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和皇帝共治天下的士大夫不少,其中大多是贡献自己的才智和能力;但也有些野心家,想要集合儒生的影响力,抑制皇权,用各种手段去破坏皇室的名声,削弱皇室的影响力。
    如果没人特意利用长公主和离的事儿做文章,李玉儿也巴不得减小这件事的影响;但如果有人要利用这件事,刘珍儿就要先去影响舆论了。让天下其他女子也看看,女人也可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只为自己而活。
    夏荷领命,出宫去安排了。那边皇帝也让玄衣卫去监控舆论了。大庆历来不因言治罪,也有刑不上大夫的习惯,对科举出来的儒生视为天子门生格外优容,赵明樘也是如此,但自从听了那个来自未来的‘妖孽’说了他们大庆文人做的各种‘好事’后,他的态度就变了。
    很快,朝堂上就有人上疏:长公主不堪惠德二字,应当剥夺封号。
    皇帝收下奏疏没有表态,很多朝臣见皇帝没有降罪。自以为有理,奏疏上的越发的疯狂,言辞越发的激烈。
    有御史在朝堂上直言:长公主出身皇室,当为天下女子的表率,和离之后为示贞洁,当出家明志。
    皇帝闻言大怒,有言官看到成名的机会,当即出来死谏。
    “养这帮子大臣,就是来盯着我们的家事的?!”在永福阁收到消息的长公主怒火滔天。
    刘珍儿勉强压制着心里的愤怒:“他死谏的如此大义凛然,可是个道德圣人?”
    “那姓汪的纳了三房小妾,内院稍有姿色的女子都是通房,有十几个庶出儿女。”夏荷早将姓汪的御史打听清楚了。
    刘珍儿冷笑了一声:“我还真当他是个道德圣人呢。”
    “京中还有人说他是道德楷模,因为前段时间,他的嫡女自尽殉节了。”夏荷说到这里也是满腔怒火。
    刘珍儿强忍着恶心问:“为何自尽殉节?”
    “汪夫人病重,他家丫鬟不知为何没给汪小姐送饭,最后汪小姐吃了一碗男仆送的稀饭。”一向冷静的夏荷,这时也是咬牙切齿,“汪御史看到后大怒,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汪小姐已经没了贞洁,便令她自尽。”
    “如此禽兽,枉为人父!”长公主怒道。
    刘珍儿直接道:“他既然想名扬天下,我们就帮他一把,将他宠妾灭妻、杀害亲女的事情宣扬出去。”
    虽然儒生们掌握着笔杆子,可以违背良心夸姓汪的是道德楷模,刘珍儿就不相信,天下人都会这么睁着眼说瞎话。那些百姓也许不识大字,但也都是有儿女的,有情感的。
    “虎毒尚不食子,如此不慈之人,不配为官!明天就让人参他一本。”长公主也发话了。
    和离这事儿虽然稀有,但杀女也是骇人听闻,到时候朝堂上针对杀女的事情争执起来,圣上维护长公主的压力也能小一些。
    汪御史杀女的事情,以龙卷风的速度飞快的传开了。这次没有一面倒的称赞他大义灭亲,赞同他的和反对他的都有一大批人,两者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陶毓言在听到杀女之事的争论后,心中生出了一股死里逃生的庆幸。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步上汪小姐的后尘了。若是这事儿没爆发出来,若是她没有成功和安王世子定亲,那么她也会‘守贞’而死。
    是的,在所有人被长公主和离之事和汪御史杀女之事吸引时,安王府和户部侍郎家已经低调定亲了。
    第95章 毒哑
    “没想到,真有人拿长公主殿下的和离的事做文章, 来给皇家泼污水。”刘珍儿只要一想到那些人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攻击一个女人的私事, 心里就无比厌恶。
    赵永泽想起玄衣卫收到的消息,眼里满是冰冷:“放心, 这次提前布置,父皇也不会手软, 姑姑不会再重复庆元公主和长乐公主的道路。”
    刘珍儿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儿不染上血色是平息不了了。不过她心中只有畅快,如此卑鄙不择手段的人,活着也是污染空气。
    “……呜呜呜。”
    刚刚绕过一座假山, 刘珍儿就听到了一阵哀婉的哭声。
    刘珍儿还没反应过来这熟悉的声音是谁,赵永泽就黑了脸:“看来宫中的规矩该重整了!”
