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点头同意了。
    车停,他开门下车。
    伍苇赶紧打开车门跟着下去,小跑两步道,“欧阳,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吗?”
    他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还行。”
    “那你刚才一直——”
    “在想点事情。”
    “明天去看的是什么?”
    “我自己做的一点小生意。”
    伍苇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一直以来在她面前纨绔子弟的面具一点点剥落,露出来的却是个有点陌生的人。他现在身上有一种架势,就仿佛小时候她和姐姐憋着气要打架的样子。是了,这就是一副已经豁出去了要同归于尽的模式,可发生了什么?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今天所有的事情,一切都很正常,只除了那个钱铭。
    两人上楼后,欧阳北直接脱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她一路捡衣服起来,一边摸出手机来跟王文远的小号发短信,“今天老板交代你什么事情了?”
    这次这号没耍什么花招,直接回复了,“没什么,让准备好接待老板娘。”
    “他看起来心情又不好了。”
    “又要我去陪他说话?你现在才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伍苇当然知道这一点,但她也知道,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告诉自己,就正如她也有点儿事情没告诉他一样。
    她最终迟疑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老板是不是要开始动手了?”
    这次对面没回答了。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要的就是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安全。”
    她看着这句话,闭一闭眼睛,豁出去一样道,“欧阳北,你tm到底还要装多久?”
    卫生间里玩着手机的人僵了一下,小丫头片子终于装不下去,掀他马甲了。
    第58章 信任
    欧阳北最开始没想套马甲的,他就觉得伍苇这姑娘蔫蔫的, 整天跟演戏一样不知道在想些啥。她明明长了一张好看得不行的脸, 自然就带着几分天真和娇憨的样子, 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把他吸引住了。偏偏她好像不知道自己的优点, 硬往自己身上倒腾一些乱七八糟的衣服。
    他第一次的时候还能忍着不吐槽,可接下来看着各种烈焰红唇在眼前飘, 实在忍不住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刻薄伤害到她积极进取的心, 他干脆就走了。还好这姑娘没傻到底, 多被收拾几次后终于回归了正常,衣服和妆容没那么伤眼睛了。
    本来他以为她就这脾气,两人不瘟不火地相处下去, 直到互相厌倦然后结束合同。没料到,居然偶然发现她背着自己跑去上班了,而公司赫然是四海。
    这tm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他第一次试探了一下, 故意在她上班的时候叫她回家。她急匆匆赶回来还是迟到了, 可还是憋着不说,假装借口自己在外面逛街玩什么的, 还哭兮兮地说喜欢他爱他, 一个人孤单得受不了了, 最后吼着说“欧阳北, 你对我好点呀。”
    欧阳北当时心里是很生气的, 可她那张脸挂着两行泪,他就生不起气来了,只好在床上教训她。
    那是他最艰难的时候, 家里老头子借口结婚、生子、老太婆过生日等等,陆陆续续将一部分股份转给了那母子四人。这些年加起来,也有□□个点了。而他这个正经的儿子,每年只有靠各种死皮赖脸的手段吃一点干股的分红,除此外就被捏得死死的。
    说心里不恨是不可能的。
    为此,他得开始琢磨着动手了。
    伍苇背着他的小举动立刻就入眼了。
    他一向是不太愿意利用女人来做这些事情的,所以提前给她弄了个房子当做报酬,自己心里就有点安慰了。她拿了房子后不安得很,天天在问王文远到底怎么回事。王文远门儿清,不想和其他助理一样跟这些小情儿掺夹不清,于是将短信原原本本给他看了。
    他看完短信后觉得好玩,随手拿了自己新办的私人号开玩笑一般给她发了个模拟两可的短信,说“老板最近日子不好过”。
    果然,她顺理成章地把他当成了王文远。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傻的姑娘呢?既然有,那就再玩玩吧,可这么一玩,就玩出个不一样的伍苇来了。
    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人,在马甲面前嬉笑怒骂;在他面前白纸一张的人,在马甲面前各种现实;在他面前随时想跑的人,在马甲面前却操心他的前途和未来,关心他的心情。
    他在邱家过得不愉快,特别是有邱明俊和他对着干的情况下,但凡是他看上的女人几乎无一例外都被得手了。他再怎么不挑,心里也气得恨了,只怕这个伍苇也不坚定。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几场戏,可是渐渐的,他自己也有点搞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了。
    再后来,他居然只有通过这个才摸得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这么一玩,就到了现在。
    伍苇本来是不想要揭穿的,可这关头上欧阳北摆明了要瞒着她去搞一些危险的事情,她不能放纵他。她推开卫生间,果然看见洗手台上放着屏幕还发亮的手机,欧阳北站在淋浴下面,脸上带着点儿笑。
    有不好意思,有点懊恼,但也有一些不在乎。
    她伸手拿起手机,厉声道,“王八蛋,你跟王文远勾结起来玩我,好玩吗?”
