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荣先生心情好,还愿意跟她“谈心”,许昕华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半真半假的发了一通齐大非偶之类的感慨,想看看跟穆家亲近的人是什么态度。
    大佬的反应就出人意料了,他居然开始给许昕华灌鸡汤,比如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对jerry也多一点信任,要相信感情之类的,这让许昕华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没想到看起来冷淡禁欲的荣先生,骨子里居然有一点恋爱脑?
    不过许昕华很快就明白了,荣先生应该不是恋爱脑,而是他现在执掌公司,跟穆少那种还要靠家里铺路、疏通关系的公子哥不一样,荣先生对个人生活想必有着高度自主权,以己度人,他大概以为穆少也有这样的话语权,她只要相信对方就可以了。
    当然这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微笑就好了。许昕华继续感谢荣先生的“关心”。
    荣先生也很快也点到为止了,他们的交情摆在这儿,现在聊得再愉快也不适合深入下去,话题又回到了基金会上面,荣先生忽然轻笑道,“不过你误会了,我想资助基金会,是因为它在做有意义的事。”
    说着,荣先生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茶几,许昕华也跟着低头去看,从茶几上一叠报纸中看到了青年报几个关键字,她稍微思索便明白了。
    这个月初,有一位普通而又并不平凡的女孩,登上了国家青年报,并且这篇报道给各大主流媒体也提供了一个话题,他们纷纷就此事件发表文章。
    许昕华上辈子也是记者,很能理解这篇报道为什么能够引爆话题。受采访的女孩叫杜鹃,这是化名,在两年前,杜鹃还是一名风华正茂、有着大好前途的大学生,她家境普通,从山窝里飞出来的凤凰,承载着全家人的希望在城市读大学,就等着毕业以后努力工作赚钱,回馈亲人,却在一次意外的行程中,杜鹃被人贩子拐卖了。
    作为青春靓丽的大学生,杜鹃被卖了个好价钱,买她的人家不穷、不偏僻,甚至一点也不愚昧,人家是乡里有名的煤老板,有钱有人脉,跟乡长、派出所长都是铁哥们。
    煤老板买媳妇是为了抱孙子,家里的独生子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傻子——不是外号,是真的傻了,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煤老板公子娶不上好媳妇,可人家是乡里公认的首富,娶个不入流的媳妇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煤老板要求高,不肯讲究,刚好听说来了个大学生,夫妻俩过去一看,年轻、清秀、有文化,完美儿媳妇啊!
    “介绍人”开口就要两万的“彩礼”,煤老板也二话没说当场给了钱,然后欢天喜地的给儿子办婚礼娶媳妇。
    前面说了,煤老板有钱有名望,邻里乡里自然不会帮杜鹃打抱不平,都在“羡慕”她嫁进了福窝了,并且自发帮着煤老板“关照”这个新来的小媳妇,他们觉得这是情情理之中,花了整整两万块娶回来的媳妇,让她跑了那就是鸡飞蛋打,自己人肯定帮自己人。
    然而对杜鹃来说,他们的“护短”心态,让她陷入了求助无门、插翅难飞的困境。然后一困就是整整两年。
    生活往往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被拐卖、被逼迫“嫁”给傻子,并不是杜鹃的经历中最黑暗的一段,更恶心的还在后面,不知道是煤老板的傻儿子不行,还是杜鹃的身体有问题,“结婚”快两年都没个动静,煤老板着急了,盯着“儿媳妇”憔悴却不掩年轻的面容,慢慢有了替儿子代劳的念头。
    杜鹃是半夜听见煤老板夫妻吵架,大意就是煤老板妻子声泪俱下的骂丈夫有外心,有了点小钱就起花花肠子,真急着抱孙子,把她卖了再娶个新的回来就行了,儿子正值壮年还生不出来的话,他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用。
    听到这里,杜鹃彻底慌了,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到这里就已经毁了,所以意志消沉、消极度日,没想到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再等着她,煤老板都五十多了,她只要想想都恶心想吐,真要让他得逞,还不如一头撞死自己。可是她都“嫁”过一次了,就算他们选择把她卖掉,谁知道会不会把她卖进那种脏地方?