    “殿下!”随着凄婉的喊声, 一身素色的柳沅儿就冲了过来,跪倒在殿下面前。
    柳沅儿动作虽快,但她纤细的腰身和苍白的脸蛋,都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美感。
    刘珍儿被她的作态激起了鸡皮疙瘩,却不得不承认她这浑然天成的柔弱姿态, 很能激起男人的怜惜和保护欲。看到过她私底下鼻孔朝天的模样, 再看她这种仿佛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娇弱, 刘珍儿的心里都不由为她的演技叫好了。
    “殿下,您救救沅儿。”柳沅儿哭的十分伤心, 脸上却是梨花带雨分外好看。
    刘珍儿即便是相信殿下不会被别的女人动摇, 但见到有人在她眼前明晃晃的勾引殿下,心里还是很不痛快:“柳秀女, 宫中自有规矩,你若有事需要求助,直接找管事姑姑即可。”
    柳沅儿心中暗恨,看着皇长子的目光却更加柔弱可怜:“沅儿这事,只有殿下能帮忙。”
    “碍眼的人直接赶走就是,不用费心。”赵永泽注意力全放在珍儿身上,看都没看柳沅儿一眼,也不愿意珍儿将目光放在这些无所谓的人身上。
    刘珍儿顿时身心舒泰,笑道:“好。”
    柳沅儿本来还在暗恼皇长子的不解风情,但见到两人要走,她的计划即将失败,如何能忍,立马扑了过去:“殿下……”
    来福也不是吃素的,殿下都已经明显表现出厌恶了,他哪能再让柳沅儿钻空子,当即就把她拿住了。
    “柳秀女,宫中可不是你随意胡闹的地方,殿下也是你攀扯不起的人物,有事要求助,还是听郡君的,老老实实去找管事姑姑吧。”来福俯视着柳沅儿说完这句话,就挥手让人押她去见管理秀女的女官。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柳沅儿想起失败后要面临的事情,立马喊道:“殿下,沅儿是和您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妹啊!”
    赵永泽终于停了脚步,但他转过头看向柳沅儿的目光确实浸着冰刀。
    柳沅儿打了个寒颤,脑子终于从飞上枝头万千宠爱中清醒了过来。
    他是大庆尊贵的皇长子,他是被囚十三年依旧能够夺位登记的九五之尊,他不是一个能被她掌控左右的人,柳沅儿从没有一刻如此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愚蠢。
    难道就这么认命了吗?这辈子又要和那个荤素不忌的赵永济扯在一起?柳沅儿一想到那些在她塌上翻云覆雨的狗男女就一阵恶心。
    不,不能这样!她得上天宠爱,重活一世,肯定不是来重复命运的。急中生智的柳沅儿当即大喊:“殿下,安王世子得知妾身倾心于你,便要强硬夺取,求殿下救我这次吧。”
    刘珍儿也不防她敢喊出这种破釜沉舟的话,心里不爽,但想着殿下的话又忍下了。不得不说柳沅儿对殿下还是有些了解,别人只当殿下和安王世子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浅,也只有极少数真正亲近的人知道,安王世子从小爱抢殿下的东西,而殿下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对他已经厌恶至极了。
    “堂弟既然看得上你,你就好生服侍吧。”赵永泽冷冷的说了一句,就带着刘珍儿离开了。
    柳沅儿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一般强势的男人对着倾心于自己的女人,即使不生出占有欲,都会生出怜惜和保护欲。而这个男人却任由别的男人抢本可以属于他的女人,他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显然,柳沅儿即使有未来的经历,对未来庆.丰帝的了解也仅限于表面。她明知道他未来后宫三千,只独宠一人;明知道他宁愿断了血脉,也不愿临幸后宫,却偏偏还认不清他对宸元皇贵妃以外的女子没有分毫在乎。
    “柳秀女刚才的话传出去不好听,还是让在场的人都注意一下吧。”刘珍儿对着来福嘱咐了一句。
    柳沅儿嚷嚷着心悦殿下,安王世子争抢,这事儿不管怎么处理,说出去都对殿下的名声有碍,只能禁言了。
    来福看着殿下嘴角转阴为晴的弧度,立马响亮的应了一句:“郡君放心,奴才定为殿下处理的妥妥当当。”
    刘珍儿开始还没明白,但看着周围人的笑意和殿下越来越柔的眼神,心里也生出了一丝羞意。等想明白后,又理直气壮了,她操心殿下的事,理所应当!
    另一边,柳沅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强行喂了一碗滚烫的苦药,想要挣扎喊叫,却被烫得出不了声。
    好不容易带着惊惶回到了储秀宫,还没来得及请御医,就听到服侍她的宫女带来一个噩耗:陶毓言即将成为世子妃。
    原来,在威远侯府自顾不暇的时候,安王府和户部侍郎就悄悄定了亲。
    陶毓言成了世子妃,她又该何去何从?没有打动皇长子殿下,难道她只能进安王府了吗?重来一次,挣扎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是要入安王府。而这一世,她还把世子妃的位置挣掉了。
    她只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难道她错了吗?柳沅儿怎么都想不通。
    “不对,陶毓言昨日还在和她的宫女说今天要在御花园拦殿下的!她都定了亲,即将成为世子妃,何如会这么做?”柳沅儿立马反应过来她中计了。
    柳沅儿从陶毓言的话里得知了殿下要途径御花园的消息,便设计拖住了陶毓言自己上阵,没想到反是中了圈套。
    “陶毓言!”柳沅儿用力嘶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但她此时只有满腔恨意,喉咙的痛楚都没能唤醒她的神智,早记不得请御医了。
    都和赵永济定亲了,还如此陷害她,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她柳沅儿在安王府活了一辈子,还斗不过你个陶毓言不成?
