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连夜审讯,小姑娘的脑子估计生蛀虫了,对于自己故意杀人的事实供认不讳外,还颇有点自鸣得意的感觉,小嘴一张一合,声音清脆欢快:“那个陆岚和李芳茹都是死有余辜,他们自己干了丧尽天良的事,竟然能逃脱法律的制裁,既然这劳什子法律没屁用,那就让我来收拾他们,我这是替天行道,你们还得感谢我!”
    孟凯文气的脑门充血:“我谢谢你八辈祖宗!说吧,这事可不是你一个人做的吧,你的同伙都有谁?”
    姑娘一梗脖子,还颇有点刘胡兰宁死不屈的风范:“这事就是我一人干的,要杀要剐随你便!”
    “呦呵!就你这脑子能想出这么缜密的杀人计划?”孟凯文毫不留情的讽刺,姑娘被气的小脸通红,孟凯文悠悠的道:“我也是为了替受害者家属伸张正义,那我现在剐了你,我还能得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
    姑娘绷着脸不作声,孟凯文耐着性子问:“说吧,你的同伙有谁?不说的话,小心我大刑伺候,你这细皮嫩肉的,别整的你亲妈都不认识了!”
    “你敢!滥用刑罚拷问犯人是违法的,小心我让我爸告你!”
    “可别指望这没屁用的法律!你叫你爸,你叫你爷爷都没用!痛快的把你的那些同伙交代了,不然我有的是你吃不完的好果子!”
    “我就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说完,这小姑娘眼睛一翻,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吼叫,跟杀猪似的,穿透力极佳,震的人脑仁子疼:“救命啊!警察严刑逼供了,救命啊!没天理啊!你们还算是人民公仆吗,就是一群衣冠禽兽!”
    孟凯文在她的嘶吼下怒不可遏的摔门出了审讯室,恨不得把她捏碎了嚼着吃:“老子就该当个禽兽,就地把你丫法办了!”
    再后来,一队的人挨个进去审讯,这丫头软硬不吃,问的急了就跟死了妈似的哭喊,折腾了一晚上下来,众人都跟去了三魂七魄似的,完全丧失战斗力。
    待把这丫头收押了,剩下几个队员回来说那同伙跑了,他们没逮住,孟凯文被会心一击,差点吐一口老血:“你们这么多人逮一个人没逮住?他是踩了风火轮了还是你们让他三招了,这么一晚上,都能载着他绕市里自驾游了,你们他妈的回来告诉我人没逮住!一个个脸皮甩的可比腿快!”
    几个人闷不做声,孟凯文心里堵得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逮不住就逮不住了,杵这儿干嘛?准备给我唱戏解闷啊!”
    轰走那几个炮灰,孟凯文看着刚擦亮的天,给苏瑶去了一个电话,这丫头倒没事,只是说后来她又被尾随了一次,但是身边有潜伏的警察护着,倒也平安无事。
    孟凯文并不意外,因为苏瑶被对方报复这样的结果,白笙安一早就料到了,这也是他之所以反对让苏瑶当诱饵的原因,白笙安明明比任何人都看的通透,能预知到所有的危险,却义无反顾的把苏瑶推向前线,这样的残忍让他难以接受。
    可怜这个丫头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福大命大,却不曾想是被她最喜欢的人蒙在鼓里。
    又过了两天,一大早白笙安就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抛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特意赶回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这里又死人了。
    死者名叫吴旭,致命伤是在心脏处的枪伤,死因是主动脉破裂引起的大出血,没有其他明显外伤,伤口边缘没有灼烧痕迹,所以排除自杀的可能,是一起明显的他杀案。
    白笙安去勘察了现场,吴旭的尸体是在距离孟凯文他们埋伏的现场不到五十米的另一间民宅里发现的,门锁没有撬动的痕迹,说明凶手可能和死者相识,或者说,是通过某些诱骗的手段进入死者家中。
    尸体身上穿着睡衣,面朝下躺在客厅中央,血流痕迹自然,没有遭到人为的破坏,地板干净,不见任何血和足迹,如果凶手想要跨过死者进去房间内,完全不留痕迹几乎是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房间里也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说明凶手根本就没有继续前进,极有可能是凶手在死者开了门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就开枪射杀了死者。
    照这种情况来看,能自然而然的给凶手开门,并且毫无顾忌的把视野盲区留给对方,两人显然是相识的,既然如此,就肯定是熟人作案。
    孟凯文已经交代下去对吴旭周围的人进行彻查,还没一会儿,就来了一消息,他听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吴旭的好朋友之中就有梁静,就是昨天晚上在局里哭的如丧考妣的丫头。昨天他让那丫头气的祖坟都要冒烟了,今天说什么也不想再去见她。
    白笙安神色冷清,眼底透着一丝倦怠,想来最近一直连轴转没怎么休息,孟凯文不敢开口请他帮忙审讯,心中纠结半晌,他反倒主动说道:“把吴旭的照片给我,一会儿我亲自审。”
    孟凯文如蒙大赦,拔腿就跑,没一会儿,就把吴旭的照片带了过来,白笙安捏了捏眉心,眼底的红血丝看的真切,语气里透着一丝疲态:“好了,给我吧,你继续调查。”
    梁静被带到了审讯室,经过昨夜的拷问,初战告捷,她似乎掌握了这种让警察束手无策的技巧,胡搅难缠加插科打诨,因此,信心倍增,甚至连眼泪都不屑于流了,脖颈抻的长长的,像是骄傲的芦花鸡。
    只是,早上过来审讯的这人,却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他阔步而来,面容精致,长身玉立,眼底透着空濛迷离的神采,整个人散发着高不可攀的矜贵气质,那一身的黑衣让他的气场越发的厚重强势,不怒自威的模样很是唬人。
    他走到她对面坐下,手肘撑在桌沿上,右手食指点着一张照片轻轻地推到她面前:“认识这个人吗?”
