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时分,许仙便被林子大给登门唤走。
    贾全回老家去过年了,还未回京,许仙提前知会了柳萱,但是被柳萱婉拒。
    林子大本来也回了苏州,但惦记着见醉吟先生,所以提前几天便回了金陵。
    许仙要出门,石敢当要跟着,被许仙拦下,就在金陵城内,没必要跟的那么紧。
    草堂春舍位于金陵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当中。
    据林子大讲,这草堂春舍背后的主人是九王爷。
    不过当初这草堂春舍好像被九王爷送给了醉吟先生。
    醉吟先生虽然没有收下,但是每次回到金陵都会在草堂春舍下榻。
    这一次,醉吟先生回京,在金陵呆了一月之久,已经有不少人来拜谒,但是通通被醉吟先生给挡了回去。
    醉吟先生闭门谢多日之后,终于在年关前后对外宣了消息,上元佳节,会在草堂春舍见一见金陵城的诸位才俊。
    ……
    草堂春舍。
    虽名为草堂,但是身处繁华之中,又岂能真是一个草堂。
    比起那真正的草堂茅屋来,草堂春舍自然不知胜了多少筹。
    不过,草堂春舍的装饰还是以素雅为主,并没有多少的富丽堂皇。
    此刻的草堂春舍当中,灯笼高高挂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正屋之内,一个白发老翁正在抚琴作乐。
    片刻之后,有一个仆人走到那敞开的门前,与白发老翁躬身说道:“先生,外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了。”
    那白发老翁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依旧拨弄着琴弦。
    “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那白发老翁淡淡回了一句。
    仆人听到,便退了出去。
    那仆人退出去不多时,两道倩影款款而来,走进了屋中。
    那两道倩影走到白发老翁前面,欠身道:“先生,时间不早了。”
    白发老翁手指不停顿,却是抬头看向那两道倩影。
    微微笑道:“小蛮,樊素,老夫抚琴,你二人,一人咏歌,一人独舞,岂不美哉。”
    那两道倩影,各有春秋。
    那唤作小蛮的,腰肢好似细柳,面容姣好,双眼灵动异常,一看便是十分活泼之人。
    那唤作樊素的,则是落落大方,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只听得那小蛮笑道:“先生难得有兴致抚琴,我和素素姐姐自然不能扰了先生的兴致,你说对不对,素素姐。”
    一旁的那樊素闻言,不禁嘴角挂着笑意,摇头道:“小蛮,你就知道顺着先生来。”
    小蛮道:“素素姐,难得先生有雅兴,你我便随先生的兴致不好吗?”
    樊素闻言,无奈道:“好吧,好吧,先生这两日身子不爽利,一会儿还要见,不能把先生累着了,只需一会儿便好了。”
    小蛮在那掩嘴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那一旁,白发老翁却是换了一首曲子。
    这曲子曲调优美无比,令人遐思。
    伴随着那曲子,小蛮开始在厅中独舞起来。
    而那樊素则是一展歌喉,随着那琴声唱了起来。
    ……
    那仆人出了草堂春舍的大门,站在那门外,静静不语。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那仆人看人来的查不多了,便抬手道:“诸位,我家先生今日出的题目便是,上元。”
    说着,那仆人与旁边的人吩咐了一声,有人便将那写有上元二字的牌子挂在了那大门之上。
    在草堂春舍外等候的诸人,都是金陵城中有些才名的,一听这题,纷纷有些傻眼。
    原来,他们都知晓这醉吟先生要出题,所以为了见到醉吟先生一面,纷纷猜题押宝。
    可是他们大都没有押中上元一题,主要是因为,今日是上元夜,而醉吟先生又是何人,怎么会出这么容易猜的题,若是人人都猜的到,人人都押对了宝,提前做好了诗词,岂不是人人都能见到醉吟先生了。
    醉吟先生那么大名气,那么大威望的人,一定不会选这么容易的题。
    可是当题目一出来,众人都傻眼了,纷纷又在赞醉吟先生老道,姜还是老的辣。
    这分明就是猜中了众人的心思,反其道而行之。
    众人不禁对醉吟先生又多生出几分崇敬之感。
    要知道醉吟先生可是名扬天下,如果能被醉吟先生见上一面,对于他们这些后辈来说,那可是了不得的一件大事。
    传扬出去,对于他们而言,绝对是一件脸上有光的事情。
    可惜,上元一题,虽然看起来普通应景,但是上元诗词至今不知流传下了多少名篇。
    有人不禁叹道,“只恨我没有许状元的半分才情,做不出《青玉案元夕》那般的诗词,倘若我有许状元一半的才情,今日又何愁见不到醉吟先生。“
    一旁有人闻言,不禁附和道:“谁说不是,若论起上元诗词,只有许状元的《青玉案元夕》冠绝当世,可称得上是传世之作。”
    “我等在此,因上元一题烦恼,却是不知当初许状元作出《青玉案元夕》之时,是何等的才情。”
    “唉,看来,今日我是无缘得见醉吟先生了。”
    说罢,那人嗟叹离去。
    此刻已经是月夜时分。
    正是上元节最为喜庆的开端。
    那金陵城中车水马龙,各路小商小贩出街摆摊叫卖。
    节日的气氛显露无疑。
    许仙和林子大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挤挤攘攘的走到草堂春舍。
    待到了草堂春舍之后。
    许仙和林子大看着那围的满满当当的人,林子大不禁感慨道:“醉吟先生的大名果然是让众人趋之若鹜的最好良药。”
    许仙道:“看来咱们来的不算迟,刚刚好啊。”
    林子大道:“人太多了,看不到题目是什么啊。”
    说着,林子大还不忘跳起来,往那门上瞅一瞅。
    许仙却是微微一笑,道:“跟我来。”
    说着,扯着林子大的身子,就往那人堆里挤去。
    二人左挤右挤的,总算是挤了进去。
    待到了那人堆里,许仙和林子大终于看清了那门上挂着的牌子。
    “上元?”
