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略地也仅仅找出了五人,段淳辛还嫌少,应该来个十七八个,给第五家那女儿来个大大的下马威。
    “喏,这五位女子,你瞧瞧,喜欢哪个?”段淳辛将画像附上,递给段连泽,段连泽一张一张地看下来,觉得哪一张都够不上仙子美貌,连第五星沐都比不上,看得直摇头。
    段淳辛瞧他不满意的模样,有些不悦,“这符合条件的朕都给你找着了,你还真要天上的仙子不成?”
    兴许是真人与画像略有差距,那些画师的手总是不准的,段连泽提出想见一见这些女子。
    段淳辛同意了,立即下旨召这几位女子进宫。
    接到圣旨的蔺尔容被天上掉的馅饼差点砸懵,进宫见天子,这第五星沐还没入宫,反而先轮到她进了宫,想到那日在敏王府上所受的屈辱,蔺尔容脸色发白,心悸之余生起了十二分的斗志。
    真是天赐良机,第五星沐,我不仅要比你先入宫,更要比你先夺得太子的宠爱。
    皇上突然下旨,且只召五位女子,这不合规矩的做法让蔺尔容长了个心眼,她事先联系了东宫中的眼线,细细了解了前因后果,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才梳洗打扮入宫。
    五位贵女互相照面,笑盈盈地打了招呼,只是彼此在暗中又有多少较劲就只有她们自个心里清楚。
    在蔺尔容前头的四位贵女俱是满脸期待地入殿,又灰心丧气地出来,轮到蔺尔容时,带路的太监态度都殷勤非凡,想必是觉着,前四位不是,这第五位一定是了。
    见到蔺尔容迈进殿内之时,段连泽的脸已失望地垮了下来,说美也美,小家碧玉,楚楚可怜之态比先前那几位稍顺眼下,但她不是段连泽梦想中的那位溪边仙子,勉力打起精神兴趣缺缺地问道:“四月初八那日你去了哪?”
    来了,蔺尔容低头,嘴角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民女去了万佛寺上香。”
    作者有话要说:蔺尔容:我要抢先得到太子的宠爱!
    第五星沐:哦,随便吧
    闻人宁:多谢蔺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第五星沐:笨丫头闭嘴,老实埋“胸”别露脸
    第246章 太后10
    段连泽坐直了身子, 严肃道:“你真去了万佛寺?”
    “回太子的话,民女确实是去了万佛寺。”蔺尔容轻声道。
    她早已打听清楚,太子便是四月初八微服去了万佛寺回来之后得的“怪病”, 蔺尔容起先不明白太子的病与万佛寺是否有关联, 但段连泽一问她四月初八的行踪,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来,就赌那么一把!看太子突然转变的态度,她赌对了!
    “你去万佛寺做了什么?”段连泽走下榻, 仔细地审视着蔺尔容姣好的轮廓, 企图从她清秀的侧脸中找出与那溪边仙子的相似之处, 那日惊鸿一瞥隐隐绰绰,脑中只有模糊印象,最重要的还是心中的悸动。
    蔺尔容只知太子去了万佛寺,但对于在万佛寺中发生了何事,她一无所知, 只好语焉不详地回道:“民女在寺中上了香, 又到处逛了逛。”
    那日段连泽一直跟在戴兜帽的女子身后, 那女子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恐怕也不会知道他的样貌身份,眼前的女子是最后一个符合善了所说条件的京中贵女,若她还不是,难道那日真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徒惹他魂牵梦萦?
    太子长久的沉默让蔺尔容心中打鼓, 依据她平素从东宫中传来的消息和对太子细枝末节的研究,在她心中早已勾勒出了一个太子所喜欢的女子形象,若是“她”面对眼前的状况,会如何行事?
    正当段连泽失望地想挥袖让她离开时,面前的女子突然跪地叩头,抖着嗓子道:“民女斗胆求太子放民女出宫。”
    段连泽挑眉,“这是何意?”
