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盛继唐却一点没察觉,越说越起劲:“你方才说为了阿菡姑娘终身未娶,那孙晓倩是怎么回事?敢情你觉得只要不娶就行,养上几个情妇倒不碍的。你也不用强调她只是个棋子,那棋子的肚子里还怀着你的骨肉呢!装深情,你也得装得像一些,否则不过是又做婊/子,又立牌坊而已。”
    “说来说去,你也是因为被逼到了死角,不得不摊牌。要是能继续隐藏,恐怕你还是会像阴沟里的蛆虫一样,只敢在暗地里捣鬼,永远见不得光!”盛继唐唇舌如刀,刀刀都割在要害,比起柳生斌脖子上的伤口可要命多了。
    陆益谦很担心柳会长会先被气晕过去,而魏五则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再次打定主意绝不能得罪九爷。
    旁观者尚且有此感慨,更不用说当事人了。陆明夷明显感觉人质的身体一阵颤抖,半晌没说出话来,暗道不好,别是刺激过分了吧!赶紧打断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叫护院们退开,等我们出了府自然会放你。”
    “然后呢?顺便叫警察厅把我抓了,再把我家抄一抄?”柳生斌的嗓子已经哑了,听起来如夜枭般怪异。
    她确想趁胜追击来着,只是时机不对,陆明夷不无遗憾地说道:“抓了你有什么用?就算警察厅肯采信我们的口供,你也顶多算个绑架未遂,活动几下就能出来了。不过既然彼此撕破了脸,也就不用顾及什么。你如果还想对付陆家,尽管坦荡荡地来好了。陆家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且看谁能笑到最后罢!”
    结果就是,柳会长虽然没能一举干掉仇人,脱身却不成问题。对于陆家来说,敌人由暗转明,以后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有迹可循,也是好事。
    “行不行一句话,你实在想不开我也没办法。只能先杀了你,我再去自首,自卫杀人判个几年也就出来了。反正我年轻,熬得起!”陆明夷很简单粗暴地总结道。
    虽然粗暴,却是有理的,柳生斌垂头默默想了半日,带着几分不甘:“你保证不会暗害我?以信业银行对实力找两个杀手是不成问题的。”
    “别把自己伪装成羊羔了,堂堂沪北商会会长,家大业大的。养得起打手,雇得起护院,还怕暗杀么?”陆明夷禁不住冷嘲热讽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两边都是有身份的人,又不是街头混混。既然彼此心知肚明,自然么这么容易被害。
    只要冷静下来想想,这是很容易想明白的,柳生斌似乎被说服了,对护院们喊话道:“你们先全部退出去!”
    那些人都是领薪水的,自然乐得化干戈为玉帛,动作极快地撤出了敞轩。没了那些在眼前挥舞的大棒,人的精神都轻松许多。莫太太又哭了起来:“儿子,好了,刚才真是吓死妈了……”
    快吓死的又何止是莫太太一个,二姨太抱着两个女儿不放,梅姨娘也捂着嘴无声地哭着。黎婉闭着眼睛靠在丈夫怀里,陆老爷和陆太太相互依偎。魏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天真是太漫长了……
    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庆贺着劫后余生,唯有面对柳生斌的盛继唐注意到,他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明夷,小心!”
    第92章 生死大逃亡
    其实陆明夷脑中里始终是绷紧了一根弦的, 她上辈子吃够了姓柳的亏, 不像其他人那样肯轻易信他。那个时候陆家的人已经死伤殆尽,只她孤身一个在滚地龙讨生活, 都不肯放过, 这是何等的执拗,怎么可能简单就这样放手了。
    因此一听到盛继唐的提醒后,她当即就警觉起来,迅速扣紧五指,想暂时令柳生斌失掉行动能力。但已经迟了,从那个老者的身体里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硬生生地往她指间的刀片上撞。
    一朵鲜血汇成的花在明夷面前绽放开来, 一路飞溅到敞轩顶上, 将八仙渡的那片海都染成了红色。柳生斌倒在地上,喉间发出荷荷的响声,但嘴角仍挂着那一丝诡异的笑容。血从脖子的伤口喷涌而出, 很快在他身下聚集起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莫太太尖叫起来,一声连着一声, 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外头的护院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想派人进来查看却被魏五拦住了。
    一片纷乱下,盛继唐锁起了眉头, 他虽然不知道柳会长突然自寻短见究竟是为什么,但见血总是不吉利的。冥冥中, 似乎要出什么事,冲魏五喊了一声:“快把人都带出去!”
