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下来,闭上眼睛。
    连被子都忘了盖,还是伤心的吧,陈韫玉挪到脚头去拉被子。
    给他掖被角的时候,一缕头发落下来,拂于脸上,他睁开眼,看到那好像星光般的眸子,近在咫尺。那一刻也不知想了什么,有种躁动跃出来,伸手将她脑袋往下一压,没有防备,陈韫玉脑中顿时空了。
    唇又软又甜覆在唇角,似乎是世上最可口的东西,令人迷醉,却又炙热,烧疼了心脏,祁徽回过神,将她一推。
    陈韫玉晕乎乎的:“皇上……”
    “睡吧。”祁徽道。
    再没有别的话。
    好像刚才那亲吻没有发生过一样,陈韫玉摸摸自己的脸,滚烫的像火,分明他刚才压她脑袋来着,她还能回忆起他的唇,冰凉凉的,又软,不像做梦,梦怎么会在清醒的时候做?她瞧了眼祁徽,男人闭着眼睛,唇角抿着,竟是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她没敢再说话,咬一咬唇钻到自己被子里。
    靠得很紧,被子贴在一起,她的香味弥漫鼻尖,还有那唇的触感,挥之不去。
    那晚,祁徽做了一个旖旎的梦,梦到陈韫玉身无寸缕,被他压在身下。
    女人娇声的哭,哭过之后又笑,竟是带来无与伦比的欢愉。
    早上醒来,他浑身难受,叫长青打水洗澡。
    陈韫玉醒了,却是急着检查自己的胸口,眼见无事,完全不疼了,终于松口气,叫云竹,云梅伺候着穿衣。刚刚弄好,祁徽出走了侧间,穿着件寻常的天青色道袍,简单的样子衬得他俊秀无双,很有几分出尘之气。
    想到昨日一吻,陈韫玉脸蛋微红,行礼道:“见过皇上。”
    祁徽道:“不必拘礼,传早膳罢。”
    语气淡淡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陈韫玉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汤嬷嬷教得男女之事,五花八门,他只是突然亲下自己,与之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她多想了作甚?难道还指望一个昏君,因为亲了下自己,从此就不同了吗?
    见陈韫玉失神,云竹低声道:“娘娘,早膳等您传呢。”
    确实饿了,刚才醒的时候,肚子就咕咕叫呢,陈韫玉一连点了六样吃食,转头问祁徽可满意。
    “这些够了。”祁徽心想,喂猪都够了吧,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幸好生得不胖,这样吃暂时应无事。
    云竹去传话。
    虽然膳房早有准备,但还需等一会儿,陈韫玉一时不知做什么,坐在海棠椅上偷偷斜睨了祁徽一眼。
    男人歪在榻上,闭目养神。
    肌肤好像白玉,又像上好的瓷器,她心想,是不是常在宫中不见阳光呢,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该不会比她还好罢?看得会儿,她问道:“皇上,你平常都做什么?”
    “炼丹。”
    陈韫玉发窘,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了:“皇上整日待在丹房,到底炼得是何丹药,仙丹吗?”
    “说与你也不知。”祁徽不屑。
    难道真是仙丹,长生不老丹?陈韫玉想到昨夜他说起自己病况的样子,并无伤心,许是寄希望于此?陈韫玉心想,可真是糊涂啊,若仙丹真有,那史上帝王哪个会死呢!