    “民女读诗时曾读到‘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此生唯愿与一平凡男子两情相悦,共度余生。”说到最后,她声已哽咽。
    段连泽心中大为触动,这不正是生为太子的他一直渴望而不可及的未来?眼前低头啜泣的女子与溪边低头撩水的女子身影渐渐重合,一样的不流凡俗,楚楚动人,段连泽不禁上前扶住她,柔声道:“孤懂你的心。”
    出宫坐上蔺府的轿子,蔺尔容擦干眼角的泪水,无声地勾起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太子又如何?还不是手到擒来。第五星沐容貌再美,出身再高贵,她也无法像自己一般数年如一日的去揣摩太子的心思喜好,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只要她抢先占据太子的心,那么无论是谁,都无法撼动她的地位。
    “蔺尔容?”第五星沐看着手上的信件抚掌大笑,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原本他已在宫中有所布置,势必要让皇帝打消让他入宫的念头,既然皇帝信这命签,那他便以毒攻毒,在宫中闹一出装神弄鬼的戏码,包那昏君不会再起让他入宫当太子妃的心思。
    不过现在蔺尔容混了进来,那可容易且有意思多了,第五星沐相信那野心勃勃发了疯似的想踩到他头上的女子,一定不会让他失望,想必不用他出手,蔺尔容就会让他当不成这太子妃。
    若是她没那个本事,第五星沐可以暗中帮她一把。
    因蔺尔容摆出一副不愿入宫的模样,段连泽便频频出宫见她,每次与蔺尔容相处他都觉着心中有种十分怪异的违和感,初初见她,心中毫无波澜,但她又时不时地能在许多地方触到段连泽的痒处,有时是一个眼神,有时是一个动作,有时是一句话,时时能戳中段连泽心尖的柔软之处。
    可那日在溪边的悸动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或许是那时的心境无法复制,段连泽听着蔺尔容的琴音,只觉无聊至极,嘴刚张开,哈欠还没打一半,对上蔺尔容如泣如诉的双眼,便又生生地忍了下来,将嘴角弯成一个敷衍的弧度。
    “太子既然觉得无趣,那就请回吧。”蔺尔容抱琴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是这个丝毫不给他颜色的态度让段连泽撑到现在,蔺尔容只有这种拒绝的模样才最让段连泽感到似曾相识。
    难道孤喜欢被拒绝?段连泽想到对他冷嘲热讽的第五星沐,连忙摇头,不不,孤不是那种人。
    懒洋洋地走出蔺府大门,骑上他的骏马,慢悠悠地在京中骑行,欣赏天子脚下太平盛世,沿街商铺林立,路上行人都是衣冠楚楚精神饱满,路上连一个乞丐都瞧不着,真是好一派国富民强的景象,段连泽心中自傲,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扫过街上的人群,突然他的眼神定住,那熟悉的淡蓝色兜帽不正是那日仙子所戴?
    段连泽呆立在马上半晌才反应过来,立即下马,将自己的千里神驹扔在当街,人如游鱼般往人群中走去,直到看见那个身影,砰砰直跳的心才踏实地落回胸膛,身形一点都不像,但那兜帽却是一模一样。
    极为浅淡的蓝色,帽檐泛着陈旧的白,越显飘逸出尘,段连泽无论在何处都未曾见过。
    幼圆怀里揣着银子,嘴上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回了闻人府,全然不知自己被当今太子在后头鬼鬼祟祟地跟了全程,关了府门,摘下兜帽,边往内院跑,边扯着嗓子喊:“小姐,银子我拿回来啦!”
    “小点声,”闻人宁正在画一幅百子千孙图,一笔一画十分小心,“你震得我的画笔都在抖。”
    幼圆吐了吐舌头,熟门熟路地将手中的银子放到匣子里锁好,将兜帽挂到边上,撑着下巴靠在桌上瞧闻人宁画画,边看边道:“小姐,您画的真是太好看了,怪不得他们愿意出那么多银子买您的画。”
    “府里的修缮单子你做出来了吗?”闻人宁收笔,轻声道,“得抓紧些。”
    “嗯嗯!”幼圆拍着胸脯点头,“等您从敏王府回来时,修缮单子保证已放在您的书桌上。”
    “好丫头,”闻人宁轻刮了一下幼圆的鼻子,“小姐给你买糖吃。”
    段连泽在闻人府站立许久,总觉得闻人这个姓他好像在何时听过,他想得头疼,倏然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便下意识地往街角一躲,香车宝马,环佩叮当,第五星沐的贴身丫鬟款款下车,段连泽越发觉着眼前的画面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遗忘了哪条线索。
    闻人府的大门打开,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开门走出,她身后一个戴着淡蓝兜帽的女子提裙迈步而出,她生得极为瘦削,纤腰长腿,缓步如云,行动间如弱柳扶风,抬起双手让丫鬟扶她,一截藕臂在日光下白得快要融化,躬身上马车时,腰背凹陷出一个动人心魄的弧度。
    是她!就是她!段连泽心头狂跳,他怔怔地伸手按住胸口,这才是给他熟悉悸动的女子!