    魏五没等他喊第二声, 先把离他最近的二姨太母女几个拽了起来,梅姨娘见状也赶紧跟上,陆益谦和黎婉分别扶了父母缀在后头。
    而盛继唐一个箭步冲到陆明夷身边,拉着她上下就是一阵仔细打量:“你没伤到吗?”
    “我没事……”明夷的手上和脸上都被溅到了血,怔怔地望着往角落努力蠕动的柳生斌,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可他究竟要干什么?”
    盛继唐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柳生斌用一只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另一手的肘部撑着地往前爬行着。但刀割破的应该是条大血管,任他怎么堵,鲜红的血液仍然咕噜咕噜地冒着泡从指缝里流出来,顺着他爬行的轨迹留下了一条令人望而生畏的红色之路。
    此情此景,就算没有学过医的人也很容易判断出,柳生斌活不久了。可是仇人都在眼前,他怎么会甘心就死,难道是受得刺激过重?盛继唐直觉其中有诈:“我去看一下!”
    “小心……”明夷也保持着一小段距离戒备着,万一有变故也来得及救援。
    力气随着血一同离开了身体,柳生斌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停滞下来。他的手已经挨到了墙壁边缘,不出意外,这里也将是他生命的终点。
    盛继唐小心地打量着老者,只见他的整张脸已经糊满斑斑血迹,几乎辨认不出原状,唯有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透着满满的不甘。
    “他死了吗?”陆明夷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人曾经处心积虑地策划出一个个陷阱,被识破甚至不惜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可如今却死得这样草率。
    手指轻压在柳生斌血肉模糊的颈侧,几乎感受不到任何脉动,盛继唐向未婚妻摇了摇头,他是真地死了,也一同带走了许多尚未说清的秘密。
    在那一瞬间,陆明夷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除了松一口气外,更多的是难以言状的空虚。这个人曾经带给她那样浓重的阴影,几乎遮蔽了整片天空。可能想到乌云一朝散去,竟是如此地快而轻易。
    正在明夷出神的时候,伏在原地的尸体却忽然动了一下,有一根手指颤抖着举起,戳中了墙上的某一点。
    一阵如天崩地裂的震动后,明夷最后看见的是一双眼睛,如水光潋滟,勾魂摄魄,那是盛继唐的眼睛。他将她完全搂在怀中,仿佛要嵌入自己的身体,直到肋骨都隐隐生疼起来。别怕,有我……他的声音在耳边回想着,如同某种催眠的童谣。于是,明夷就真地沉沉进入了梦想。
    唤醒明夷的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是白墙、白柜、白被单,她怎么会在医院呢!
    有个小护士留意到了她的动静,很高兴地喊起来:“病人醒了,病人醒了……那么的大火,居然只受了这点伤真是不容易!”
    陆明夷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巨手攥紧了,什么大火?她说的难道是福祥里不成?那样悠长,那样逼真的一场梦,逼真到她还记得盛继唐怀抱中的温度,没想到终究是要醒的……
    正在她脑子一团乱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一大堆人簇拥着挤了进来,打头的就是陆太太。一声心肝一声肉,几乎是扑到了她床边。
    “阿囡受苦了……”陆太太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又不敢用力,简直把她当成了豆腐做的。
    陆益谦站在边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妈,医生早就说四妹只是暂时昏迷,没有大碍的。您还不信,如今可验证了。”
    “知道归知道,可为人父母的哪有不为儿女操心的呢!”陆太太不由瞪了儿子一眼,又开始对明夷嘘寒问暖起来:“阿囡,可有哪里不舒服?痛不痛?渴不渴?饿不饿?”
    其实明夷觉得全身都痛,又渴又饿。可看着床边一圈担心她的人,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妈,这是哪里啊?”
    话一出口,才发现嗓子哑得很,像是那砂纸磨了一遍似的。
    回答她的人是陆益谦:“你昏了半日,想必有些糊涂,这里是医院。差点咱们全家就见不着面了。谁能想到柳会长这么狠毒,居然老早就在湖心敞轩里装了烈性□□。亏得他被拖着迟迟没动手,也亏得我们早走了半步,要不然还真栽他手里了。”
    柳会长,敞轩,□□……是了,她没有做梦。一切都终结于柳生斌的那根手指,隐藏在墙壁彩绘中的是□□启动装置。他一开始就说了,他要拉着陆家人同归于尽。
    回过神的陆明夷这才发现她大哥的一边胳膊用白纱布吊了起来,大嫂额角贴了块胶布,梅姨娘从灰头土脸中透出几条血痕来。“大家都还好吧,爸呢?还有二姨娘她们,去哪里了?”
