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苏娉川一动不动地躺着,盯着头顶那一小团彩色的烟雾发呆。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盯着看了多久,但她不想停止研究这团莫名出现的雾气,怕她一分神,就会想起离去的亲人。
    关于楚凌的记忆全都消失了,一点也没有剩下,连同那个罪魁祸首吊坠一起。她现在能感应到的,是由自己体内激发出的,能够自主控制,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苏娉川一点也不想要,她对一掌拍断硬木桌面没有任何兴趣。她一直觉得自己骨子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习惯了依赖父母,依赖楚凌。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她也终于不得不长大了。
    可是长大真的太痛苦,她必须变得用充满恶意的眼光去看待世界。比如现在她虽然沉浸在这个黑暗空间中,脑子里却一直在想,自己要如何才能不变成楚剑的小白鼠。
    楚剑故意让她受到突如其来的强刺激,以激发她体内强大的“源”,就结果来看他显然大获全胜,除了受点伤之外,达到了所有他想达到的目的。如果就这样让他如愿,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要终生躺在医院里了,她已经失去了一切,绝不能再这样失去人生。所以那些液态源,无论用什么办法,都绝不能让楚剑得到一滴,这样她才能保证自己基本的自由,为未来留出回旋的余地。
    苏娉川这样想着,那些彩色雾气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一样,主动朝她聚拢过来。彩雾在身上缓缓流动,苏娉川努力将脑子放空,感受着能量的运行方式。一遍,两遍……那些雾气在她身体里渐渐分解成几部分,混作一团的颜色也开始分层。红黄蓝绿五彩缤纷,每个颜色给她的感觉都有所不同。而且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静悟后,她渐渐感到,这些能量越变越多,就像失去的力量又回到了她的体内。
    苏娉川隐隐意识到,原本被她释放出去的“源”正在一点点回到她的体内。这正是她希望的,她立刻集中精神继续努力,很快,那团雾气就变得非常浓,几乎要化作液体,而她也无法再从外界感知到多余的“源”了。不过这个时候,因为不同颜色的雾气彼此分开,苏娉川突然发现了一股陌生的力量,这股力量和楚凌身上那团蓝色雾气给她的感觉有些相似,却是黑色的,这股力量霸道强劲,正努力想从苏娉川体内逃走。
    这是楚剑的“源”,它和苏娉川体内那些温驯懒惰的雾气不同,此时非常有活力地在她身体里四处冲撞,不一会儿便把她弄得周身酸软疲乏,以至于她的意识无法再沉浸在这个自我衍生出来的漆黑空间里,她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楚剑虚弱地靠坐在墙边,浑身仿佛被掏空。但他明白,从今天开始,国内能源界就将迎来新的发展阶段,他这一点微小的牺牲实在太值得了。
    “快……快回收液态源!”楚剑用尽全力招呼阎知,要不是他实在动不了,他早就把苏娉川身上的“源”全都装起来了。
    “这……这应该拿什么装啊……那玻璃瓶行吗……会不会挥发?”阎知这个专业人士也因为太激动有点不知所措,转悠了一圈,找了个医用试剂瓶,“你千万别动啊,我马上叫大夫去,得赶紧做个全面检查!”
    “快装!”楚剑顾不上周身的疼痛,伸着脖子监督阎知的工作。阎知的心情还没有平复,手有点哆嗦,颤颤巍巍地把滴管伸向苏娉川。
    然而就在这时,苏娉川身上的液态源突然开始迅速蒸发,阎知还没反应过来,彩色液体已经消失大半。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用滴管吸了,直接用手把液体往试剂瓶里捧,折腾了半天,好歹抢下了一个瓶底。可苏娉川就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她面露凶光,一把攥住那个宝贝试剂瓶,刹那间瓶子就被她捏的粉碎,这最后一点“源”也全部回到了她的体内。
    “你要干什么?”楚剑连忙推开阎知,一个箭步挡在了苏娉川面前。这个试剂瓶是用那种摔在地上都只会裂开的硬质玻璃制作的,可苏娉川只用三根手指就捏碎了瓶子,毫无疑问,她开始能够控制并使用“源”的力量了。这本来是楚剑乐于看到的结果,但那是在他不知道苏娉川是一个暴走起来能把楼板震裂的源携带者时。
    “楚组长,请你们出去,我母亲需要休息。还有小三儿,你既然有本事把他卷进来,就有保护他的义务。我不希望他出什么事。”苏娉川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楚剑,随后搬了把椅子坐在母亲的病床前,就这么像雕像一般静静地坐着不动了。
    “丫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源’工程是非常重要的国家级重点军工项目,也是每一个人民和平军,包括你父亲,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希望你配合一下,我们只采集一点液态源样本,不会打扰到你母亲的。”楚剑感觉到苏娉川造成的源反应正飞速降低,不觉长舒了一口气,至少她不会再继续搞破坏了,自己也能应付的来。所以他又恢复了往日居高临下的语气,走过来严肃地劝告苏娉川。
    “我不配合。”苏娉川没有回头,语气非常冷漠。
    “你这孩子!”楚剑被硬生生怼回来,实在不太高兴,正准备上前指责,却被阎知一把拉住:“娉川没事啊,别理你楚叔叔,难受你就好好哭一场,我们就在外面,小三儿也在隔壁,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啊!”
    阎知说着,连拖带拽将楚剑拉出了门。
    “看看你,老毛病又犯了吧?”阎知无奈地把楚剑拉出病房,忍不住给他上起课来,“你好歹也是个副师长,平时谱大着呢,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又这么沉不住气?人家小姑娘已经够坚强的了,你跟这样一个孩子还较什么劲?而且也不看看现在情况,自己快废了不说,隔壁还躺着个小孩儿,屋里那个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我刚才看了一下,承重墙没事,这栋楼至少是不会塌了,所以现在赶紧抓紧时间治疗伤员才是头等大事!至于苏丫头,‘源’已经回到她体内,咱们着急也没用了。毕竟人家母亲在病床上躺着,你现在逼她给吐出来,我要是她我也不配合你。”
    楚剑慢慢冷静下来,周身的伤痛也都开始叫嚣。他长叹了口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哎……你批评得对,真没白带你来。”
    “少废话!小王平车推过来,你赶紧躺上去!”阎知得了楚剑别扭的表扬,立马威风八面,三下五除二将在场官兵全都调动了起来。
    1995年7月20日,一个对苏娉川来说刻骨铭心的大日子,历史进程发生了决定性变化,她从此走上了和前世彻底不同的人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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