    杜鹃已经不再奢求他们会良心发现了,她那时就一个念头——去死,与其被他们一家磋磨践踏,还不如等半夜放把火把门锁死,一起死了倒干净。
    不过后来杜鹃又想通了,她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敢拼一把逃出去呢,真要逃到一半又被抓回来,那时候再和他们同归于尽也不迟。
    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杜鹃在夜里趁他们全家熟睡的时候逃了,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煤老板把她买回家的第一天,便当着她的面把她随身带的行李都烧了,衣服鞋子、身份证学生证、书本以及她给家里还没来得及寄出去的信,通通都被烧成了灰,大概是想告诉她前尘已尽,就乖乖呆在他们家吧。
    这家人为了防止她逃走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一开始不给她衣服鞋子,让她整天待在床上下不了地,过了大半年以后,可能是觉得她什么都不干、白养个闲人太亏了,才给她穿上衣服,让她洗衣做饭伺候他们全家,煤老板老婆就整天什么事都不干,光盯着她,不允许她踏出院门半步。
    那个时候杜鹃就是得过且过,她身无分文,全乡人都认得她是煤老板家的小媳妇,逃出去她又能走多远?
    不过破釜沉舟的杜鹃,却一晚上摸黑走了四五十公里,很幸运的走到了隔壁县,她要是逃到煤老板所在的县城,说不定就被抓回去了,可煤老板再有钱,出了自己的家乡关系也没那么好使。
    关键是欣荣基金会的员工就在临县调研。
    欣荣基金会的“业务范围”早已经不在东省了,基金会负责人不但上过日报,还上过国家台晚间新闻,连带着基金会也成了金字招牌,比如他们现在要展开工作,起码也是市局督办,到县局就是高度重视了。
    调研组在临县出差那几天,一点都没跟当地客气,住在他们公安局招待所,跟公安民警们一起吃食堂,负责招待他们的副局还让民警们轮流换上便衣陪他们下乡走访,几天下来已经建立了革命般的友谊。
    精疲力尽的杜鹃去公安局求助,笔录还没做完,就有民警私下打电话寻问调研组的负责人,因为杜鹃坐立不安、语焉不详,根本不敢报出煤老板的大名,更不敢跟当地的人讲她的经历,只说是遭贼抢劫,身无长物,想请他们帮忙联系她的家人或朋友。
    可是民警见惯了各色遭遇的人,看她神情惶恐、目光呆滞、瘦骨嶙峋,甚至说话都磕磕绊绊,自然而然就往被虐待,甚至是被囚禁的方向想。
    换做平时他或许就不管这个闲事了,她自己不敢说,他们也不必逼她,联系家里人把她接走也算功德一件。
    但是这次不一样,欣荣基金会在他们县里调研,如果选定在这儿行动,基金会将负责所有费用和善后工作,局里只要出警力配合行动,什么麻烦都不会有,到手的功劳谁不想要?