    敏王府的马车缓缓行动,四角金铃轻晃,叮铃叮铃的声响唤醒段连泽的思绪,闻人、马车、兜帽、敏王府……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朱红胎记、满脸麻子的丑陋脸孔,是她!第五星沐的密友,什么闻人府家的鬼小姐!
    在敏王府门口时,他也曾被戴着兜帽的丑八怪吸引目光,只是他还没心动几下,就被那丑八怪的脸吓了个魂飞魄散。
    不会的不会的……段连泽痛苦地捶头,闻人家一定还有另一位小姐!
    闻人宁乖乖地躺在榻上让第五星沐替她易容,第五星沐刚沾了草药抬手要抹上那张出尘绝艳的面容,心中却有些不忍,要将这张脸涂丑,实在是太过残忍,轻声道:“你上过妆吗?”
    “啊?”闻人宁眨眨眼,摇摇头,“不曾。”
    她穿着半旧衣裳,未施粉黛,已十分夺目,若是华衣红妆,会有多美?
    “赠你的衣裙怎么不穿?”第五星沐轻柔地将草药在剔透的脸上推开,雪白的脸上瞬间沾染了一大片朱红。
    “太美了,不敢穿。”闻人宁老老实实地答道。
    第五星沐的手一顿,“总有一日你会无所顾忌地穿最美的衣裳。”
    闻人宁笑了笑,“星沐你穿呀,你穿着比我更美。”
    “睁眼说瞎话。”第五星沐拍手,大功告成,这种“见不得人”的日子,他不会让闻人宁过太久,万事都已准备停当,只待那一股东风吹来,助他成就大业。
    看着第五星沐净手的修长背影,闻人宁觉着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与第五星沐算是交了心的好友,可以略有放肆,说出她心里的真心话,遂狡黠地笑道:“星沐,你可不知我有多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第五星沐拿了帕子,边擦手边往榻上走,闻人宁看着他眯眼笑,一直不说话,等第五星沐坐到榻边,才对着他勾手,示意他俯身。
    第五星沐第一次见她这般俏皮模样,虽然是顶着一张丑脸,也是格外的可爱有趣,笑着弯腰将耳附上。
    “星沐,你的那处生得好大。”闻人宁说完,害羞地转头捂脸,不敢看她。
    第五星沐先是脸色爆红,等他反应过来闻人宁说的地方与他想的不一样时,脸色又瞬间变青,嘴角抽搐起了熟悉的弧度。
    他妈的,老子什么时候才能让这丫头知道,老子大的不是胸是别的地方!