    “阿囡啊,别急,家里人都没事的哦!”陆太太见女儿一醒就操心劳力的,忍不住又瞪了儿子一眼。“你爸爸去了警局,这次又是绑架又是死人,闹得整个上海滩都知道了,总要交代的。佳人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宜人又一向胆小,我让二姨太带着她们先回家休息了。”
    那就好,只要全家平安,就没什么可怕的。明夷长舒一口气之余,又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
    陆太太心疼地替她掖了掖被角:“阿囡,万事有我们,你就只管好好休息,其他都不用想,知道吗?”
    知道这回真是吓掉了母亲半条命,明夷赶紧点了头,显得格外乖巧。陆太太满意地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头顶:“这就对了,我已经吩咐下人熬了粥来,待会喝完了再睡。”
    明夷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无非是吃了睡,睡了吃,被母亲当作猪崽养一阵子而已,继续乖乖点头。
    陆太太有女万事足,便对其他人道:“如今阿囡醒了,也就可以放心了。你们都回家休息去,不用挤在病房里大眼瞪小眼。”
    其他人还没说话,梅姨娘先抢着答道:“那怎么行?太太今天又受惊又受累,应该先去休息才对。我到底年轻,捱两个通宵也没事,就让我留下吧,怎么也得让我报答报答四小姐的救命之恩呐!”
    其实那个以命换命无非是柳生斌玩弄人性的把戏,他没想饶过谁,就是想看的是一家人反目成仇来增加报仇的快感而已,明夷不禁一哂:“姨娘言重了,这有什么好报答……”
    没等她说完,梅姨娘的眼眶已经红了起来,哽咽道:“四小姐,我是个苦命人,打小连爹娘是哪个都不知道。跟浮萍一样东飘西荡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才在陆家安身立命。四小姐这份情意我会记一辈子的!”
    行吧,她既然一心要领自己的情,硬是往外推也不妥。明夷只得道:“姨娘的心意我明白,只不过你也是连惊带吓撑到现在。医院有护士,再不济可以让细雨来照顾,你们都赶紧回去!”
    见母亲似乎有反驳的意思,明夷赶紧又补了半句:“要是为了我,再把谁给累垮了,岂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看女儿确实没什么大碍,又瞧瞧儿子的胳膊、儿媳的头、梅姨娘的脸,真是半屋子伤兵残将,派不上什么用场。陆太太叹了口气:“好吧,我再陪你一会,等细雨送饭来就回去。”
    也行,明夷知道这差不多是母亲的底线了,也不再多做坚持。不过既然说到救命之恩,她终于想起自己刚才漏掉了什么东西,便追问了一句:“对了,盛继唐呢?”
    第93章 患难见真心
    一提到这个名字, 大家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僵硬。陆明夷上辈子干的营生最要紧就是会察言观色, 立即就发现了不对。“他怎么了?”
    她记得大哥大嫂当时已经在门口了,尚且被波及到, 她跟盛继唐可是在爆炸的中心, 那他……明夷越想越是恐怖,脸上不由变了颜色。
    黎婉干笑了一阵,装成个没事人一样嗔怪道:“妈才叫你别操心,又问东问西的。眼下最重要是养好身体,其他的都不要紧。”
    旁的不要紧也就算了,盛继唐一个大活人是死是活还不要紧吗?
    陆太太不作声也就罢了, 大嫂这一强颜欢笑, 更显得可疑了几分。梅姨娘本就多愁善感, 悄悄背过身去擦着眼角,抽噎了两声。陆益谦早就知道女人家沉不住气,此时只得打发她们先走一步, 自己再缓缓和妹子交代:“阿婉,你陪妈和梅姨娘回家去, 我稍后就来。”
    “那……你小心些。”黎婉虽然不放心丈夫, 但还是依着他的意思立即扶着婆婆和姨娘出门去了。
    刚才还一个两个都抢着要留下来陪她,这会就急慌慌如漏网之鱼, 明夷的心笔直往下沉去。“大哥,你跟我说实话, 盛继唐到底是死了还是残了?不管怎么说他是我未婚夫,总得有个交代吧!”
    要不是你未婚夫, 大家也不至于这样讳莫如深,结果倒把这苦差事摊他头上了。陆益谦不由叹了口气,这个小妹比不得宜人佳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那时候,魏先生带着我们一块往外冲,一出门就叫护院堵住了。对方虽然人多,但魏先生也有人来接应,算是打得有来有回。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突然觉得地晃了起来。回头一看,敞轩从屋顶开始整个正往下塌,爆炸一声连着一声。水花直溅起几丈高,鱼都飞上了天,所有人都吓傻了……”
    那个疯子!陆益谦一想起来那个兵荒马乱的情形仍恨得牙根痒痒,他是真想拉着所有人一块去死啊!