    上来求助的杜鹃就正好“撞”到他们手上,能确定她是被拐卖的话,那欣荣基金会选择就在他们这里行动的可能性也很大了。
    问题是杜鹃当时整个人如惊弓之鸟,民警问得越多,她就越怀疑他们和煤老板勾搭成奸,恨不得立刻逃离警局,民警只好放下疑问,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打电话询问基金会等人的意见。
    基金会的资金非常充裕,成立还不满一年,公司已经拨款几次款了,一次就是几十万,光是这笔钱就足够支撑一年的行动了。加上这几个月,郁白文在首都社交圈越来越有有名,也有不少公司或个人为了与欣荣结个善缘主动捐款的,或许数目不大,一般捐个几千一万的,但是这一块加起来也有一二十万。
    总而言之,基金会不差钱,调研组现在出差,标准配置就是一辆车和一部手机,都是为了方便工作,他们接到电话便立刻赶回警局,刚好拦住了想要溜走的杜鹃。
    基金会解救的妇女数量,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对于安抚和开解受害人这一块,他们比普通民警还要更在行,杜鹃这才慢慢说了实话。
    然后由杜鹃提供了线索,她毕竟读了那么多年书,思路和逻辑要比大部分被拐妇女清晰得多,杜鹃怀疑拐卖她的是一整个团伙,因为她是回学校的车次太晚,刚走出车站范围就被几个人拉上了车,两个男人生拉硬拽,路人还没反应过来,罪犯已经把车开远了,然后她就从南方被带到了北方,跟她一车的本来还有几个女孩,但是车子走走停停,一会有人被带走,一会又有人重新上车,轮到杜鹃下车后,她才知道买家已经在指定的地方等着了。
    如果没有完整的团伙配合,想必无法这么“天衣无缝”。
    可惜杜鹃知道的也有限,按她这么说,这个团伙就很聪明、并且有足够的行动力,把人从南方拐到北方再卖,跨越了数十个省市,人海茫茫,她家人就算去报了警,警察也不可能从南方追查到北方来。
    那么杜鹃提供的这点线索,当地警局也很难展开调查,不过他们在基金会的配合下,很快展开了行动,成功救出数十名妇女后,一行人回到总部准备善后工作。
    基金会统一替她们联系了家人,愿意回家的就回家去,不愿意的就先去工厂上班,杜鹃本来是前途光明的大学生,工作人员对她的境遇又多了一份可惜,刚好她在苏市上大学,欣荣在苏省的业务都做得不错,加起来几十家门店,算上加盟店在内,他们可以说是纳税大户了,还有之前,公司投资了两家苏绣厂,其中一家是由国企改私企的,虽然经营不善,几位老总在当地人脉却不差,有他们引荐,分公司的肖副总倒是跟苏市政府越来越亲密了。
    大家就出主意,想让肖副总找关系说说情,看看能不能让杜鹃回她的学校。
    基金会除了周婕几位白富美,其他同事的家境都差不多,反正都是三代贫农,根正苗红。
    也就是因为出身差不多,他们才知道,农村孩子想要跃农门、考大学有多不容易。
    说起来也是托改革开放的福,如今大部分人都能吃饱肚子了,再穷的人家过年也有肉吃、有新衣服穿,再想想他们小时候过什么日子?不说饿殍遍地,饿肚子、啃菜根也是常态,一块腊肉舔舔味道,就能下好几顿饭了。
    可现在,就算人人都过着能吃饱饭、不饿肚子的幸福日子,依然还有很多农村孩子上不了学,他们的同事不到两年就建起了几十所希望小学,可以说非常勤恳了,然而还是有成百上千万的农村孩子在等待一个上学的机会。
    那么十年前呢,又有多少农村孩子无法上学?
    就算能上学,还要面对乡村教师们参差不齐的教学水平,那个时候农村的小学老师大多才初中毕业,有些甚至拿着小学文凭走上讲台,老师是这样的水平,又如何指望学生又多优秀?
