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斟酌片刻后,又觉得自己该答应赵寒烟。反正监视苏越蓉也不是什么太难的活儿,他先把事干了,回头等圣上来的时候再请示就是。
    等春来回来后,春去就把刚刚赵寒烟的吩咐告知他。
    春来:“什么?赵小兄弟想娶苏越蓉,和苏越蓉说了这话之后,又让你去监视苏越蓉?”
    春去点头,然后挠挠头叹,“我总觉得这事儿好像哪里有点怪,赵小兄弟的身份好像也不简单。”
    “当然怪了,赵兄弟知道我二人是什么人,既然吩咐你去监视苏越蓉,那势必就不是因为什么缘故,肯定是有别的事。当下全开封府都在忙活破案,小厨子除了忙做饭,也跟着其它衙差一起在折腾案子。这种时候,我倒觉得任谁都不会有心情说那些话。”春来小声地和春去解释完,就夸赞他表现得机灵,这事就该答应下来,而且不要多问。
    “可咱们有圣旨吩咐,圣上再三好了的,两厢不能说破。”
    “当下也没说破,小厨子只是吩咐你去监视苏姑娘,有说别的了么?并没有,所以这其实也算遵从圣旨,没说破。”春来机灵地回答道。
    春来随即拍一下春去的脑袋,让他机灵点,做事记得变通。又嘱咐他好生监视苏越蓉,要把这事儿当成正经紧要的事去办。
    春去应承,立刻去了。
    ……
    再说段思廉,受惊回房后,坐立不安,只能背着手在屋内来回徘徊。
    徘徊了也不知道多久,总之连他自己都觉得腿酸了,段思廉才一巴掌拍在桌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副使姜王集差点被自家王爷绕得眼晕,见他终于停了下来,赶紧凑上前问段思廉的想法。
    “这大宋的平康郡主若真如山阴公主一般,那咱们大理可娶不得这样的皇后啊!”
    “怎么娶不得?”段思廉反问姜王集,“一个女人我还管不了了?”
    “王爷,这……这可不是您管不管得了的事,是平康郡主她如果真养了面首,那婚前她的身子肯定就不干净了,怕只怕以后在大理做了皇后,她还是老毛病不改,又怎能用她生养的孩子去继承皇位?”
    “可笑,谁说我娶她就一定会用她给我生孩子。这不过是个联姻,令我们可以在和大宋结盟之上,更进一层关系,让我得以依靠大宋的帮助施展抱负。
    这人娶回去之后,就在我们大理了。大宋皇帝和太后离得就远了,手还伸不到我的后宫。只要我愿意,他们什么消息都听不到。若想知平康郡主活得好不好,只能凭一张书信得消息罢了。那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实在厌烦了,就让她过段日子病死就是。”段思廉道。
    “高,实在高。”姜王集赞叹自家王爷深谋远虑,“那这请太后赐婚的事,咱们还继续?”
    “当然,她就是养八百个面首,我都会娶定她了。”段思廉非常坦率地强调道,“本来要的不过就是她身份。不过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娶进门,确实令人反胃,理该敲打敲打她,别做得太出格,把事情闹大给我难堪。”
    姜王集连连佩服地赞叹自家王爷‘忍辱负重’,“不过下官有一件事搞不明白。那白玉堂在江湖上名声很响当当,他一位倨傲的大侠,岂会心甘情愿去做平康郡主的面首?下官觉得这事太奇怪了,会不会是那个赵衙差的玩笑话?”