    梁静愣了一下,觉得他不仅好看,声音也宛如天籁般的好听,她在上流圈子里见多了帅哥,却没见过这么极致的,一时间只顾着惊艳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战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认识,吴旭,是我的朋友。”
    “朋友还是同伙?”白笙安继续追问,声音不高不低,但透着显而易见的威慑力。
    见她不作声,他并不强求,转而说道:“你是梁家栋的女儿,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吴旭是底层摸爬滚打的蝼蚁,你和他能有什么层面上的友谊?还是说,你在上演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的戏码,准备和他双宿双飞?”
    他语带戏谑,言辞并不激烈,不像是那几个警察一样,跟惹毛了的疯狗一样,胡乱咬人,他的声线清冷悠扬,山涧一般疏润,内里却裹夹了森森的寒意,梁静听得出来,他可没什么心情开自己的玩笑。
    “他……是和我一起的。”
    “他死了,被人枪杀了。”白笙安没有看她,垂着眼睛,手指点在那张照片上一点点的旋转,神态悠然自得,仿佛在谈论阴晴雨雪,而非人命关天。
    梁静惊诧的脸色发白,这会儿才知道,这人和其他人是彻彻底底不一样的,他没有感情,不懂悲悯,怕是连那层皮囊下流淌的血液都是没有温度的,她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定是你们杀了他,只有警察才有枪,你们杀了我的伙伴想让我坦白,我是不会上当的,你们都是冷血动物!”
    她的手脚被拷着,动弹不得,就只能在凳子上胡乱挣扎,等她嚷够了,白笙安才漫不经心的起身,施施然的走到她面前,声音照旧不疾不徐:“既然你知道你的同伴是因你而死,那就趁着你还有最后的那丝自知之明,把知道的都交待了,免得再连累别人。”
    他的眼底古井般平静无波,面容寡淡的不见一丝起伏,他说自己没有感情,他像是一只毒蛇,蛰伏在黑暗里,嘶嘶的吐着信子,周身被阴暗笼罩,泛着诡异的森寒。
    梁静莫名的觉得害怕,她知道昨天晚上那些人是不会把她怎么样的,眼前这个人却不一定,惹恼了他,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她终于放弃了负隅顽抗,调整好呼吸后,她哑着嗓子道:“我是在一个叫ibb的论坛上认识吴旭的,起初我以为那个论坛只是个单纯的粉丝聚集地,因为我也喜欢白笙安的作品,所以我就加入了论坛。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是谈论作品,谈论案件,到后来,大家不满足虚拟的世界,便开始在现实生活中找刺激,吴旭是这个行动的总指挥,我们论坛里所有的活动都是他组织的,包括寻找合适的受害者,追踪那些逃脱法网的罪人,设定杀人方案,完美的还原书中的案发过程,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和操控的,我虽然杀了陆岚和李芳茹,但我只是一把杀人的刀,幕后的一切都是吴旭在安排和指挥。吴旭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她妈妈对他不够重视,改嫁之后又生了个孩子,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就他一个外人,久而久之,心理就有些不正常,思想行为也格外的偏激,他是白笙安的狂热粉,疯狂迷恋白笙安的小说,别人当消遣,他当做人生信条来看,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在论坛里待的久了,我们一些资深成员偶尔也会见个面,后来我才得知,原来吴旭不是大boss,他背后还有一个神秘人,据说只有他亲眼见过这个神秘人,至于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成立这个论坛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们无从得知,只是知道,我们就是一颗颗棋子,到底是被谁挪动,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白笙安从始至终面无表情,梁静最后话尾说了句:“我们论坛里好多成员都认为,这个白笙安可能就是幕后黑手,因为这个神秘人对白笙安的作品了解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除了是他本人,不可能再有别人会这么痴迷了。”
    白笙安缓缓抬起眼睛,嘴角上扬成一个轻蔑而讥讽的弧度:“对一件事物过度痴迷的,往往是因为求而不得。”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背影挺拔,身材颀长,怎么看都赏心悦目,梁静松了口气,却没了欣赏的心情,他走了,她才觉得周遭的空气轻薄了几分,胸口终于没那么压抑沉闷了。
