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徽垂下头观察她的脸。
    高高的红烛燃烧着,床前虽有屏风隔档,仍有光漏进来,他看到陈韫玉长长的睫毛,白里透红的脸颊,饱满的唇嘴角弯弯,竟是好像一朵睡莲,漂浮于这床上,满室芬芳。
    他的心突然静止了下,心想假使她是装的,肯定还会有别的招数,就不信不能拆穿。
    祁徽便没有动。
    陈韫玉靠着他,也没有动。
    女人身上的奶香气不时得拂到鼻尖,淡淡的,略有些甜,呼出的气轻轻,如兰,她的温热也慢慢透过轻薄的中衣传过来,将祁徽一张苍白的脸印染得红了几分,他突然坐起来。
    被子随之被掀开一角,陈韫玉受了凉,发出模糊的不悦声,又侧过去。
    中衣被她睡得发皱,后背竟是露出了一小块,白如凝脂,祁徽看得一眼,转过头。
    “长青!”他高喝。
    长青就在外面伺候,起先便因为没听到声音,觉得奇怪,这会儿皇上突然使唤,急慌慌跑进来,垂头道:“皇上,有何事吩咐奴婢?”该不是要水罢,可这动静不像啊!
    “给朕倒水。”祁徽翻身下来。
    什么………长青惊讶,不是要水,是要喝水。
    “是,是。”长青连忙取来茶盅。
    宫灯亮了起来,加之殿内的声音,陈韫玉终于惊醒,发现身边的祁徽不见了,忙拥被坐起,叫道:“皇上!”
    祁徽回头看去,只见她青丝披落,坐于绯红色的被中,抬着精巧的下巴。一双朦朦胧胧的水眸盯着他,红唇微张,似乎再招一招手,这世上万千男人都会朝她奔去。
    他眸光一动,侧过身,端起茶盅。
    大半夜的喝水,陈韫玉心头一跳,连忙问道:“皇上,是不是妾身弄醒您了?”
    “你也知道吗?”
    还真是!
    陈韫玉一下脸色发白,她睡前就在担心这件事情,结果没有管住自己,惹到祁徽了,他该不会喝完水就责罚她吧,好像对待常公公似的砸块玉石,那她怎么受得了?连忙从床上下来,站到跟前:“皇上,是妾身的错,妾身早说了,睡相不好,要去榻上的。”
    这到底是认错,还是在怪他不信她的话?
    祁徽正待要训斥几句,转过头,目光却正好对上她的胸口,似乎她急着下来,扯到衣服了,竟是领口都松散开,露出一片春光。他噗的一声,呛得咳嗽。
    陈韫玉慌了,不知怎么办,想到自己呛到了,母亲都会温柔的替她拍背,便是伸出手放在祁徽背上。
    女人一下一下的拍,好似对待一个孩子,祁徽耳朵突然有些发红,眼见长青直挺挺站着,暗道,服侍自己那么久,还不如一个新来的手脚快,光是看着不动,恼道:“你发什么愣?”
    长青吓一跳,连忙上来:“娘娘,让奴婢来就行了。”
    陈韫玉退到边上,祁徽渐渐缓过来,将茶盅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看他面色好了些,陈韫玉见机道:“皇上,还请您原谅妾身罢,妾身真不是故意的。”
    看在她给他敲背的份上,祁徽淡淡道:“朕可以饶你这回,但若再犯,可别怪朕。”
    “多谢皇上。”她心头一松,走回床前,连忙去捧枕头。
    “作甚?”
    “妾身搬去榻上。”陈韫玉道。
    “难道以后也天天睡榻上吗,成何体统,”祁徽冷笑了声,“管好你的手脚就行了。”
    “睡着了,管不住……”
    她低着头,睫毛一颤一颤的,十分无奈。
    祁徽挑眉:“难道要朕捆起来不成?”
    “好啊。”陈韫玉眼睛一亮,“也许捆起来有用呢,说不定睡几日习惯了,就好了。”常公公都叮嘱,不要吵到祁徽睡觉的,可他们是夫妻了,天天睡一起,总得想个办法解决。
    祁徽:……
    半响,他招招手,吩咐长青:“拿两条绸带来。”
    既是她自己同意的,可怪不得他。
    长青应声,过得会儿,便是取来绸带。
    两个人坐在床上,祁徽叫陈韫玉伸出手。
    她乖乖伸了,露出两条雪白的胳膊,好像嫩藕一样,祁徽把绸带绑上去,她道:“可以系紧一些,松掉了就不好了。”他哂笑,一用力,把她弄得浑身发抖,忙道:“疼,皇上。”
    声音颤颤的划过心尖,余音不散,祁徽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烦躁,把绸带胡乱扎在她右手手腕上:“别的不用绑了,我给你系在床栏上,你靠着那边睡。”
    陈韫玉答应。
    他躺下来盖上被子。
    后来,陈韫玉再没有贴过来了,再后来,祁徽也不知了,他本来容易惊醒,但昨夜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竟是睡得很沉,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不知结果如何,汤嬷嬷听说二人已醒,连忙带着宫人前来服侍。
    “太后娘娘已经起了,正念叨皇上与皇后呢。”汤嬷嬷服侍陈韫玉穿衣,摸到她手腕时,却听一声哼叫,连忙停下来,问道,“怎么了,娘娘,奴婢弄疼您了吗?”