    一想起自己那些三两不着调的话被他看了个真真切切,自己就像皇帝的新衣里那个皇帝一样,在他面前裸奔了,她就气得全身发抖。
    “老婆——”欧阳北站出来,关了水,扯下浴巾草草擦了下身体,道,“怎么啦?”
    还在装不懂?
    伍苇用力点着手机屏幕,“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现在没功夫再跟你唱戏——”
    他咧嘴笑一笑,伸手抱着她,“生气了?”
    她一把打开他的手,“是你你不生气吗?好玩吗?好玩吗?看我这样是不是很好玩?你跟王文远,一个都不是好人——”
    “亲爱的,你可真误会我了。”欧阳北有点无辜,“最开始可你自己搞错了的,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小王。”
    伍苇瞪着眼睛看他,还真是。最开始就是一句模糊的话,她自己暗自揣测了说话人的立场,然后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王文远接了她递出去的橄榄枝。明明这人好几次在短信里表现出了一些漏洞,她心大给疏忽过去了,要不是今天晚上他太不对劲了,她还得继续被骗。
    欧阳北看她脸色变化,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干脆一把将她抱起来,嬉笑着扒她的衣服。
    “混蛋,你放开我——”伍苇挣扎起来,满肚子的气。
    他怎么可能放,一手握住她两个手腕抬头顶上去,一手把她衣服给撕了,露出洁白的身体来。
    她平时知道不能和男人拼体力,可今儿彻底发狠了,扭着身体不干,手不能动了就用脚,一下揣他肚子上去了。他吃痛,道,“我去,我是你男人,你就不考虑自己下半辈子了?”
    “男人有的是。”她声音有点尖,“没一个像你这样多弯弯拐拐的,你混蛋——”
    他身体死死压着她的身体,不停地啄吻她的脸,“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该感谢啊,不然咱们怎么互相了解然后结成夫妻,对不对?”
    “歪理!我理解你什么了?我以为你是王文远,那我是不是要跟他谈恋爱去。”
    这话一出来,他马上变了下脸色,道,“胡说八道。”
    她气死,“怎么胡说八道了?明明就是——”
    “好好好,算我这次不对,不该瞒着你。”欧阳北好脾气道,“我头上还有被你揍出来的伤,你看要是不开心,再揍一回?”
    伍苇不挣扎了,看着他道,“你就不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吗?”
    四目相对,互相较劲着,这是拼意志力的时候了。
    欧阳北这人,仿佛是一个洋葱,在自己身上套了一层又一层的外壳,每一层剥开都会有不同的东西露出来。再有,这人从来不就是个肯主动坦白的人,若不是被人抓住了尾巴,那是死活把自己藏得好好的。当然,这可能和他的家庭环境有关,也和十多年来的自保习性相关。
    伍苇不和他歪缠,但咬着一块肉了就不松口,硬邦邦道,“上次我就怀疑你们了,你也知道我设了套子要从王文远哪里套话,对不对?为什么不趁机说实话,还想——”
    他正了正脸色,道,“那咱们就要来好好谈一个问题了。”
    “你说啊。”她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样的花来。
    “什么叫做你以后还要闪的呢?”他好好地问出来了。
    她脸先是一热,然后发白,最后涨成青紫了,知道自己在小号里说的很多话他都记在心上去了。
    欧阳北本来不想这么早和她摊牌,但她既然已经问了,那就大家都把想要知道的说出来吧。他欣赏她情绪的变化,手掌在她身体上滑来滑去,一边感受软玉温香一边道,“什么叫做有孩子了你自己解决,麻烦不到我?”