    段思廉立刻命姜王集详细查实。
    天刚擦黑的时候,白玉堂回来了一趟,立刻就被段思廉的人瞧个正着,回禀上去。
    随即等白玉堂取了弓弩要走的时候,段思廉的人就急急来拦。
    白玉堂岂会受人制掣,说明有公务在身后,就要离开。他监视的人随侍都有可能有‘动作’,白玉堂只有亲自去监察才能放心,所以谁拦他谁就是触了他的怒火。
    但姜王集听他说明之后,还不肯让路,碎碎念叨哀求他再等一会儿。
    白玉堂恼了,直接就把拿到手弓弩对准姜王集,“你敢再聒噪一句,便吃我一箭。”
    姜王集吓得顿时冒了一头冷汗,忙请白玉堂赶紧放下武器,解释他不过就是个来传话。
    “让路。”白玉堂说出的话都结了冰霜。
    姜王集赶紧喊吩咐自己带来的那些拦路的属下让开。
    白玉堂放下弓弩,一把推开面前的姜王集就要走,就听后头有人喊自己留步。
    段思廉的声音白玉堂立刻就能辨识,遂转头的同时,立刻瞥了一记冷眼给段思廉。
    “何事,快说。”白玉堂简洁道。
    段思廉打量白玉堂这一身,腰间竟没有戴着他平常的佩刀,手里倒是拿着一把弓弩,料想他该是确实有公务在忙,刀该放在别处。
    段思廉知道白玉堂不好惹,本来他是王爷,不应该怕的,但每次见到白玉堂,他还是身体由内而发的有种畏惧。段思廉措辞尽量简洁地去讲,只问白玉堂到底为何要做平康郡主府的侍卫,又到底是不是郡主的面首。
    白玉堂谨记赵寒烟之前的嘱咐,不管对方问什么,他都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默然。
    段思廉见白玉堂就是不说话,算是没有否认。那没否认那就是承认了,白玉堂真的去平康郡主府做护卫或面首?当下白玉堂该是不会对自己说原因。但姜王集说的没错,以白玉堂的性格他为何要做此事,这令段思廉百思不得其解,也越发好奇其中的缘故。
    白玉堂随即冷脸问段思廉问完没有,段思廉一点头,他便拿着弓弩飞速离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段思廉默然看着白玉堂离开,转而气得一脚踹在了树干上。可恨他堂堂大理王爷,而今终于熬成了太子,在开封府竟全然不如个江湖人或是厨子受敬重。这也罢了,万万没想到在那平康郡主眼里,他竟也不如这两个人。
    段思廉越想越不服气。
    ……
    次日,东方飞霞,公鸡打鸣。
    赵寒烟一脸倦怠地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后,去直奔开封府的尸房。
    她目的是去看尸体,半路偏巧不巧地又碰到阴魂不散的段思廉。段思廉正负手站在一棵树边,对着树干不知发什么呆,身边跟了四名随从。
    这大早上,一切都还很美好,赵寒烟这会儿只想清清静静地去做事,愉快地开启新的一天,此刻就很不想搭理这个段思廉。赵寒烟趁着段思廉还没来得及看到自己的时候,赶紧快步离开。
    段思廉因被身边的随从提醒,转眸一眼瞧见赵寒烟的背影,立刻喊住她,厉声喊她过来。
    赵寒烟动了动眼珠子,心里琢磨着春来春去兄弟还没有起床,此处离他们的住处不远,而且开封府内有很多她熟识的衙差。倘若段思廉一气之下对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她大喊呼救都来得及,应该也不至于有人身安全的问题。
    赵寒烟踱步到离段思廉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来,拱手对其行了个浅礼,嘴角还挂着浅笑。赵寒烟随后发现段思廉在看到自己微笑的时候,那张臭脸变得更臭,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地加深,愈发显眼。
    “段王爷有事?”赵寒烟悠悠问。
    段思廉莫名就因为赵寒烟这态度,已经瞪得两个眼珠子快出来了。
    “我有话问你。”段思廉道。
    赵寒烟:“王爷请讲。”
    段思廉:“你和白玉堂该真是平康郡主的……面首?”
    看来之前模棱两可的回答糊弄得了一时,事后人家冷静地再想,就都是破绽了。
    “面首?段王爷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赵寒烟故作惊讶,立刻否认道,“当然不是。”
    段思廉愣了下,随即眼瞪着赵寒烟,整个人冒着不可遏制的怒火。
    “你先前所言分明就是此意!”
    “小王爷莫要随便诬陷人,我可从没说过‘平康郡主养面首’这几个字。”赵寒烟仔细分辩道。
    “你明明就说了!”段思廉气道,就把之前他们曾有过的对话告知赵寒烟,这点记性他还有。
    赵寒烟翘着嘴角解释,“我说我论姿色,远不及白玉堂,又说他练武身材好,我也不如他。这是事实,难道不是么?不信王爷随便找个人询问,只要是个正常人眼光没问题,都会觉得白玉堂相貌身材比我好。”
    “但你说过‘郡主对他,确实偏爱些’。若你们不是面首,郡主如何对白少侠偏爱?”
    “我确实和郡主有些往来,却不是你所言的那种偏爱。郡主喜好江湖传闻,早就听闻白少侠的威名十分敬重,便是没见过他的时候就如此。后来郡主得机会,重金力邀白少侠教郡主府的护卫们武艺。”
    赵寒烟强调了白玉堂在平康郡主那里的特殊性,这个其实不用她编,本来的事实就是特殊。
    “郡主很欣赏白少侠,时常赞扬他行事果断,很有将才之风。”
    “那你问我是否听过山阴公主的故事,是什么意思?还说平康公主‘单独建府,府门紧闭,足不出户’,正是因这些话才叫我想入非非。”段思廉憋气得脸色涨红,他今天非要和这个的野蛮的小厨子计较清楚不可。
    “啊,就是忽然想到山阴公主的事,问你知不知道而已,我也没说别的呀。至于‘单独建府,府门紧闭’等话,皆是事实,不信你去查,平康郡主府就是这样的情况,我并没有说错。”
    段思廉气得无以复加,指着赵寒烟的鼻尖气骂:“你——”
    赵寒烟扬起下巴,坦率地面着段思廉,“再说一遍,我可不曾有哪句话说什么郡主养面首,还请段小王爷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妄断。回头若因这个误会,造谣出去,上面的人必会不高兴。敢诋毁郡主名声的人,太后娘娘肯定不会放过。”
    赵寒烟再一次提醒段思廉,不要到处乱说,“倘若外头有传言不利于平康郡主,我定会如实禀告上方!”