    当然老师也不是最关键的,对于没有自制力的孩子们来说,家长放羊吃草的观念更致命,农村的家长送孩子上学,几乎都是抱着“念几本书,不要当文盲”“学校有老师管着,不怕孩子到处疯玩”“别人都上学,我家的也要去”这类心态,所以把孩子送进学校就完事了,家长观念里根本就没有监督的概念,孩子逃课也好,不做作业也无所谓,考试别考倒数第一丢脸就成。
    在这样的环境里,从家长到学生都没有把成绩当一回事,能考高中考大学的,那是人家聪明,以及他们家有这个龙脉,反正就是命好,别人可学不来。
    所以,杜鹃自己可能还不觉得什么,基金会的同事是真的有点“痛心疾首”,杜鹃曾经就读的苏市大学不久前又入选了国家“211工程”名单,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名牌大学之一了,杜鹃如果能重回学校,就算重新念大一,四年后依然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前途重回光明。
    基金会的林理事亲自找的肖副总,几年前他们只是小员工的时候,肖副总是郁总的助理,林理事跟着许总,由于两位老总在工作上配合默契、联络频繁,他们俩也常配合工作,因此无论是工作还是私交都很不错。林理事开口,肖副总二话不说就答应。
    这个关系并不难找,至少肖副总是拍着胸脯应下来的,问题出在杜鹃身上,经过这么一场遭遇,重获新生的杜鹃有点看破“世俗”了。被拐卖之前她只想好好读书,毕业后找个好单位;遭受迫害的时候她意志消沉,生无可恋,甚至在逃脱的过程中,她脑子里都一片空白,并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走;直到跟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回羊城总部的路上,她从封闭的世界中走出来,慢慢了解到这个基金会都做过什么,杜鹃也有一个念头。
    她要加入基金会,帮助更多像她一样遭受迫害的女性,推动相关法律的完善,把所有人贩子通通送进监狱!
    杜鹃要加入基金会容易,她的学历符合要求,又加上特殊的经历,她对慈善事业的决心和觉悟,可以说比很多基金会的同事更加深刻,她想加入,基金会只有欢迎的份。想参与前线解救行动也不难,培训结束就可以去了,不归推动法律的完善,就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必须要扩大影响力,让社会广泛关注并重视到这个问题上来,才可能达成所愿。
    不过许昕华还是很支持杜鹃这个想法的,就连她也觉得,基金会的解救行动其实是治标不治本,不从根本上入手,遏制人口拐卖的发生,那么他们根本救不完所有的被拐卖妇女。
    加重量刑应该是比较直接有效的方法,买方和卖方,甚至是协助迫害的旁人,都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买的人变少了,卖的人也不敢太过猖狂了,这才是他们帮助妇女儿童的理想状态。
    许昕华没有跟杜鹃见过面,只是在听说过她的想法后,抽空和她聊过几通电话,支持鼓励她的想法,也顺便提供了一些自己的见解。
    杜鹃表示受益无穷,然后没过多久,她告诉许昕华想写书,把自己的经历改变一下写成小说,希望更多的人看到并且有所感触。
    “杜鹃”就是这么来的,书名、笔名和书里的主角她都准备用这个名字。
    又一次得到许昕华的支持,杜鹃立刻付诸行动,她不想放下工作,只打算利用休息时间做这个,好在她目前在公司参加培训,基金会办公地就在总部大楼,大家也都住宿舍,上下班尤其方便,培训期间也不用加班,杜鹃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来写书。
    据说还不到一个月,杜鹃已经写了好几万字,她想要赶在年前发表出来,不过大家都劝她不用急,慢工出细活,文学作品更需要精雕细琢。
    作为文科生的杜鹃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直到许昕华也告诉她出版的问题不用担心后,她才沉淀下来,慢慢去刻画。
    当然了,杜鹃的书还没有出版上市,她现在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女生,青年报的记者会知道她的事迹并想采访她,当然是有介绍的,而且还不是公司行为,是周婕私底下找的人,她不声不响的,直接就放了个大招出来。