    【第五章】
    出了审讯室,白笙安的眼底才霜冻般慢慢的结了冰,他刚才注意到,梁静的掌心并没有那个诡异的标识,很有可能说明,像她这样直接抛头露面出来作案的充其量是个炮灰,还不够资格打入组织内部,就她刚才的陈述来说,对于这个组织,她几乎完全不了解,仅仅是因为喜欢他的作品,追求快意杀伐的刺激,才心甘情愿的被当枪使,那死去的陆岚和李芳茹看来也似乎真如她所说,仅仅是因为逃脱了法律的制裁,才引起了他们注意。
    这个所谓的论坛这么分析下来,似乎真的只是一群变态聚集的窝点,和那些有诡异标记的人没什么相干,无论是实施者还是被害者,身上都没有出现过那个标识。
    就表面看来,无论是这个论坛还是这两起案子都和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毫不相干,他不相信是自己草木皆兵,现在的安宁,无非是因为他们所见的,不过是这个组织所披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其实,从张林娜的案子开始他就已经隐隐察觉不对,杀害张林娜的凶手是罗雅雅,但是她对于张林娜掌心的标识却浑然不知,也就是说,在她杀了张林娜之后,有另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现场,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情况下把那个标识刻画在了张林娜手上。
    之后苏瑶被绑架,掌心同样被刻上了那个标识,但是显而易见,这个实施者和罗雅雅并不是一路人,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能精确迅速的先自己一步找到囚禁苏瑶的地方,并且堂而皇之的用钥匙打开了罗雅雅地下室的门,画完标识之后又潇洒离开。
    这两起案件中,对方一直是处于一种旁观者的态度,但是对于案件的熟悉程度却不逊色他们任何一个专案人员,他没有明确的企图,甚至在苏瑶毫无招架之力时,也没有对她进行过分的伤害,他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就是通过这种张扬放肆的行为引起别人的注意,让那个人知道,他可以自由的涉足他的世界,让他无路可逃。
    而那个变态要找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他白笙安。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个标志,那是他早期的一篇文中描写的一个阴邪教派的信仰,信徒们把掌心刻画这个标志当做是得到神明庇佑的仪式,他们认为这样的仪式可以让他们开了天眼,日后便可以预见生死,洞悉祸福,是种神圣不可侵犯的能力,而要保持这种能力的代价就是要用新鲜的血液滋润灌溉,于是,这些邪教信徒便把杀人当做是给神明的供奉,每次有祭品被抓回来,他们就会虔诚的集会,在潺潺而下的沸腾血液里浸泡画有标识的手掌,直到祭品死透,血液凝固,变得腥臭,这样的供奉仪式才算结束。
    他记得这是他头一次把眼中所见的阴暗放大到文字之中,那个作品如今想来只能算是折射他心灵阴暗的随笔,因此,他无法断定,那个变态利用这样的标识引起他的注意,是为了说明他们的孽缘之久,还是想提醒他人性本恶。
    他眉心渐渐拧成一个死结,如果说这个论坛的幕后黑手和这诡异的标识毫无干系,那么,在得知同伙被抓,作为论坛的实际操控者立刻被熟人枪杀,这样的巧合就太过耐人寻味,但如果两者有关系,显然决定性证据还没有浮出水面。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变态是什么目的,但是就目前而言,对方很明显是在钓他上钩,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而且越来越急不可耐,他心知,对方已经等待了太久,怕是耐心耗尽了。
    在意识到这个变态是针对自己时,白笙安原本是准备静观其变,但是最近遇到尚绪之,听她偶然说起她能调到近几年全国各地发生的凶杀案的资料,他突然来了兴致,便同她一起去调查,本以为能找到点蛛丝马迹,但是忙碌了十多天,却是收效甚微,他很遗憾的发现,在张林娜之前的案子里,并没有发现类似的标识。
    他抬步往解剖室走,吴旭的尸检,他必须得好好看着,这可是那变态送他的一份大礼,怎能辜负对方的一番好意。