    段思廉憋气憋到脸色开始变紫,“分明是你故意巧妙用词说话,令人产生误会,少在这威胁我!姓赵的,你可知你这般对我是大不敬?”
    “段小王爷,您可知您之前那般乱想对我们郡主是大不敬?
    再者说你对郡主有误会对我能有好什么好处?有时候就是人心不正,才会把挺正常的一件事非要想歪。”赵寒烟意有所指,但就是不点名说是谁错。
    段思廉气得肚子里闷着熊熊烈火,但他暂时不想争辩了,因为还没有确定这个厨子的身份,如果此人真是平康郡主身边的人,那他还是友好些比较好。
    “罢了,此事就是个误会,我们一笑泯恩仇,都不必再提了。”段思廉和善笑一下,“倒和我说说,你到底和平康郡主是什么干系?你怎么会那般了解她?”
    “我们关系可不一般,你若真知道,只怕会后悔以前那般态度待我。我劝你还是不知道为好。”赵寒烟的番话十足地勾起了段思廉的好奇心。
    段思廉请赵寒烟一定要告知。
    “尚不能说,总归我这个人你动不了。”赵寒烟表示这是机密,见段思廉还要质问自己,就对他道,“除非你立下字据保证。”
    段思廉随即问赵寒烟要什么字据。
    “你若是违背诺言,将事情宣扬出去,你登基后就割让大理一半的土地给大宋。”赵寒烟道。
    段思廉眼珠子都要瞪掉了,很想让赵寒烟再说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一半的城池?你好大的胃口!”
    “不是我胃口大,是你对你自己的这张口没信心。你只要做到不会违背诺言把事情宣扬出去,字据就不会有效。偏你怕了,便说明你一开始就没打算保密,那我为何要说。”
    赵寒烟说罢,就和段思廉告辞,直奔尸房去。
    段思廉目光紧紧跟随着赵寒烟的背影,咬紧后槽牙,握紧拳头。
    姜王集随后听闻,叹道:“这人太过分了!”
    “你赶紧带人,想办法把那个厨子的身份给我弄清楚。”段思廉道。
    姜王集应承。
    “属下觉得他那么了解平康郡主,要么是平康郡主的身边人,要么就是平康郡主的家人。”姜王集提出自己的看法。
    “刚刚她说我若知道她的身份会惊讶,还动不了他,那必就是平康郡主的家人了。”段思廉眯起眼睛,很厌恶自己刚刚推敲的这个结果,希望不是真的!如此是的话,他之前对人家态度那般恶劣……
    段思廉已经不敢往后想什么结果了。而还有一事令他介怀,就是从赵寒烟嘴里说出的郡主对白玉堂的赞美,听起来郡主很喜欢他,还想方设法让白玉堂教导郡主府侍卫。
    郡主和侍卫,这就很危险了,就算俩人现在清白,之后却难讲。那白玉堂在郡主府来去自如,他是亲眼见过的。
    把此事禀告给太后?但无凭无据,若惹怒了太后,他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若有凭据去告发,必然会让大宋皇族丢脸了,郡主也必将受到重罚,而他也会因为看到了皇族的丑事而被忌讳,定娶不成郡主了。
    如此总结下来,不管怎么样,即便是平康郡主偷人了,即便此时此刻他捉奸在床,他也不能去告发。为了联姻,他必须忍耐,顾全大局。
    ……
    赵寒烟总算到了尸房,问张仵作要了以前尸检的记录。
    张仵作正拿着一个烧饼就着茶吃,刚好这时有姓卫的衙差来找他,代自己的妻子询问许厨娘的妻子回头去不去庙里上香。
    “今天回去我就问问她,得信了再告诉你。”
    卫姓衙差应承,又叹:“也不知这去道观里上香能有什么用,日子该穷苦还是穷苦,没半点改变,还白白多花香油钱。。”
    “可别这么说,有的道长真挺厉害,修道时间久了还真能返老年轻。道观里鹤发童颜的我瞧见的就不下三个了,对,之前我验尸的那个也算上,那可正经是满头白发苍苍,但身子骨却结实又年轻。”
    “行行行,那就听你,让她们去拜,为了我们长命百岁!”卫姓衙差笑着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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