    可她不敢劝,正思虑说些什么,常炳过来了。
    递予陈韫玉一本册子,他解释道:“娘娘,您的嫁妆皆在此,而今放于广储司,娘娘若哪日想去视察,随时可召唤奴婢,或者请广储司郎中徐大人引路也可。”
    陈韫玉瞧一眼册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罗列了物什,紫貂朝冠一顶,元狐朝冠一顶,白玉扁方两对,宝石长簪一对,赤金点翠颤须十对,赤金竹节圈十对,宝石耳坠成对,珍珠耳坠成对,白玉戒指两对,南珠一盘,红宝一盘,各色堆花绫四十匹,石青色绣金凤成袄一件……应有尽有,只有她想不到的。
    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极其富有的人,陈韫玉有点发懵,半响道:“多谢您了。”
    常炳连忙道不敢。
    等他退下,陈韫玉又看了看册子,只觉都看不完,便是交与云竹:“收起来吧。”这些东西再多,还是不实惠啊,她能拿来作甚,在宫里穿了给昏君看吗,她撇撇嘴,祁徽肯定一会儿又要去丹房。
    她打了个呵欠,等饭吃。
    早膳端上来,香味扑鼻。
    陈韫玉喜吃松黄饼,津津有味。
    祁徽在对面看着,心道这比她脸还大的东西,居然能吃完……
    然而,女人虽然细嚼慢咽,吃进去的东西一点不少,反观祁徽,没几口便停了手。
    “皇上,您这就饱了?”陈韫玉见他那么快,都忘了食不言了,她才吃了半个饼,加上小碗鸡圆青笋粥,还能再吃一些,而祁徽,怕是只吃了两个虾肉小笼包罢。
    “七分饱,食不宜多。”祁徽语气淡淡,看着那半张饼,“这松黄饼有那么好吃吗,朕觉得太甜。”
    陈韫玉笑起来:“妾身父亲爱好山林,去踏春前,便会带两张松黄饼,且还需一壶清酒,不过妾身不喜酒,这松黄饼滋味就差了些。皇上,”她叫人取清酒来,予祁徽倒上,“您吃松黄饼之后,再尝一口酒。”
    祁徽半信半疑。
    但这般吃了之后,松黄饼的味道果然就不一样了,熟蜜味道淡去,更显出了松花黄的清香,毫不腻味。
    “是不是更好吃了?”陈韫玉问。
    女人微微的笑,嘴角翘起来,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他蓦然间想起昨夜的事情,板着脸推开饼道:“将剩下的予朕吃,也不知你居心何在!”
    陈韫玉一愣,随即脸就红了。
    真是她吃剩的,一时没注意……可他不也吃下去了吗,自己又没有强迫他,她垂下眼帘:“是妾身不对。”
    祁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路上遇到宫中黄门,宫人,少不得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发笑,将一直伺候祁徽的长春与长青气得恨不得跳脚,眼见行到文德殿,有陆策把守,关上门,两个人终于忍不住了。
    “将来必得将他们舌头都拔除了才好!”
    “何必将来,我现在去便可,夜风黑高,杀几个人易如反掌。”长春杀气腾腾。
    “一个个义愤填膺的,作甚?”祁徽躺在榻上懒懒道,“有这闲功夫,不如给朕找几只上好的斗鸡来。”
    长青一改抖抖索索的样子,低声道:“皇上,您可知他们在议论什么!他们说您……”
    “说什么?”祁徽挑眉。
    “说皇上,不举。”
    “不举?”祁徽眸光一闪,“哪个说的?”
    堂堂皇帝,举不举的事情,这些刁奴竟敢讨论?真是不想要脑袋了!