    他刚要进门,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声音清脆婉转,气息不稳,他一回头,果然就看见了欢呼雀跃,飞奔而来的苏瑶,对于她,他总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平心而论,她于他,确实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但是他心知肚明,这样的特殊还没有到达能让他舍弃什么的地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工作辛苦吗?我看你一脸的憔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苏瑶在他面前站定,因为跑得急,兀自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碍于有外人在,她不敢和他太过亲近,但是眼底的思念似乎要化成水溢出来:“你一走就是十来天,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发短信你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一句话,都舍不得多打几个字,我又不能打扰你,你不知道……”
    她顿了一下,突然倾身靠近他,偷偷地扯着他的衣摆,声音像是糖一般甜腻诱人,黏黏糊糊的,听得人心口酥麻:“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白笙安垂眸看着她,除了格外想吻她以外,并不能体会她口中所说的思念的感觉,他这十来天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是在烦躁抓狂的时候,分外的渴望身边陪着的人是她而不是尚绪之那个妖娆的狐狸精。
    他不知道,那样的渴望算不算思念。
    两人在楼梯口站着,苏瑶看着白笙安的面色渐渐变得柔和,逆光的角度削弱了他脸上的阴沉,他眸底晦涩不明的神色让苏瑶有种他纵容着自己的错觉,她反复斟酌后才喏喏的说:“你现在忙吗?能不能陪我去吃个饭?”
    白笙安瞳孔突然暗了暗,下意识的往解剖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苏瑶深知,他是要去看解剖的,自从两人交往以来,苏瑶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向来是顺从他的意思,他有空,她就欢欣雀跃的享受这近乎偷来的时光,他没空,她就独自忍受着思念的煎熬,她觉得自己足够乖巧,但是就今天,她想着,能不能无理取闹一次?
    白笙安不出意料的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平平淡淡的说了句:“我现在有点忙,等解剖结束了再说。”
    苏瑶嘟起的嘴能挂一瓶老陈醋,声音也酸酸的:“我为什么总是比不过一个死人?解剖能不能稍微延迟那么一会,你陪我吃个饭,很快回来,我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等你解剖结束了,那都什么时候了!”
    见她这般无理取闹,白笙安的眉心渐渐拧成一个结,眼底的神色也变得僵硬,嘴唇紧抿成一道直线,嘴角下沉,似乎在斟酌着如何教训她识大体,顾大局。
    苏瑶最讨厌他板着脸教训自己,没等他开口,她就赌气把他的话头顶了回去:“白笙安,今天是我生日!我昨天给你发短信你明明说知道了,我又不要什么礼物,也不要什么惊喜,你就陪我吃个饭,这样的要求在情侣之间那是最低配了!”
    她着急的原地跺脚,生怕他一扭头毫不留情的走人,想拽他衣服,又害怕惹毛了他,急的团团转。
    白笙安扯了扯领口,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被她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但是照样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喜怒不辨,一时间,苏瑶也无法揣测,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两人正愣着,孟凯文哒哒哒的跑上来了,瞧了一眼白笙安,没敢说话,瞧了瞧她,打趣道:“呵!在这演哑剧呢?”
    苏瑶羞愤难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白笙安的眼神轻轻地从两人之间扫过,面色没什么变化,但是眼底阴沉了几分,孟凯文被他看的后背发凉,再不敢说话,赶紧抬步往解剖室跑去。
    有了孟凯文这一缓冲,两人之间的僵持也顺势被打破,但对于苏瑶来说,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好兆头,因为白笙安脸上仅存的一点犹豫也随之消失殆尽,他一言不发抬脚往解剖室的方向走,长腿一迈就把她甩在身后,直到握住把手准备开门时,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既然过生日,今天就好好休息吧,等解剖结束我陪你吃饭!”