    “这样大的动静,别说左邻右舍,连警察厅和消防局都一齐惊动了。柳家的护院和下人们也知道大事不好,只顾着往外逃。当时大家已经在敞轩外头了,顶多被飞溅的砖石擦了几下。只有莫家桢胆子小,一直躲在后头,被一根倒下的横梁压断了腿。魏先生把手指都快扒出血来,才从废墟里面找到了你们俩。医生说,幸亏继唐一直把你牢牢护在身下,否则现在昏迷不醒的就该是两个人了。”
    陆益谦东拉西扯了半天,终于隐讳地透露了盛继唐现在的情况。昏迷不醒……明夷很清楚,如果只是简单的昏迷,谅他也不至于心虚成这样。“那医生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会醒?”
    要命的就是这点了,陆益谦颇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终于把心一横:“实话说,大夫们也没把握。可能是三两天,也可能是三两个月,更可能是……”
    “一辈子!”没等他说完,明夷已经替他把答案给讲了出来。她就说么,怎么家里人的态度忽然这样古怪。原来如此,比起死了或是残了,或许这样不可知的未来才是最可怕的。
    陆益谦忧心忡忡地观察着小妹的神情,盛继唐不仅是她的未婚夫,更是为了救她才会陷入重伤昏迷的境地,这一时之间怎么受得了。“明夷啊……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大哥不会笑话你的!”
    哭,她如今哪里还有时间哭呢?陆明夷一掀被子就翻身下了床,动作麻利得完全不像一个刚苏醒的病人。
    她大哥连拉带拽才在病房门前把人给拦下来,吓出了一身冷汗:“你这是要去哪里呀?虽然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总要检查过才算数。”
    “我去看看继唐,放心吧!这里是医院,就算我走到一半晕过去了,抢救起来也方便得很。”明夷看着如临大敌的哥哥,没好气地道。
    陆益谦一对上小妹就没脾气了,当场给她作了两个揖:“小姑奶奶,总算是死里逃生,能不能说点吉利话呀!”
    谁料陆四小姐半点也不买账,抱着双手直盯房门,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好好……我认输,你又不知道他在哪个病房,再跑迷路了,我送你过去!”陆益谦长长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半扶着她往外走去。
    外头黑洞洞的,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格,泻下一地银白。配上医院里特有的颜色和味道,显得份外凄切。走廊上空无一人,再轻的脚步声也被放大成恐怖的回响,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人的心上。
    一连过了两道门,终于到了男士病区。陆明夷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病房外长椅上瞌睡的魏五,就这么和衣靠在墙上。居然睡得还挺香,边打着小呼噜。
    陆益谦连忙解下了自己的外套,想给他盖上,边感慨道:“魏先生也是累坏了,今天多亏他帮忙,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谁料他的腰才弯下去,刚才瞧着睡得酣熟的男子就刷地睁开了眼,单手闪电般扣住了来人的手腕。
    “哎哎哎……”魏五这一下抓的是麻筋,陆益谦忍不住当场喊了起来。
    听着声音魏五眨了眨眼,好像才清醒过来似地又认真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赶紧把手给撤了:“对不住对不住……陆大少您这么晚怎么跑过来了?”
    “我妹妹想看看继唐,我就陪她过来了!”陆益谦边答话,边呲牙裂嘴地甩着手。他如今就剩下一只完好的手,没曾想又遭了一回暗算。“魏先生的警惕性也太高了,简直比职业保镖还职业!”
    “实在抱歉,您没事吧?”本来是想防备敌军的,结果一出手把友军给伤了,魏五很是尴尬。
    陆明夷则暗忖这回大哥算是歪打正着,保镖也算风门下的业务之一,没准魏五还真干过。“行了,我大哥一个搞金融的,哪里经过这样阵仗。你帮他擦点活血的药膏,我一个人进去。”
    但凡是陆四小姐的吩咐,魏五一贯是当作金科玉律执行的,当即就点了头。两人配合无间,陆益谦还没回过神来,妹子就消失在了病房门后。“这……”
    “我先帮您擦药吧!让他们单独说会话,没准九爷听见四小姐的声音,能快点醒也说不定。”
    听完魏五的话,陆益谦也沉默了,长叹一声在他身旁落了座。谁说不是呢!但愿老天能可怜这对有情人,莫要再生出什么波折才好。
    病房都是差不多的,就算再高级也不过是个白惨惨,阴森森的房间。盛继唐就躺在中间铁丝床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唇上没有半点血色,越发像是个冰雪雕琢出的美人。
    陆明夷缓缓走过去,用手拂开散落在他额头的发丝。没了头发的遮挡,一条寸许长的伤口露了出来。暗红色的痂,蜿蜒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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