    “说得人可多了,奴婢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不过皇上,奴婢都记在心里了,往后他们一个都逃不过您的手掌心。”长青咬牙切齿,“居然敢如此编排皇上,皇上您还不是为江山社稷,才如此隐忍吗?皇后可是陈家的人,太后的人,曹国公的人,皇上您是不屑碰之。”
    这话说得祁徽胸口一闷,脸色随之一冷。
    长青惴惴不安,完全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祁徽淡淡道:“都给朕滚出去。”
    “是。”长青吓得忙与长春退到了殿门外。
    祁徽:头不昏,可昏身。
    陈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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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008
    肯定是大梁第一美男子。
    陈韫玉四月十二日嫁过来,过得阵子便是要到端午了。
    以前在苏州时,在那日,母亲早早就会叫桂心准备好粽叶,一张张的洗干净,放在竹匾上晾干,她在屋里都能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等到做粽子时,就跟弟弟坐在旁边,欣赏母亲包粽子。听说那是外祖母传下的手艺,果然一只只都很漂亮,但是今年看不到了……也吃不到了,宫里的膳食再好,有些东西却是无可取代的,陈韫玉叹口气,突然很想父亲,母亲,弟弟。
    看她闷闷不乐的,云竹担心分神伤到了手,忙把针线一收:“娘娘,要不这香囊明日再做吧。”
    大梁的端午节时新做香囊,长命缕,前几日太后就与她提起这事,说祁徽幼时喜戴香囊,言下之意,作为妻子,应以此讨他欢心。陈韫玉倒没什么,反正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就是祁徽成日在丹房,要么在文德殿,便是回来用膳,也说不上几句话,晚上倒头就睡。
    人都见不到几回,也不知喜欢什么花样的,她也没有挑好。
    云竹说明日做就明日做罢,陈韫玉打个呵欠,有些想睡。
    自打这主子来了宫里,吃得多,睡得又足,两位宫人都很担心,原本太后娘娘派遣她们来,也是为看着陈韫玉,怕小姑娘使性子,太过僭越就不好了。而今规矩守得不错,这人却不能养坏了,还等着她用倾城之貌吸引皇上,诞下皇子的,那不管是脸蛋还是身材,都得保住。
    “殿里的花瓶都空着,娘娘可想插花玩?”云梅提议,“而今这时节春夏交替,各色花儿都开了,不管是地上的,还是水里的。”
    比起单单赏花,更多了份乐趣,陈韫玉有点心动。
    云梅连忙去取花篮与银剪。
    这插花,陈韫玉还是学过些的,父亲是个风雅之人,喜书法,喜踏春,喜这世上任何有意思之事,祖母曾说他年少荒废学业,不比大伯上进,是以三十来岁才从知县升至员外郎,来到京都。
    “我读《花经》,花还分九品九命,瞧这四月,便是摘个四品六命的试试,你们帮我去寻寻这几种花。”她略微歪了头数道,“夜合,赛兰,蔷薇,秋海棠,杏花,扶桑,梨花……”
    云竹,云梅应声,行到御花园,便是四处查看。
    “这里有秋海棠。”云竹道。
    陈韫玉循声走过去,拿剪子剪了五朵粉白的秋海棠下来,这花没有什么香味,但是生得极其娇丽,玲珑,惹人怜爱,她忍不住拿起来在脸颊边蹭了蹭,十分喜欢。
    广袖拂动,她一身华服,立于园中仿若花仙,将这春色都吸了去,蒋绍廷立在远处,感觉呼吸都停了,恰如那日在山腰时的惊鸿一瞥。
    他情不自禁走过来。
    男人脚步声铎铎,腰间长剑红缨在之风中飘扬,英姿勃发,令人难以生厌。陈韫玉来到宫中之后一直没有见过他,此番有个半熟不熟的面孔,倒也觉亲切。
    蒋绍廷朝她行一礼:“娘娘今日有雅兴,前来摘花吗?”
    她道:“是啊,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天生的甜,眼波流转如秋水,蒋绍廷想到那日在酒醋局所见,心知她尚是处子,便觉说不出的欢喜,笑着道:“禁军防护禁宫,自是要到处巡逻的。”
    “原来如此,辛苦表哥了。”她回过身,走去花丛中,并不打搅他巡逻。
    然蒋绍廷不曾离开。
    云竹奇怪的瞧他一眼。
    有催促之意,蒋绍廷眼眸眯了眯,低语道:“难得见到表妹,叙旧罢了,你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理会,若是为理会我,耽误你伺候娘娘,太后得知,只怕你的脑袋要不保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威胁,云竹面色一变,再不敢多看。
    曹国公是吴太后的亲弟弟,吴太后很是纵容,而曹国公的心腹便是这蒋家父子,二人手中都掌有兵权,听闻这宫里,四处也是曹国公的耳目,她一个小宫人如何敢得罪,到时候死得定是她。
    云竹乖乖低下头,蒋绍廷嘴角挑了起来。
    陈韫玉见秋海棠足够多了,听云梅说对面有蔷薇,便是走过去,只剪得几支,这蔷薇枝干上的尖刺竟是将衣袖都划开,她惊呼声:“我的袖子……这花儿可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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