    还有庆.丰帝,不是不正眼看她吗?她要让他后悔。安亲王上一世就成事了,赵永济也做过太子,险些就登基了,再加上她这个知晓未来的重生女,如何不能成事?
    这一世,她不在乎赵永济的感情,也可以忍受他那些恶心的事情。她只要权势,她要成为皇后,成为天下最尊贵的皇后,将赵永泽和刘珍儿都踩在脚下。
    柳沅儿心中恨意燃烧,再加上别无出路,反倒不排斥再入安王府了。
    “陶小姐,柳小姐回储秀宫了。”一直关注着消息的宫女对着陶毓言禀报道。
    陶毓言给了一个荷包,道了一声辛苦后,柔声问道:“她的神情怎样?”
    “她是被小太监们押回来的,神色有些不好。”宫女收了荷包,忙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陶毓言这才放心,她虽然鼓动了柳沅儿去找皇长子殿下,可也不希望她真的得了皇长子殿下的青眼,将来有机会爬到她上面去。虽然知道以皇长子的英明,定不会看上柳沅儿,但柳沅儿毕竟还是有些姿色,让她心里有些担忧,现在她赌赢了了!
    若是以正常方式入安王府,陶毓言不会行如此险招,但她这种因为不名誉的原因逼迫着安王世子结亲,就不得不防了,尤其是哪天安王世子看柳沅儿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欲望。
    没有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勾引别的男人,若安王世子知道了柳沅儿的作为,定会完全厌恶她的。
    陶毓言心想自己拿住了柳沅儿这么大个把柄,定能完全辖制她,却完全不知道柳沅儿的疯狂。
    第96章 告御状
    自从出了贞节牌坊这个东西后,严禁寡妇改嫁的宗族不少, 但真正逼死了人, 还自认为是道德楷模传扬得四处皆知的,至今只有汪御史一人。
    一大批的理学家站出来力挺汪御史:他们说女子饿死事小, 失节事大。汪御史忍着失女之痛,成全了女儿的节操, 是十分值得赞扬的事情,为人父母的都应该学习的楷模。
    也有些有人性的读书人不认同这种观点,觉得在不涉及到国家大义和人伦大事上,当以人命为重。只一碗粥就要了人命, 太不值当。
    相较于前面那种‘大义凛然’的观点,后面这种温和一些的思想, 更容易被人接受,一时间风向全倒向了对汪御史不利的一面。
    一直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卫道士们,如何能接受别人的指责?更不能忍受的是,大众居然觉得女子的气节贞洁还没有性命重要。女子性命才值几个钱?焉能让她们破坏了风气?
    为了防止大众轻忽女子的贞操观念,为了‘正确’的引导风气, 教育‘愚昧’的百姓, 那些卫道士们开始疯狂的攻击和他们观点不一的人。
    那些卫道士们惯常打口仗, 疯狂起来说话没有口德,行事又没有底线, 关键还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很多正人君子缠不过他们, 纷纷闭口了,毕竟他们要在乎自己的名声, 要维护自己妻女的声誉。
    不久,反对的声音就渐渐的弱了下去。
    “其他的士子都没有发声了,只有毕先生一人还在坚持。”夏荷汇报着京中的舆论形势。
    刘珍儿冷笑了声:“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不过,毕先生也不负狂士之名,他言辞锋利,那群腐儒轮番上阵都没能彻底的驳倒他。”夏荷想着国子监前的那场辩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刘珍儿想起京城中传抄的那些毕贽的言论,也不由高兴了些:“看来那些老师没有找错,他真的吸收融合了那些外来的文化思想,明晰了自己的思想和道路。”
    当年,刘珍儿在酒楼第一次见毕贽,就很欣赏他独.立的思想,把他推荐给了正和理藩院那些外国学者交流的玄妙真人。两人思想都十分开阔,没被束缚,很快便形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相互切磋探讨。
    “不过毕先生只有一个人,有些势单力孤了,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使阴招。”秋雨有些担忧道。
    秋雨以前从没觉出这个世界对女子的种种要求有何不对,但听多了毕先生的言论,她也渐渐觉得女子其实不比男子差什么,同时也对毕先生十分崇敬了。
    “这个不用担心,殿下说过会派人保护他的。”刘珍儿道。
    这个问题,刘珍儿先前也担心过,但在殿下说了他的安排,她就放心了。
    只要能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其他的非议诋毁,都当成对他的磨砺吧。他想要改变儒家积累了千百年的陈腐思想,这些迟早都是要经历的。
    “虽然毕先生在国子监前没有弱了气势,和那些腐儒打了个平手,但他一个人的声音还是有些弱,现在外面支持那姓汪的言论越来越激烈了。”夏荷说到这里也生出了担忧。
    真要叫那些腐儒完全掌控了舆论,定下了基调,以后女子活的就更难了。
    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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