    这声音引得祁徽侧过头。
    细嫩的手腕上俨然有一圈红色的淤迹,非常醒目,汤嬷嬷看见了,老脸一红,心道这皇上看起来虚弱,没想到洞房还挺猛烈的,竟然把人家小姑娘的手腕都抓肿了,这下太后娘娘必能如意,抱到皇孙。她笑着道:“小小瘀伤,叫太医配些药膏敷一下便无事。”
    陈韫玉垂下手臂,嗯了声。
    好像猫儿叫,祁徽心想,定是疼的吧,捆了一夜,不过转念一想,谁叫她一个姑娘家睡相那么差?也算长点记性。
    他穿上龙袍。
    眼见要换鞋,陈韫玉忙把床头的鞋子拿来:“妾身给皇上做的。”
    遵照他的吩咐,绣了卷云纹,用了玄色的料子做鞋面,祁徽瞄一眼,懒懒道:“长青。”
    长青取了给祁徽穿上去。
    两人起身去见太后。
    送走二人,汤嬷嬷才去收拾床单,谁料掀开被子一看,那白色的罗布上,一点血迹都没有,她大吃一惊,俯下身将床单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得。
    难道这两个人昨夜没有圆房?可陈韫玉的手腕上分明有淤迹,她想着,目光一扫,落在了枕边两条红绸上……这,难道是被这个绑了不成?这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汤嬷嬷经验老道,也是想不明白,叫宫人将白罗布拿了,疾步往慈安殿走去。
    祁徽与陈韫玉下了龙辇,行到殿中。
    “见过母后。”二人双双行大礼。
    吴太后满面笑容。
    女官将茶端过来,祁徽与陈韫玉先后给吴太后敬了茶。
    “都起来吧。”吴太后瞧一眼陈韫玉,只见她粉面朱唇,娇美无双,心里越发喜欢,又看一眼祁徽,笑容更深了,长得真像先帝。瞧见二人并肩而立,她似乎回到了那一日,十六岁那年,她与先帝祁衍也在这里,向太后敬了一杯茶。太后送予她一匣子的首饰,祝她与祁衍早生贵子,可是……老天给予她太多,结果收走了最大的福分,她这一生,竟不能诞下孩子。
    但祁衍是皇帝,不能断后,她主动替之扩充后宫,祁衍却瞧不上那些女子。
    然而,她太想有个与祁衍的孩子了,千挑万选,寻到一个与她相似的姑娘,最终与祁衍生下了祁徽。
    从那一刻起,她便是将祁徽养在了身边。
    这儿子现在终于也成亲了,吴太后笑容满面,朝宫人使眼色,令她将一个描金的檀木匣子给陈韫玉:“阿玉,这是太皇太后曾经赐予的,我用掉了一些,这些剩下的,便送给你罢。你打开瞧瞧,可喜欢?”
    拿在手里,非常的重,陈韫玉道谢之后,将盒盖打开,只见里面珠光宝翠,应有尽有,小到珍珠,大到玉佩,红宝,绿宝,手镯,华胜,在阳光下亮得触目,她受宠若惊:“母后,恐怕儿媳承不起。”
    “这算什么,哪日你替皇上诞下龙儿,我送你一座殿的宝石。”吴太后笑得有点张狂。
    陈韫玉心头咯噔一声,心想,皇上都没有碰她,怎么生孩子。
    看起来有点畏缩,吴太后笑容微敛,片刻之后叫宫人端来早膳。
    “时辰不早,都快些用了罢。”
    二人应声。
    心里发虚,陈韫玉胃口又减了一半,眼见汤嬷嬷这会儿过来,在吴太后耳边低语,她的心更是跳得七上八下,忍不住朝祁徽看一眼,可祁徽好似一点不担心,面无表情,姿势也很慵懒,不像他们家,不管是父亲还是弟弟,用膳时都是坐姿端正。不过即便如此,他懒洋洋的,竟也不难看,浑身还是贵气逼人,好似发现她的目光,祁徽突然看过来。
    陈韫玉忙低下头去。
    祁徽嘴角挑了挑,放下筷道:“母后,您与皇后慢慢用吧,孩儿要去炼丹了。”
    要不是汤嬷嬷来,吴太后肯定要训斥几句,这新婚第一日还去炼丹,但现在,她瞥了一眼陈韫玉便是道:“去吧,记得别待太久,这丹方又不是舒适的地方。”
    祁徽答应,甩袖而去。
    吴太后叫宫人撤走膳食,看着陈韫玉道:“阿玉,昨晚上,皇上没有碰你吗?”
    该来的到底来了,陈韫玉红着脸,点点头。
    勿论从哪里看,这姑娘都极好啊,她挑得多久才选到一个……
    汤嬷嬷为吴太后解忧,说道:“娘娘,奴婢可是教过您的,皇上身子病弱,您该主动些。”
    陈韫玉咬着唇,不说话。
    吴太后叹口气,到底是小姑娘,如何让她主动,又不是青楼女子,那种做派学不来的,也是太过为难了,吴太后斜睨汤嬷嬷一眼:“你这法子不可行。”
    “那娘娘,您手腕上的伤又是如何?”
    “是妾身睡相不好,皇上怕吵着,将妾身一只手绑在围栏上所致。”
    这话一出,吴太后的眼睛都瞪圆了,这般国色天香的姑娘,祁徽不急着享用,竟然还绑起来,这,这孩子……她非常慌张,连忙招来张太医,询问道:“你与皇上看了这么多年的病了,皇上到底可能应付洞房?”
    张太医是宫里太医院的院判,满头白发,医术精湛,闻得此言,一怔……这是在问皇上能不能行人道,举不举的意思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你不举之名马上要传遍皇宫了。
    祁徽:呵呵,这事儿应该去问皇后。
    陈韫玉:真不举。
    祁徽:……你给朕等着,朕给你举晕了!
    陈韫玉:::>_<::
    第6章 006
    那重量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吴太后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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