    所有人都很意外,唯独许昕华十分淡定,她最初的打算是把周婕等人忽悠进公关部的,人家顶级白富美的身份,去了公关部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没想到她和她的小姐妹在基金会待得乐不思蜀。
    周婕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解救杜鹃那次,从调研到行动再到善后工作,是由她全程指挥的,也就是说,周婕是最早接触并且帮助杜鹃的几位同事之一。
    所以,周婕对杜鹃的遭遇最为感慨,也就不意外了。
    那次行动圆满结束以后,周婕就回首都休假去了,他们这个工作没有周末,行动期间更是没日没夜,忙起来是真的很辛苦了,因此休息时间也比较特别,每次行动从准备到圆满完成以后的媒体报告,前前后后要忙一个多月,他们也就攒到任务完成以后,一休息就是一个星期,旅游探亲都够了。
    许昕华也很支持并鼓励她们出去旅游、散散心的,她还让财务在她们的工资上多加了一份补贴,数额没有很多,不过累积起来,大概够她们半年出去玩一次。
    这么做不是许昕华有钱任性,她是考虑到基金会每天做的工作,对心理承受能力有一定的冲击,毕竟他们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女生,年轻的女孩子,整天接触那么黑暗、甚至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就算她们是站在正义的一面,长期下去也怕会对心理产生不利的影响,所以完成一次任务后,很有必要找个合适的方式发泄一下,把这些负面情绪发泄出来。
    小伙伴们也没有浪费许昕华的苦心,只要有机会就互相约着出去旅游了,先从东省周边游,慢慢的首都沪城也都去过了,听说她们之后想去港台,都陆续抽空回老家办通行证了。
    周婕和她的小姐妹们就比较可怜了,每次休假大家兴致勃勃出去玩的时候,她们只能乖乖的回家,之前去基金会上班就答应过家里有时间就会回去的,好在公司现在去机场很近,抓个同事开车送她们去,半个小时都用不到。
    那次回家,周婕就很感慨的在家里说起杜鹃,大她几岁的表姐正好在青年报工作,听她这么一说也留意起来,女大学生的悲惨遭遇,听起来很有故事性啊。表姐回到单位就开始打申请报告,得到批准后,才联系周婕安排采访时间,她准备做一期专访,为此特意赶到羊城进行的采访。
    然后杜鹃的事迹,就随着周婕表姐这篇文采飞扬的稿子而变得广为人知了。
    许昕华也是杜鹃的领导了,属下员工一下子“红”了,她当然也有感觉,在荣先生桌上的报纸中看到青年报,自然就联想到了。
    大佬这是看完杜鹃的故事后受到启发,真真切切想学雷锋做好事了?
    荣先生没让她乱猜下去,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有点口干舌燥了,他喝了口茶润润喉,盖上杯盖才不紧不慢的解释,“相信你应该知道我母亲是由于和家人走散,流落到海外,才认识了我的父亲……”
    由于荣先生不仅语气笃定,还气定神闲,许昕华也就没必要假装不知道了,她很配合的点头,“略有耳闻。”
    才怪,这段故事她都能背出来了,一开始是激动的秦远给她科普,后来周婕和陆莹莹又给她八卦好几回,每次都有不一样的细节,许昕华结合多个版本总结了一下,这大概就是一个玛丽苏版的灰姑娘困难后被王子拯救,走上人生巅峰,多年后灰姑娘的身份也浮出水面,原来灰姑娘也是公主的童话故事——唯一的问题是灰姑娘身份揭开的时候有点晚了,按照童话套路,应该在和王子相爱的时候就该揭晓谜底了。
    荣先生提到他母亲,当然不是无的放矢,他很快给许昕华提供了一个全新的版本,“母亲回忆说当年和家人走散,是因为有人告诉她有吃的,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她想去弄点食物回来……”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许昕华不由睁大了眼睛,听得很认真。
    荣轩看到她的眼神,不由扬了下唇,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淡淡的道,“母亲当时年纪不大,倒也听说一些世情,发现受骗以后一阵慌乱,刚好经过码头,她看见旅客在排队检票登船,便趁那人不注意混了进去,母亲年纪小,不容易被注意,那人想进去抓她就被拦住了,他又不舍得快要到手的钱财,就守在岸边等母亲自己下来。母亲见那人虎视眈眈,更不敢下去,迟疑不决之时,船已经开动了。然后母亲被送到了伦敦……”
