各的事。
    “阿苏!”突然被人拍肩,又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虞苏连忙回头,看到笑嘻嘻的虞圆。
    虞圆身旁有不少女伴,有些虞苏以前不曾见过。
    “阿圆,你也来啦。”虞苏笑语,真是好一段时间,没见过她。
    “阿苏,我们有事问你,你来!”虞圆很兴奋,拉住虞苏手臂,就将他往女伴堆里推。虞苏挺无奈,想挣脱虞圆的手,她抓得紧紧,这一下迟疑,人已经被女孩们围住。
    “是要问什么事呢?”虞苏没有懊恼,仍是微笑着。
    “就是白林子里,有一位猎人。”
    虞圆说出一句,接话的女孩无数。
    “很好看的猎人。”
    “还很强壮。”
    “你们都是在哪里遇见他呀,我也想见。”
    女孩们七嘴八舌,十分呱噪,虞苏耐心听着,一听就觉得不大对劲。
    “妘周说你认识他,是不是真的?”虞圆再次拉扯虞苏的手臂,她很期待虞苏说点什么。女孩们的目光齐刷刷看着虞苏,等他回答。
    “白林子吗?”虞苏觉得十有八九是姒昊,但是他怎会引起这些女孩们的关注呢。
    “就是白林子。”
    “我有次在神木见过他。”
    “哇,他会不会是去花草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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