    伍苇这才想起来,自己只顾着要跟他算账,没顾着完全毫无防备的自己彻底出现在他面前后如何遮掩。她对他的担心,她对他始终不是很相信的情绪,她对两人婚姻的不乐观,以及她总也不肯面对自己真实内心的问题,这些都要一一被揭露开了。
    她呼吸困难,眼圈发热,委屈没有来的就涌了上来。就如那天逼着他去结婚,自己退到墙角后说出来的那句话,对他们两人而言,开诚布公对她是不公平的。
    他不知道她内心婉转的情绪,道,“到底还有什么让你不信任我?”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两种情绪在纠缠,到底是直面自己的软弱迎接有可能而来的伤害,还是永远如鸵鸟一样把自己脑袋缩起来?
    “那你说,苏惠是怎么回事,苏苏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现在跟邱家到底要怎么弄!”她憋了那口气下不去,反守为攻。
    欧阳神色有点复杂,翻身坐起来,后背对着伍苇。
    她跟着坐起来,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不是自己单方面被逼迫的状态了。可又觉得他现在这样有点落寞,从后面抱着他,道,“苏惠就算了,我知道你们没什么的——”
    他侧头看她一眼,笑一笑,道,“不吃亏的小丫头。”
    她害羞地把自己的脸帖着他的背,什么都没说。
    安静的夜晚,窗外透进来蒙蒙的光,在黑眼里滋长的情感,如海潮一般将两人淹没了。
    “其实,比起于红莲母子四个,我更恨的是邱永晋。”
    伍苇以为他开口会老老实实的讲女人之间的事情,结果他却从邱永晋开头了。已经连父亲这个词都不愿意使用,可见这事不关乎原谅,只关不死不休了。
    “我妈要死的时候,担心我活不大。”
    于红莲心狠手辣脸皮厚,一个半大不大的冲动小伙子,肯定是搞不赢的。
    “那事爆得太凶了,为了两家人的面子虽然压了下来,但其实心里都有想法。外公外婆一辈子没求过人,就为了这个,求了好几个老朋友,终于压着邱永晋把事情给办下来了。”
    伍苇身体不敢动了,感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他知道他要向她揭开藏了这么多年的悲伤。不知为什么,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伤心,轻轻地摸着他的皮肤。
    “提前写了个遗嘱,将邱永晋名下的股份平均分成了三份,其中两份在他自然老死后由我继承,其中一份他可以自由支配。若我死了,不管是意外还是生病,那么那两份就捐赠给指定的慈善机构。”他的声音很平,但说出来的消息却足够震撼,“为了维护集体的声誉和股市不动荡,这遗嘱只有在我或者邱永晋一方死后才会公开。”
    “那你——”
    他笑一笑,“遗嘱由钱叔叔家保管,请了几个长辈签字见证。其中还有一个附属条款,若是在中间这些年,邱永晋想要改变遗嘱,必须要得到我和钱叔叔的书面同意才可以,否则全部无效。当然,还有很多互相制约的条款,将各种能想到的情况都写了进去。”
    欧阳家为了保住欧阳北这条命,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为了确保钱叔叔不会被邱家的人收买,爷爷又在上面加了一条,当我顺利继承股份后,会将一定份额赠予他作为报酬。”
    怪不得,钱铭在面对邱明松的拉拢的时候那么淡定,他只要守好这个遗嘱,然后静静地等待自然就能拿到足够过的报酬,不必再冒险。
    “你猜,有了这个文件在,邱永晋会怎么对我?”
    纵然是父子血亲,为了钱也会翻脸,更何况他还有另外的三个儿子呢?
    “他的性格独断霸道,要独揽四海的股权,通过稀释股份来制约遗嘱他是舍不得的;可就这么白白等着给我三分之二他肯定也不愿意。所以陆陆续续把他能控制的一部分先转了出去,保障于红莲母子几个的利益。他打的这些小算盘,我都知道。”欧阳北道,“他又恨我,又不能让我死,又要防着自己死得太早。”
    这关系,真是太纠结了,怪不得他偏要在结婚合同的事情上把欧阳北卡这么死,对欧阳这个姓怨念那么大。欧阳北活到现在没变态,简直是四好青年。
    “所以吧,那几个人变着花样折腾我,他也不会说什么;可要是他们搞得太厉害了,他还是会阻止的。”
    “那他会告诉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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