    接下来的故事应该就如许昕华听来的那样,身无分文、贫困潦倒的异国少女被好心的贵族买回家——是的,买,她身上任何手续文件都没有,偷渡到的英国,就是黑户,还听不懂外语,只能买回去当佣人。
    再后来,大概就是沦落成女佣的灰公主和王子相爱,并且冲破世俗的枷锁勇敢走到一起的美好故事。
    这一部分,荣先生就没有再说了,许昕华也没敢当着大佬的面八卦他母亲,她只能一脸庆幸的总结道,“还好老夫人当时聪明,后来又遇到了好心人,不然要是被骗子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荣轩点了点头,母亲不爱提那段过去,几十年过去了依然是她的噩梦,他年纪小的时候并不能理解母亲的后怕,在他看来,母亲能拥有现在的生活并不仅仅因为她幸运,更因为她的努力。
    独自流落在异国他乡后,母亲并没有自怨自艾,她在庄园里努力学英文,要求自己能说会写,慢慢的,她能够看懂很多书,学会了弹钢琴,还经常把她写的诗分享给庄园里的其他女孩。父亲说他就是从母亲站在窗户前朗诵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个格外美丽的女孩子,直到现在,父亲依然习惯听母亲读两句诗或者句子再睡觉。
    他以前认为就算母亲没有遇到父亲,也会过得很幸福,所以大可不必这般恐惧年少的经历,因为再差应该也是像到伦敦一样当女佣或是女工,在自己的国家至少更容易寻找亲人。
    长大后,荣轩就知道他那时的想法有多天真了,报纸上这个年轻的女孩,也许还不是最悲惨的,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可能还有更多的女孩忍受着令人发指的迫害,母亲会那般后怕,是因为知道自己曾与地狱擦肩而过。
    荣轩想到这里,再看对面的女孩,不由感叹了一句,“我想母亲年轻的时候,应该就是像你这样的。”
    冷不丁被大佬夸奖——应该是赞美吧?许昕华有点懵,她下意识以为大佬真的从她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那面对她这么一脸慈爱的模样,不会精分吗?
    过了一段时间,许昕华才反应过来,大佬说她们像,应该是指她也经历了差点被人骗,靠着聪明才智成功脱险,后来也遇到了一路贵人?
    可大佬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呢?她出了羊城以后,几乎就没有再没有讲过自己这段经历了,穆少会知道是因为身边有人要邀功,所以“想他之所想,急他之所急”,默默把事情给办了。但大佬不至于跑去调查个便宜大侄子的对象吧,难不成她这段过去还是穆少告诉荣先生的?
    许昕华没想通,就暂时放下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基金会的工作。
    荣先生都用他母亲的事来说服许昕华了,可谓诚意十足,许昕华愿意相信他做好事的决心——就算荣先生后面画风突变说他都是为了大侄子,许昕华也不会认的,因为她这边也把话说白了,大佬一意孤行,不是她的责任。
    总之,许昕华很痛快的认下了这位金主爸爸,荣先生张口就说先捐一百万,后面就看基金会的表现,值不值得他们追加。
    跨国财团就是这么的阔气啊,饶是许昕华心里有数,听到荣先生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先拿一百万,好像这就是试试水,干得好再追加资金的意思,许昕华也无法不动容。
    主要是后续还会追加资金的可能,成功击中了许昕华的心,想想荣先生试水都是百万起,后面追加之前也是七位数了吧,一百万,基金会的同事不眠不休干一年也未必花得完,也就是说只要抱稳这条大粗腿,以后荣氏出钱,基金会出力,名声都是自己的?
    活雷锋啊!许昕华简直感动的热泪盈眶,当下拍着胸脯表示她回去亲自带人做方案——荣先生今天见许昕华,感化她以后,也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就是让基金会做一份一百万的方案,重点是资金预算,他要看到文件后才能安排打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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