    林子大嘀咕一句。
    许仙则是微微一愣。
    还以为是什么刁钻出奇的题目,可却是上元一题。
    虽然看起来很普通应景,普通人一猜便能猜的到,但是想来见醉吟先生的,哪个不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上元一题,估计让很多人都头疼了吧。
    看似简单,其实都是坑。
    上元节的出彩诗词从古到今也就那么几首。
    想作出让那醉吟先生满意的诗词来,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这可是即兴创作。
    作诗作词,一靠灵感,二靠才华。
    有的人天生祖师爷赏饭吃,好诗词张嘴便来。
    但大多数人还是没有这般本事的。
    醉吟先生是当今大唐公认的诗才第一人。
    甚至他的诗词传到了东瀛之后,被东瀛人百般夸赞,奉若圣典。
    醉吟先生当年倡导新乐府运动,与元稹被世人并称为元白。
    元稹故去之后,醉吟先生便成了大唐的文坛领袖。
    醉意人生三十载,醉吟先生这一生有过高潮,也有过低谷。
    想要得到他的赏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旁的林子大杵了杵许仙,悄悄在许仙耳边说道:“汉文,你看,如何?“
    许仙道:“容我三思。”
    林子大道:“要我说,汉文,你直接亮出身份,报上名去,你不需作诗,也能进去见醉吟先生。”
    “单凭你那一首《青玉案元夕》,便是冠绝古今,一招鲜吃遍天嘛。”
    许仙却是摇头道:“既然人家出题了,便得按照人家先生的规矩办事,再说了我的名头比起人家醉吟先生来,又何足挂齿,不必如此。”
    林子大不禁嘀咕道:“汉文,你好歹也是文坛新秀,若不是你传世的诗词太少,你的门庭早被人挤破了。”
    许仙笑道:”那我还是少作几首为妙。“
    林子大不禁摇头道:“汉文,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呐,若是我有你的才华,绝对不会像你这般淡然。”
    许仙道:“诗词终究不过小道尔。”
    林子大不禁无语哀叹道:“汉文你真是没人性啊!”
    许仙微微一笑。
    那一边终于有人站出来作诗了。
    那人一边走,一边吟道。
    在那前边,有草堂春舍的下人在用纸笔记录。
    待那人吟诵完毕,那下人便吹干笔墨,拿着记录好的诗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那下人出来,朝着站在门前的仆人摇头。
    那仆人见状,高声道:“下一位。”
    先前作诗那人闻言,不禁垂头丧气的站到一旁。
    这时,又有人上前,高声吟诵。
    那下人记录在案后,又匆匆离去。
    去而复返之后,又是微微摇头。
    那作诗之人,脸上不由有几分嗟叹之色。
    如此往复,来回六七次之后。
    居然一个合格的人都没有。
    这下可让这些人干瞪眼了。
    一旁的林子大看到许仙还没有动静,不禁说道:“汉文,该你上了。”
    许仙道:“再观望观望。”
    林子大道:“还观望什么呀,你上就是了,时候不早了。”
    许仙面上有些踌躇之色。
    林子大不禁说道:“汉文,你可别关键时候掉链子啊。”
    许仙道:“那到不至于。”
    林子大道:“那你还犹豫什么啊。”
    许仙道:“我在酝酿。”
    林子大不禁无语道:“你可真是急死我了。”
    许仙笑道:“子大,稍安勿躁。”
    林子大道:“那好吧,看你的了。”
    许仙在脑海之中思索一会儿,搜肠刮肚的,总算又想到了一首。
    想着,这首之后,定然再也不作上元诗词,果然装逼这种事情还是不太适合他啊。
    许仙酝酿了一番情绪,然后负手而出。
    众人见状,不禁开始嘀嘀咕咕。
    “此人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有些面熟。”
    那上首的那个仆人看到许仙走了出来,笑着说道:“请。”
    一旁的林子大不禁喊一声:“汉文,加油。”
    许仙显些踉跄而倒。
    只听得许仙张嘴吟诵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待许仙吟诵完之后,众人纷纷叫好。
    许仙这首比起前面几人的诗词来层次不知高了多少。
    特别是那一句,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简直是绝了。
    那记录之人,吹干笔墨,匆匆而去。
    许久未出。