    段连泽没了马,徒步走回宫中,双脚走得磨起了水泡,他顾不上处理,便让人立即将闻人家的资料送上,宫人们反应极快,也是闻人家家世简单,没什么奇人异事,段连泽盯着上头“留有一女闻人宁”那一行字看了许久,将那纸撕的粉碎。
    第247章 太后11
    按照修缮的单子, 闻人宁请了往常来修缮闻人府的那些工匠,替古老的闻人府重新披上一层能糊弄人的外衣,闻人府连个下人都没有, 第五星沐担心她府中太多外人会有危险, 派了敏王府的侍卫丫鬟帮她坐镇。
    原先冷冷清清的闻人府一下热闹起来,闻人宁有些不习惯,躲在里屋作画,到底是将要入夏,画了一会儿又觉着气闷, 让幼圆把门窗都打开, 微风习习, 运转笔墨,正是画海棠春睡的好氛围。
    段连泽易了容,混在工人队伍中溜进闻人府,见府中有许多敏王府的侍卫丫鬟,顿时觉着这第五星沐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对一个落魄丑女如此关照有加, 转念一想, 他身为太子, 今日却忍辱负重扮作工人潜入闻人府,算起来好像比第五星沐更为头昏。
    “愣着干什么?”段连泽的肩膀被人重重一拍,一个黑脸汉子抹了把汗,对着易了容的段连泽不耐烦道,“快去修补那边的台阶, 这么些活计今日都得干完。”手一扬,指的正是闻人宁的里屋前院。
    段连泽一晃肩膀,将那黑脸汉子的手甩下,提着手上的工具,沉着张脸往台阶那一坐,装模作样地在那敲敲打打,实际却是在观察闻人宁。
    一道三分间隔丝绸垂帘挡住了段连泽大部分的视线,他只能从微风吹起垂帘时,才能隐隐约约瞧见闻人宁,她今日未戴兜帽,长发利落地束在后头,袖子扎得紧紧的,露出一截藕臂,专心地伏案,像是在作画。
    抛开她脸上红色的胎记与满脸麻子,段连泽将她的五官与心目中的溪边仙子轮廓比对,发现出奇的相似,是她,真是她。
    一榔头将裂开的台阶敲碎,段连泽愤怒地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兴许是他敲的声音太大,正作画的闻人宁抬头,一双眼有些无辜地向段连泽的方向望去。
    风咋起,不知何处飘来片片飞花,落在伊人发间,却不及她双眼波光潋滟,段连泽心头狂跳,低头狂骂自个儿鬼迷心窍,这丑女有什么地方美的?心中这么想,却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抬头去看闻人宁,她专心作画的安静情态比蔺尔容弹琴时要耐看的多,而且越看越觉着让人心静。
    后头传来骚动的声响,段连泽连忙低头,眼前的台阶上出现一双华丽的马靴,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宁,你在做什么?”是第五星沐那个臭女人!
    “星沐,你怎么来了?”闻人宁放下画笔,惊喜地说道。
    第五星沐勾唇一笑,没有接她的话茬,探头过来瞧她的画,轻声赞道:“好画。”
    “前些日子画的百子千孙图卖了个好价钱,不知这幅如何。”这次修缮府邸,闻人宁可是将老底都掏了出来,现在手头拮据的很。
    俗气。
    第五星沐与段连泽同时想到,不过段连泽是不屑的嫌弃,而第五星沐在心里想时,是有些亲昵的揶揄,手上也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今日闻人宁未挽发髻,看上去格外温顺可爱,让他忍不住多摸了几下,“财迷。”
    闻人宁咯咯一笑,挣扎道,“别摸我的头顶,好痒。”
    “你怕痒?”第五星沐坏笑道,艳丽的脸孔上飞起的眉毛是恶作剧的前兆。
    “嗯,”闻人宁老实地点头,还主动交代了自己的弱点,“哪都怕,腰里最怕。”
    眼神落到她衣裙包裹的纤腰之上,第五星沐眼皮狂跳,这么细的腰,一把握住不会折断吗?
    注意到他的眼神,闻人宁有些得意地扭了扭腰肢,“怎么样,虽然你上头生得比我大,但是腰生得没我细呢。”
    在外头竖起耳朵偷听的段连泽差点没吐血,怎么女子之间私房闺话是这么劲爆的?
    “哦?”第五星沐面无表情,伸手一把揽住闻人宁的纤腰,垂眸盯着她疑惑的双眼,低声道:“要不要脱了比比?”
    “青天白日的,混说什么。”闻人宁羞红了脸,总觉得此刻单手揽着她的第五星沐格外的强势霸道,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明明同是女子,却让她的心跳得变快,平素与幼圆玩笑打嘴仗时,分明只觉得可气可笑罢了。
    “不如今夜我留宿闻人府,到时我们秉烛夜谈,你想比哪里都成,”第五星沐低头越靠越近,在闻人宁通红的耳边低声道,“不管是上头,还是下头。”
    段连泽听不见里头第五星沐那个臭女人靠在闻人宁耳边说什么,只听得闻人宁一声短促的尖叫,“星沐!”接着就传来第五星沐狂放的笑声,一点女人样都没有。
    这两个女人在里头笑闹,一高一矮,一个气势凌人,一个恬静温柔,段连泽越看越觉得古怪,脑海中瞬间闪过四个字——“磨镜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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