    他低沉的余音被沉重的门板阻断,苏瑶看着他的背影融入那一片惨白,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失落,难过,气愤,羞恼,不一而足,当真五味杂陈,让人哭笑不得。
    其实她对于生日并没有什么执念,无非是多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和他在一起的理由,她把这个理由当做是难得一遇的筹码,但是显然,白笙安不吃她这一套。
    在他的逻辑里,只有别人顺应他,而绝不会允许别人通过任何借口要求他做什么,他虽然没有表现出直接的不悦,但是苏瑶知道,他心里定然是不乐意的。
    她狼狈败北,耷拉着脑袋下楼,心里想着,这算哪门子的男朋友,她明显是讨了尊大佛回来,搁她这小庙里,每天磕头烧香的拜着。
    她往下走,孟凯文又从楼上匆匆的跑下来,还不忘抽空挖苦她:“怎么,被白先生冷落了?我刚上来的时候听你说要过生日了,虽然没生日礼物,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说完,他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苏瑶听得心里酸酸的,连句谢谢都没心情说。
    白笙安还一副大恩大德的模样准许她休息一天,苏瑶苦笑,自从遇见他,她什么时候正儿八经的工作过,要么是跟着他去案发现场担惊受怕,要么就是百无聊赖的跟着孟凯文调查,她都不务正业了好几个月了,哪里稀罕这一天半天的假期。
    她出了局里,转身就去了俱乐部,插画她已经画的差不多了,今天再调整一下细节就可以定稿了,张运进那个人精见风使舵,知道撬不动白笙安这块铁板,就转而薅她这棵草,最近一直在吹她的耳边风,譬如说插画定稿了吗,需要怎么排版,什么时候发行,下个月的稿子有思路了吗?
    诸如之类,络绎不绝,让苏瑶哭笑不得,张运进觉得她是白笙安身边的红人,所以间接的想让她给白笙安带话,其实不仅是张运进,周围的所有人都觉得她在白笙安心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有着可以让那个冷面阎王冰雪消融的魔力。
    内里的苦楚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又算哪门子的女朋友,就连她自己在白笙安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又哪有资格给别人谋福利。
    想到这,她苍凉远目,分外悲伤,他连生日都不陪她过,她这个女朋友当的真是憋屈。
    她去了俱乐部,掏出钥匙却开不了门,她在白笙安面前饭没吃着,吃了一肚子的冷气,这会儿没人了,便一股脑的涌上来,她对着门板又踢又踹,像个神经病:“白笙安欺负我,你也欺负我,前几天还好好地,怎么就打不开,怎么打不开!”
    她正找着借口发泄着,门却突然从里头推开,陆霖没招架住,被她一脚踹在脚丫子上,疼的眉毛都跳起来了:“姑奶奶,念在你是寿星的份上饶你一命,你丫不知道有种功能叫反锁吗!抽哪门子的疯呢!”
    苏瑶见他出来,收起了脸上凄惶不甘的神色,声音闷闷的,别扭的说:“你做贼呢,还把门反锁了!”
    “我还不如做贼呢!”陆霖翻了个白眼,揪着她的胳膊把她扯进屋里:“在你跟前老子尽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我天生的m体质,就欠虐着呢!”
    苏瑶被他拎鸡仔似的揪进屋子里,这才看清这少爷在里头忙乎什么,他把俱乐部重新布置了一下,扑面而来一股粉嫩的少女气息,屋子正中央摆了一条长沙发,沙发上放着给她的礼物。
    她梦寐以求但是无处可寻的全套专业画具,以及白笙安作品的珍藏版。
    入目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泪如雨下,她悲凉的想着,为什么能投她所好,对她体贴入微的是她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陆霖,而总是冷落她,让她难过的却是那个她爱的太过艰难的白笙安。
    他们两人在不同的时间段里出现在她生命里,给了她无可代替的感情,却像是两条错开的轨道,她拼尽全力,也只能追逐其中一个,她并不贪心,只是叹息现实的残忍,把原本完美的一个人拆开了放在两个人身体里,让她在中间撕扯挣扎,不可兼得。
    陆霖被她哭的慌了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双手试探性的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哎呦喂,虽然那套画具是我专门出国买回来的,珍藏版也是我托了好多人,收集了快一年才收集来的,但是你也不至于哭的这么凄惨,我们俩孤男寡女的,别让人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苏瑶抽抽噎噎的哭,一双大眼睛被眼泪洗的更加的澄澈灵动,像是斟了两眼活泉,看得人心里湿漉漉的,陆霖嘴角忍不住上扬:“好了好了,知道你感动的不能自已,除了我谁能对你这么好,但是你这么哭还怪让我不好意思的!”
    苏瑶哭的直打嗝,断断续续的说:“陆霖……这粉红色……太难看了!”
    “……”陆霖黑了脸,苏瑶,老子上辈子一定是刨了你家祖坟,这辈子还债来了。
    苏瑶小心翼翼的收好画具,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一脸珍视的打开珍藏本,一翻开,第一册就是她没看过的,她满脸疑惑的问道:“白笙安什么时候出过这个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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