    草堂春舍外,林子大不禁上前朝着许仙竖起大拇指道:“汉文,可真有你的,你这一首又唤作什么。”
    林子大这一问,也被一旁围观之人听去。
    纷纷看向许仙,想要知道许仙这首词唤作什么。
    许仙笑了笑,道:“就唤作《生查子元夕》吧。”
    林子大闻言,不禁道:“汉文,我算是真的心服口服了,看来我真要沾你的光,能见醉吟先生一面了。“
    许仙微微一笑道:“拭目以待吧。“
    林子大道:“你这首《生查子》一定能行。“
    众人在外等候,看到那送词的下人久久不出,纷纷交头接耳,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
    ……
    草堂春舍中,白发老翁将那卷纸铺平在桌案之上,不停的抚须赞叹,连连说道:“好词,好词。“
    一旁的小蛮笑道:“先生,既然赞不绝口,还不把人家请进来。”
    那白发老翁闻言,笑道:“对对对,你看老夫这记性,光顾着看词了,倒是忘了将人家给请进来了。”
    “小蛮,你跟着去,将人请进来,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俊才,写出这等绝句。”
    那小蛮欠身道:“知道了,先生。”
    小蛮跟着那下人出去。
    那白发老翁朝着樊素笑道:“素素,你来看,看看这词作的如何?”
    那樊素闻言,坐到白发老翁身前,微微笑道:“先生,这词能得先生赞赏,定然是作的不错。”
    白发老翁笑道:“是啊,今夜,本以为无人能见老夫一面,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那樊素笑道:“先生,要不要我先下去。”
    白发老翁却是摇头道:“你去将老夫从洛阳带回来的那几坛好酒,取来一坛,有此好词,今夜当浮一大白。”
    樊素笑道:“好久没看到先生这么高兴了,我去去就回。”
    白发老翁挥手道:“去吧,去吧。”
    ……
    草堂春舍外。
    众人还在翘首以盼。
    许仙倒是淡定的很,林子大抓耳挠腮的,像个猴子似的,不安分的很。
    林子大道:“汉文,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许仙道:“为什么要着急,我相信,醉吟先生一定会见你我的。”
    林子大道:“看着汉文如此沉着,连我都信心十足了。”
    就在此时,许仙看到有两道身影从那内门里走了出来。
    一个是刚才记录的那下人。
    另一个则是一个身材姣好,柳叶细腰的妙龄女子。
    只听得有人道。
    “出来了,出来了。”
    “这次不是一个人,还跟出来一个姑娘。”
    “看来,那位公子有望见到醉吟先生了。”
    只见那小蛮走到门前,看着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不禁大声喊道:“刚才是哪位作词。”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许仙身上。
    许仙踱步而出。
    淡然笑道:“是我。”
    那小蛮笑道:“这位公子,我家先生有请公子进来一叙。”
    许仙点头道:“我还要带一位朋友进去,不知可否?”
    那小蛮笑道:“自然是可以的,每位准许先生点头进去的,都可以带一位同伴。”
    许仙看向一旁的林子大,林子大激动不已,许仙道:“走吧,子大。”
    许仙迈步而上。
    那小蛮在前带路,朝着内院走去。
    待许仙和林子大进去之后。
    有人在人群中突然喊道:“我知道他是谁了!”
    “是状元郎许仙啊!”
    “我曾在春风街游街之时,看到过许仙,多时未见,如今才想起来,那便是许仙啊。”
    “想不到竟然是许仙,怪不得有此才华。”
    “许仙一人独作元夕词二首,看来从今往后,只要作元夕词,必定提到许仙之名啊!”
    “这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谁说不是,佩服,佩服!”
    “今夜定然会流传出一道文坛佳话,文坛领袖醉吟先生与文坛新秀许仙许汉文相约于草堂春舍。“
    “定然会在文坛之中引起不小的震动。”
    “听说醉吟先生一直对许仙称赞有加,有传闻言,当初醉吟先生路过钱塘之时,还特意去了一趟,那有许仙题词的酒楼一趟,一首《临江仙》,让醉吟先生赞不绝口。”
    “只可惜,我等无缘亲眼得见这一文坛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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